第3頁 文 / 夏灩
「……好了。」他別開眼,不敢也不願再承接更多。
第章(2)
來到國外已經半年,當初唐左琳赴美求學,他便被調派至她身邊。一般來說,若非必要僱主並不會和保鑣一同生活,但唐左琳是例外。
她太危險。
身為唐家最高執行長唯一的直系外孫女,唐左琳從母姓,自小身負重任,早早被欽定為接班人培養,再加上唐家從不興為善積德那一套,又與黑道糾纏不清,不管是為了何故,覬覦她的人信手拈來都是一大把,小時更曾遭遇綁架,一個星期後才逃回。
為此,身為她的保鑣必須二十四小時輪流待命,隨傳隨到。
而對於這般形同監視的不自由生活,年僅二十三歲的她卻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甚至,還跟他們當起了朋友。
霍于飛跟她跟得最久,兩個愛鬧的人之間,早已有一種自然而然的默契,即便真出了問題也是一個護著另一個。他不喜歡霍于飛這般沒大沒小、沒有分際,問題是僱主甘願,他這個做人下屬的又有什麼權力干涉?
霍克勤墨眸一黯,那樣就太……僭越了。
「大小姐為這事足足忙了一星期呢。」
在一陣喧鬧之後,唐左琳一早還有課,先回房間去,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大男人。除他倆之外的其它人員全是在美另行僱用,並不住在一起。霍于飛一邊以茶代酒,一邊講起唐左琳置辦這一切的過程,霍克勤聽了,實在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結果你也隨便她去鬧?」他跟唐左琳差了快十歲,言談間多少還是把她當作孩子看待。
「因為很有趣嘛,可以看到你一臉不快的表情。」霍于飛眨眼一笑,好故意。「哪,你許了什麼願?」
「我什麼都沒許。」霍克勤放下杯子起身,炯黑的目移往二樓,隨即斂下。「今天輪你守夜,別以為這樣就賴得掉。」
「是是是。」
聽見他不甘願的同意,霍克勤一笑,拾級而上。這棟屋宅登記在唐左琳名下,是她在紐約攻讀MBA期間的住處。
房舍外觀樸實,像間普通民宅,但內部使用的是最高規格的安全系統,堪稱滴水不漏。他跟霍于飛都住二樓,唐左琳的房間則包夾在他們中間,現在是凌晨四點,他估量著,還有差不多兩個鐘頭可以睡……
「Surprise!」
這次又是什麼?
霍克勤推門開燈,赫然驚見自己的床鋪上躺著一個女人,分明是一臉東方長相,卻戴了頂奇異的金色假髮,穿著薄衫在那兒滾啊滾。
「哈囉。」她大小姐笑得一臉諂媚,甚至刻意噘唇眨眼。「不介意把我當成你的生日禮物吧?」
……夠了。
「請你出去。」霍克勤面無表情,打開房門,送客的姿態明顯。
「啊?不行喔。」唐左琳努了努嘴,在唐家的生活早使她練就一身察言觀色的功夫,雖然霍克勤神情不為所動,她仍知道他生氣了。「還是你不喜歡金髮?我很好商量的。」說著,就把那頂一點都不適合她的金色假髮摘了下來。
「不是那個問題。」霍克勤頭痛,瞅著她恢復了平常略鬈的秀氣髮型,襯出她纖巧的瓜子臉以及點綴於其上的燦然眼眸。「好了,大小姐,請你回房吧。」他依舊面無表情,但臉色比方纔還要沈了幾分。
尤其,在他看清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比基尼上衣及清涼短褲之後。
「好吧。」唐左琳揉了揉手裡的假髮,抬臉問他。「你真的不喜歡金髮?」
「不喜歡。」
「真的真的不喜歡?」
「是。」
霍克勤不懂她這麼糾結在金髮上的理由是什麼,只見她聽了答案以後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笑出來。「我也覺得金髮不好。」
所以?
對於她的不按牌理出牌,霍克勤早已習慣,問題是她一直提到金髮……他想起來隔壁住了一位年輕的金髮女郎,偶爾會來敦親睦鄰一下——不得不說是針對他個人居多。
該不會……是為了這原因?
「等一下。」
霍克勤叫住她,唐左琳聞言立即轉頭,小臉飽含期待。「怎樣?」
見她雙眼都要眨出星星來了,霍克勤吁口氣,好氣又好笑,但神情還是不動分毫地拿了件外套罩在她身上。「于飛還在外頭。」畢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這副模樣,看到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唐左琳開心了。「你在意?還是……你吃醋?」
而她終於如願以償地看到霍克勤的表情變了,他唇角微微上揚,難得一笑,偏偏笑得非常不討人喜歡。「你想太多了,大小姐。」
霍克勤那模樣明擺著就是說她自作多情兼往臉上貼金,不行啊?人因夢想而偉大嘛!唐左琳嘴角抽搐,拉緊外套。「好啦好啦,反正我穿成這樣就是傷眼……行了吧?這樣是不是比較有自知之明一點?」
她一副自暴自棄的口吻,絲毫不對他失禮的反應予以責怪,老實說,這個大小姐儘管有時古怪又難纏,可直來直往的坦率,他並不討厭。
「我沒那樣說。」想了想,他附加一句。「至於我跟隔壁的瑞秋小姐,只是鄰居,我想並不會有超過這以上的關係。」
所以?唐左琳一口氣堵住,整個人處於驚詫狀態,不曉得應該為他猜出她的心思感到困窘,還是開心他願意特別跟她解釋……但自作多情這種事,她臉皮再厚仍有固定額度,今天的已經用罄,她不敢再多問。
「哪,給你。」離開之際,她終於記起自己守株待兔的真正緣由,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他。「這才是你真正的生日禮物。」
當然,如果他願意「享用」她這個偽禮物,她為人寬厚大量自是不可能介意的……只可惜,他比她還介意。
霍克勤抬眉,儘管臉上沒有多餘波動,可認識這麼久,唐左琳也看得出他很驚訝。
她因此笑了。「不討厭的話,下次用給我看。」
霍克勤就這麼看著她離開房間,沈黑的眸若有所思。
唐左琳一走出去,掩上門,剛才強撐住的瀟灑自若完全不見了。
「天啊天啊天啊……丟臉死了……嗚……」她蹲在地上,掩面發出嗚咽,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幹出這種事……
「怎麼了?」聽聞聲響上樓察看的霍于飛見她蹲在地上發出有如便秘的呻吟,好心指向廁所。「馬桶在那裡。」
「都你啦!」唐左琳跳起來,把那坨假髮朝他身上一扔。「出這什麼爛主意……」
「不會吧,難道你真以為會成功?」那他罪過可大了……霍于飛一臉不可置信。並非他瞧不起唐左琳的條件,而是霍克勤那性子,就算瑪麗蓮夢露脫光光躺在他床上,只怕他眉梢都不會多挑一下,這結局不意外吧?
「是沒錯……」唐左琳嘟囔著起身。這BirthdaySuit的餿主意是霍于飛幫她想的,當然正統的BirthdaySuit是在全裸的情況下綁上緞帶,不過她有賊心沒賊膽,何況她主要目的只是給對方一個驚喜——也許正確來說是「驚嚇」,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期待……
唉,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是妄想吧?唐左琳垂頭喪氣回到房間,倒在床上,整個人攤成大字形。
從喜歡上他開始,究竟過了多少年了呢?
扳起手指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三年。
那是一個很熱的夏天……
那一年,她二十歲,第一次注意到這個被外公聘用的男人。一般來說,越專業的保鑣越要懂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霍克勤也是。他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活像個影子。她不懂,像他們這樣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隨侍在側,完全不能顯露自己的情緒會不會太痛苦?至少,她就不喜歡。
不喜歡,可她別無選擇,甚至習以為常。
不過她才二十,平素儘管掩藏得很好,可玩心一起,難免壓不住,偷偷朝他扔石頭——當然,是很小的小石子,沒太大殺傷力。不料他一個轉身,大掌一撈將石子握於手心。這像是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畫面讓她一愣,完全忘了自己在幹壞事。
「天,你好厲害!」
而他似乎有些錯愕,因為她看見他的動作僵硬了兩秒,接著將石子扔下,轉過身,好似沒發生任何事情。這引起了她的興趣,從此,她便忍不住看著他。
整整三年。
老實說,霍克勤不得不佩服她的好耐性。
唐左琳離開房間以後,他悶在胸臆間的一股熱氣好不容易找到出口。他吐息,打開她給他的黑色盒子,裡頭是一個特別訂製的領帶夾。
使用的材質並不特別奢華,但金屬質感極好,光華內斂,大概是顧慮到他的工作,沒有使用太多繁複的設計,顏色也是恰到好處的古銅。他放下來,坐在床沿,自床頭櫃摸索出煙來,點燃,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