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艾蜜莉
她地他愈溫柔、對他愈好,他心底的愧疚就愈深。
除了拖累她、傷害她,他不曉得在這段關係中,他還能再給她什麼?
「為什麼?」她怔愣了一下,扳過他肩膀,強迫他迎視她的目光。
「因為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他隨便扯了借口。
與其兩人困在這間不快樂的屋子裡,不如由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壓力與痛苦。
「你不是累了,而是拖累我吧?」她的眼底蘊起了淚光,看穿他想結束這段感情的真正心思。
「隨便你怎麼說。」湛子拓別開臉,不忍看她。
「湛子拓,難道在你眼中,我的愛就這麼淺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嗎?」她哽咽道,任憑傷痛的淚水溢出眼睫。
面對她的淚水和控訴,他既心痛又不捨。
就因為她的愛太過真摯、堅定,才令他不敢再接受。
「是不是今天發生醫療糾紛的人是我的話,你也會選擇讓我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選擇跟我分開?」她抓住他的手臂,悍然地質問。
「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一切!」湛子拓篤定地說。
「那我想陪著你,有什麼不對?」她含淚反問他。
「我不要你再受委屈……」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只要是我願意做的事,就不覺得是委屈。」她用力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窩,低聲地說。
因為愛,所以她不覺得委屈。
因為愛,所以歡喜與苦痛,她都願意愛。
「小瀅……」他歎息的聲音飽含疼惜。
他並非故意要說出那些辜負她感情的話,只是不忍心她再為自己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評價你,不管未來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在我眼底,湛子拓就是一個好醫生、一個好丈夫。」她抬起頭,捧起他的臉。
「對不起。」他低聲地說。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嬌悍地命令道。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低首,輕吻她的額頭。
「說你愛我!」她雙手圈住他的頸項。
「我愛你……」他捧起她的臉,將滿腔的愛與歉意,人化為深切的熱吻與她甜蜜糾纏著。
隨著濃情的熱吻,兩人雙雙跌躺在床上,他俐落地扯下橫阻在彼此之間的衣服,在情慾激湧到最高點時,奮力地衝入她的身體。
他們的肢體親密地交纏著,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對彼此的感情,那麼樣的真摯,毫無保留。
她修長的雙腿環住他的身體,渴望與他身體的每一寸密切地貼合著。
兩人時而溫柔、時而狂野,激情地交纏著,在他抵進她身體最深處時,她摟住他的脖子,用細碎低吟的聲音說:「子拓,我們是幾個人?」
「一個人……」他愛憐地吻住她的唇,徹底地融入她的體內。
在狂野的節奏中,當他們的身體緊密貼合時,心跳彷彿也合而為一了。
他們各自深信,彼此都是個缺了一角的圓,唯有遇上對方,才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圓。
第9章()
「聯大醫院」內的新生兒病房裡,每張小病床上都睡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於開瀅穿著白色醫師袍,手裡拿著一疊資料,來到新生兒病房前,在走廊的透明玻璃穿前,看到一對年約六十歲的老夫妻。
開瀅一眼就認出兩位老人家是死者何子芳的雙親,經負責新生兒的護士指出,兩夫妻幾乎每天下午都會來這裡看小嬰兒。
「何伯伯、何伯母。」開瀅走到兩人的面前,輕聲喚道。
「醫生……」何母怔愣了一下,瞟向開瀅,顫聲問道:「醫生,有什麼事嗎?」
「何伯伯、何伯母,我是湛子拓醫師的太太,我叫於開瀅,我們在家屬醫療說明會上見過,你們還記得嗎?」開瀅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兩人。
「於醫生,有事嗎?」何父接過名片,看了一眼。
「關於何子芳的事,我們真的很抱歉。」她頓了頓,繼續說:「我知道何子芳的先生一直無法接受湛醫師提出的死亡病因,執意要告到底,如果是湛醫師的醫療疏失,就算要我們賣房子,被撤銷執照,一輩子不當醫師,我們都願意負責到底。」
「你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是指湛醫生沒有過錯?」何母氣憤地說:「我們家子芳是讓湛醫師接生才死的,她是好好地走進來,現在人卻躺在冰櫃裡……」
「我明白何子芳是死在湛醫師接生的產台上,所以我們才想弄懂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的死亡。」開瀅試著和兩老溝通。
湛子拓和相關的醫護人員,曾多次找張凱溝通病理解剖的可能性,但對方態度惡劣,使得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兩老身上。
「所以你想要說什麼?」何父冷靜地問道。
「我想懇請你們簽下這份病理解剖同意書,如果讓何子芳接受病理解剖,那麼在生產台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我們家子芳死得還不夠慘嘛?你還要再拿她的遺體解剖一次!」何線一想到痛失愛女,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是唯一能釐清死因的方法。」開瀅無奈地說。
「你說解剖就解剖,有沒有想過我這個做媽媽的心情?我從子芳那麼小,把她拉拔大,就算我們夫妻倆再窮、再沒錢,也讓她吃好、穿好……」何母哽咽地說:「擔心她功課跟不上,就算借錢也要讓她補習,好不容易看她長大,結婚生小孩……現在人就這麼走了,你們有想過我這個做媽媽的有多難過嗎?白髮人送黑髮啊!小孩一出生就沒了媽媽……」
何母愈說愈難過,放聲大哭,引起一些探病的家屬的圍觀。
「我能明白你們做父母的痛苦,但可不可以請你們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現在你們的女婿在醫院撒冥紙、對我的車子丟雞蛋,在網絡上說我的先生是殺人醫生……」開瀅深吸口氣,隱忍著想哭的衝動。
「你們能想像我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與痛苦嗎?從十九歲,我們考進了醫學院,就立志要當一名好醫生,這十二年來我們都秉持著這個信念走過來,而如今一句'殺人醫生'就把我們所有的努力全抹滅了……我們是人,不是神……我們也希望能治好每個病人,但就算現今醫學再發達,再進步,也有無法治療的疾病,像病歷上寫著何子芳的羊水栓塞症,就是一個例子……」開瀅說道。
「你也是當醫生的,你當然會替你先生講話!」何母反駁道。
開瀅索性脫掉身上的醫師服,雙膝跪在地上。
「於醫生,你這是做什麼?」何父驚訝道。
「何伯伯、何伯母,現在我不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來跟你們說這些話,而是以湛子拓太太的身份來懇求你們,可不可以同意何子芳的病理解剖,不管結果是不是羊水栓塞症,還是湛子拓個人的醫療疏失,我們都願意付出賠償。」開瀅無視週遭投來的異樣目光,仍舊跪在地上。
「於醫生,你快點起來!」何父喊道。
「何伯伯,能不能請您簽下病理解剖同意書,讓我們弄清楚何子芳在生產台上發生了什麼事——」
「小瀅!」
一道低沉熟悉的男音介入他們的談話。
湛子拓在辦公室接獲護士的電話,得知開瀅與何子芳的雙親在新生兒病房區展開一場協談,立即趕了過來。
他萬萬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開瀅向何子芳的雙親下跪的畫面!他挌開圍觀的人群,快步走了過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點起來……」湛子拓既心疼又不捨。
「只要他們能簽下病理解剖同意書,要我做什麼都沒有關係,我不准再有人誤會你。」開瀅固執地說。
「你這個傻瓜,快點起來。」湛子拓硬是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湛醫生,是不是只要簽了病理解剖同意書,就能知道我們家子芳的死因?」何父被開瀅的一席話給打動了。
先前,何父和老婆曾陪同女兒來做過幾次產檢,見過這位高大的年輕醫生幾次,從他對病人看診的細心態度,何父不認為他像個壞醫生,也許他該給彼此一個機會。
「是的。」湛子拓望著何父憔悴疲憊的臉龐說道。
「老頭,你到底在想什麼?」何母激動地揚高音量。
「以後子芳的小孩長大了也會問起子芳的死因,我們總不能說……我們也不知道吧?」何父望向玻璃窗內那個包裹著小小棉毯的小嬰兒,歎息道:「我們要給子芳的小孩一個交代。」
「那阿凱呢?我們不用問他的意思嗎?」何母的態度也軟了下來。
「阿凱以前是怎麼對子芳的,大家心底都有數。」何父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他多少也明白女婿在那裡爭鬧,不願意接受病理解剖的原因,是因為羊水栓塞症在醫療專業中被視為生產的醫療風險,而非醫療疏失。
在醫生向他們解釋羊水栓塞症的病因後,他私下問過幾個念過比較多書的朋友,又查過資料,多少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