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米包
那出租車司機救了她?
眼睛睜開一道小縫覷向手臂上的紗布,最後得出這結論的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想起昨晚自己差點在那司機手中斷氣,雖然知道他是出於防衛,可面對一個差點掐死她又救了她的人,一時間她實在很難有多感謝,更何況也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真是那傢伙救了她。
既然排斥,她決定將那問題先丟至腦後。
緩緩睜開眼,她再度強撐起虛弱的身體,警戒地環視四周。
全白的油漆牆面、一眼就能望盡的空間、沒有廚具的廚房……房間內唯一的傢俱是一台可能只有裝飾功能的古董電視和一張黑色方桌,沒椅子,還不錯的是屋裡是木頭地板而非冰冷的大理石,而她就躺在地板上。
這地方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如果這是個「家」的話。
屋內還有兩扇門板後的空間她看不到,但從這裡空蕩蕩的情形來看,裡頭恐怕也樂觀不到哪去,可能頂多多一組床,搞不好還只有空床架。
想到這,蘇普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剛才聞到的不是汽油味,而是屋裡還未散去的油漆味道,她真的是睡傻了,竟然把兩種味道混在一塊。
她想確認屋內情況,想確認這裡究竟是誰的地盤,想確認有沒有人躲在小房間內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又或者她所在的地方才是小房間?她不清楚,也無法去確認,因為才剛醒來就被迫賣力運轉的腦袋開始發出抗議了。
她感到腦袋開始發暈,手上的劇痛一直持續,身體其它部位的大小傷口也不斷叫囂著提醒它們的存在,眼前畫面漸漸旋轉了起來——
她難受地倒回地上。
就算腦中有萬千想法,只要身體和腦袋不願意配合,她就只能像砧板上的待宰豬肉般躺在這,只差不是全身光溜溜的——至少她還有一件T恤和薄被——對,她原本的衣服好像消失了……難怪會全身涼涼的……
蘇普難受到感覺全身沒一處是完好的,意識卻又開始混亂鬆散。
或許……在這裡暫時不會有危險……在再度陷入黑暗前,她只能如此希望並相信著。
無論如何,都得先養足體力,才能做接下來的打算。
第章(2)
***
當蘇普再度醒來,這回見到的不是純白的天花板,而是一張距離極近的放大臉孔。
她嚇了一跳,自制力卻不容許她表現出來,所以她雙眼睜得像牛鈴般大,死命瞪著那張臉。
范子駿因她的表情噴笑。
「咳……」他咳了一聲。「我只是想看你醒了沒。」
前晚幫她處理傷口時,這小妞幾度痛醒,半昏迷中還是擺著一臉倔強不服輸的表情,看起來超難搞。秉持著輸人不輸陣的原則,他原本打定主意要板著大便臉和她槓上,誰曉得話都還沒說上一句就破功了。
「果然,我在想你也該睡夠了。」重整態度後,他勾勾唇,有如逗弄寵物般地揉揉她的頭髮。「餓的話桌上有粥,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談談。」他指向客廳內唯一一張小方桌,上頭有一袋印有店家LOGO的白色塑料袋。
直到他將手由她頭上移開,蘇普還是全身僵硬地瞪著他。
對眼前男人的印象,還停留在黑暗中那雙沒情緒的眼眸,以及被掐住的脖子上那差點令自己送命的力道。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慌,強迫自己鎮靜。
「我……現在可以談。」不想讓自己看起來虛弱無力,她強撐著坐起身。
可一根指頭抵上她的額頭,稍加施力,千辛萬苦撐起身的她便再度往後倒。
「噢,看起來是不行。」他聳聳肩,一臉無奈遺憾。
「你——」
無視那道錯愕目光,他笑得無賴地壓住她肩膀。「先吃飯,我剛下班,等我洗完澡再理你,OK?」他一臉這麼說定的表情,語畢,直接起身離開。
聽在耳中的語氣雖然輕鬆,蘇普卻清楚那是命令。
看他進了屋內其中一扇房門,她又轉頭望向桌上的塑料袋,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本錢挨餓,更不可能和他硬碰硬,因此認命地努力將自己撐起身,往食物的方向前進。
袋子裡有兩碗粥,她用活動自如的那隻手將碗拿出袋子,花了些時間拉開扣緊的軟蓋。
氤氳熱氣瞬間模糊了眼前視線,她拿起湯匙,慢慢喝著熱粥,動作很慢、很慢。
不只是身體不適的關係,同時她也在確認這粥有沒有被下藥,意識模糊和失去意識,前者的復仇機率較大。直到第三口,她才放心地繼續填飽肚子。
適當的休息讓她能更有效地整理思緒。她想起那晚自己躲在那地方好一會兒了,有兩輛出租車和幾台轎車在那男人之前經過,她是聽見歌聲才臨時決定要跳上這台車。隨機抉擇的狀況下要遇上那些傢伙派來的人,機率原本就相當低,加上他後來的行為及剛才對待她的方式,都足以讓她提吊的心稍稍放下來。
只要這男人不是那些傢伙的人馬,她最擔心的情況便已解除,只差還不知道他是否會傷害她——畢竟她拿槍指過他的頭。
不久,范子駿從房裡出來,他穿了簡單的T恤短褲,頭髮還濕漉漉的,在頭上蓋了條毛巾就步出房間。
壓下緊張與恐懼的情緒後,直到現在,蘇普才總算看清了他的長相。
濃眉大眼、看起來很適合笑的寬唇、整齊的短髮。這男人有張能讓人放鬆戒心的娃娃臉,可只限於那張臉,他的身材完全讓人輕鬆不起來。
原本被襯衫包覆著時,只看得出他的胸、肩頗壯,脫下襯衫後,他驚人的身材線條才完全展現出來。
T恤被撐得緊繃,他的手臂至少是她的兩、三倍粗,那胸肌在女人堆中也能稱得上是個波霸。這傢伙壯得簡直不像台灣人,加上身高又高,光是站在那,就能帶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這傢伙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對象,若能先看到他的模樣,她肯定不會挑那台車跳上去。
慢步來到桌邊,范子駿拿過自己那碗粥,打開蓋子讓熱煙飄散。他隨便用毛巾在濕漉的頭髮上亂抹亂擦,接著乾脆用毛巾把頭包覆綁起。
「看傻了?」將湯匙放進碗內,開動前,他瞟了眼正在觀察他的傢伙,挑眉問。
「要談什麼?」突然對上他的臉,蘇普表情沒多大變化,輕聲迴避他的問題。
「吃飽才有體力。」他瞧了她碗內才消失約一半份量的粥一眼。
「我沒問題。」
「哦?」真的沒問題嗎?「OK,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他聳聳肩,一臉不在意的隨興。「來吧,你要跟我談什麼?」說完,他自顧自地扒起粥來,還不忘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蘇普愣了下。相較之下,自己的備戰姿態顯得相當可笑。
「為什麼不報警?」她直問。
「為什麼要?」
「我有槍。」
「哦——我也有。」
蘇普蹙眉。
這男人的語氣太隨興,她聽不出他說的是真的或只是黃色笑話。
「我的槍傷是你處理的?」最後她決定裝作沒聽見,跳過這話題。
「沒錯。」他點頭。
「你是醫生?」
「當然不是。」他表情有幾分好笑。「你是上了出租車,不是救護車,忘了嗎?」他很合作地邊吃邊回答,找空檔扒粥。
蘇普臉上盈滿不信任。「正常人會報警。」
「哦?」把粥吞下後,他才有辦法繼續開口。「好吧,那我們先把帳算一算,」他邊吃邊道,「你想要我報警的話……我就報。」他把粥呼嚕嚕地全倒進口中。
「來,讓我想想——」將垃圾丟到一旁,他突然從桌底下抽出紙筆和一台計算器,這舉動嚇了蘇普一跳。
剛才她摸過這張桌子了,底下沒有抽屜可以放置物品,所以……他手上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前晚的車資685,你的血沾了我整車,超難洗的,清潔費200,你手上包紮的藥材520,那件T恤99,粥你還沒喝完,可是也不能退了,65元不能賴掉……」他動作利落地邊寫邊敲計算器。
「總共是5949,看在我見義勇為的情形下,給個整數六千好了,OK?」
看著推到自己眼前的「賬單」,裡頭連住宿費、他染血的新襯衫,以及幫她洗澡、上藥的工本費全都算上了……蘇普冷眼看著長長一串的價目表。
這傢伙的目的是要錢?
「我的衣服裡有現金。」
「我知道。」看來買家願意合作付款。范子駿的笑容頓時變得十分和藹可親。「我是做良心生意的,當然不會偷拿客人的錢。」他又從桌底下抓出一隻袋子,將裡頭的東西全倒出來。
蘇普不禁覺得他的舉動像哆啦A夢一樣。
「來,你清點一下,現金六萬二,七張金融卡,三張假證件——你是國際犯嗎?一盒止痛藥,一包海洛英——這是自用還是要賣的?還有……」他一一清點了她的家當,順便把想問的問題也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