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圓悅
海明遠相當享受這種被伺候的感覺,索性又閉起眼假裝昏迷中。
當閉上眼之後,其他感覺就更敏銳了,他能清晰的聽到衣物的窸窣聲、她含糊不清的嘟囔聲,以及她的呼吸熱熱的吹拂他的……
自從被背叛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麼接近過了!他的鼻子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皂角味,還有一種來自大海的味道……
「呼,總算弄乾淨了。」清灩終於忙完,望著新床鋪舒了一口氣。
她腰酸手臂又疼,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安穩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哼!憑什麼呀?」清灩忿忿不平的,完全忘記床上的人是被她砸暈的,「整個屋子就屬你最髒了!」
我最髒?海明遠濃眉微揚。
嘀咕完,清灩想到正事。
對了,或許她可以趁這機會將醉貓綁起來,然後再跟他談條件。清灩腦中靈光一閃。
「對,就這麼幹!哈哈哈……」她猛的跳起身,隨即在屋子裡團團亂轉。
「喂,你在找什麼?」海明遠瞇眼看了老半天,還是沒弄明白她要做什麼,忍不住開口問了。
「當然是找一條繩子把人給綁起來,然後再談——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屋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既然開口的不是自己,那就是……
「天啦!」一想到這,清灩渾身僵住。
「哦!敢問你口中的『人』指的是誰呢?」他閒涼的問。
第3章(2)
清灩眼角餘光一瞥——那只本該昏死在床上的醉貓,不知何時竟站在她的身後!
「怎麼,眼睛抽筋?」她幾近抽搐的表情太有意思了,海明遠又故意威逼道。
「啊……」幾乎在瞬間,她像中了一箭的獵物似的驚跳起來,慘叫聲響徹整個小屋。
該死,又來了!這黑丫頭雖然挺有趣的,但她的尖叫聲實在太可怕了。不過,要阻止她尖叫也不難……
那張被大鬍子遮住大半的臉上,閃過一絲邪魅的笑意。
這是自從那場變故之後,他第一次表現出對人對事的興味。
他乾脆依照她所想,找了一條繩子將人給綁起來。他動作俐落的將她綁在椅子上。
她想做的是綁人者,而非被綁者啊!清灩心裡的怨念極重,更讓她氣結的是,她的嘴巴還被他用一塊布塞住。
「嗚嗚……嗚嗚嗚……(混蛋,放開我)!」清灩拚命掙扎,老舊的椅子嘎嘎作響。
她的力氣都快用光了,繩子還是牢牢的綁在她的手腕上。
「嗚嗚嗚嗚……」清灩絕望得想叫救命了,無奈嘴巴被塞住,什麼都喊不出來。
「只要你答應不尖叫,我就放開你。」看了老半天的戲,海明遠終於「大發慈悲」。
「嗚嗚……嗚嗚嗚……(混蛋,你休想)!」清灩用大眼狠狠的瞪他。
要是她的目光能化作利劍,他身上一定會被刺出兩個窟窿,無奈形勢比人強,他為刀俎,她才是魚肉啊!嗚嗚……
「不答應?這可就難辦羅!」海明遠故作沉思樣,「可是一直堵著你的嘴,要是不小心把你給餓死怎麼辦?」
「嗚……」就是、就是,還不快放了我!清灩拚命用眼神向他傳遞「放人」的訊息。
「咦,你的眼睛怎麼了,該不會是在抽筋吧?」海明遠詫異的道。
清灩衝著他翻了個大白眼。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眼睛進灰了,得趕緊吹吹才行。」海明遠差點忍不住笑場,趕緊乾咳幾聲作為掩飾。
「嗚嗚嗚……」你才眼睛進灰、腦袋進水呢!清灩心裡可火大了,無奈口不能言啊!
「很不舒服嗎?不如我幫你吹吹吧!」無視她惱火的表情,海明遠繼續曲解她的意思,邊說邊把腦袋湊過去。
這傢伙要做什麼?清灩嚇壞了,拚命將小腦袋往後仰,只求能遠離那張大鬍子臉。
只見滿是髭鬚的大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清灩的小臉黑中帶青。
「喂,你沒事吧?」她激烈的反應把海明遠嚇了一跳,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別怕,我這就放開你!」看見她這樣子,海明遠還真怕她會窒息,想逗弄她的心思也沒了,趕緊拿出塞住她嘴的布團。
嘴巴好酸啦!清灩重重吸口氣,才舒緩過來就一口咬住他的大手。
「放手,不,放開嘴!」海明遠能感覺到她是發了狠的咬,像是恨不得咬下自己一塊肉來。
「休想!」恨,就算死也得先出了這口氣再說。清灩咬得更狠了,以至於嘴巴都嘗到血腥味了。
「唉……」頭頂上傳來一聲溫柔得讓她毛骨悚然的歎氣聲。
清灩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好了,說吧!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溫暖的大手撫過她的頭頂,拈走沾在上頭的一根枯草。
原諒?這個字眼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對喔!她是來跟他談條件的,怎麼竟然槓上了呢?清灩忽然醒悟到。
「你答應原諒我們,我就放開你!」這會兒當然不可能放啦!這可是談判的籌碼呢!匆匆的說了這一句,清灩趕緊又將他的手掌給叼在嘴裡。
這回她輕了點,沒有使出那股恨不能咬下塊肉的狠勁。
「呵呵……」這丫頭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只要他想要隨時都能抽回手,因為他們之間的力量相差得太懸殊了。
笑什麼笑,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清灩威脅的收緊牙齒。
「呵呵呵……」海明遠又被她逗笑了,他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摸摸她的頭,「你還沒說要我原諒什麼?」
一股溫暖的感覺從他的掌心傳遞到她的頭頂,記憶裡只有爹娘還在世的時候,才會這樣摸她的頭頂。
清灩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說話!」海明遠並不喜歡她泫然欲泣的樣子,笑容才適合這張黑黑的小臉。
「當然是那件事啦!」她的嘴巴終於鬆開他的大手,說道。
「哪件事?」他的濃眉微皺。
「當然是……」清灩心裡一急,就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又要他把她砸傷他的事當作沒發生過,又要他忘記她帶著孩子們擅自下懸崖的事,還不許他以後阻撓他們下懸崖挖牡蠣……林林總總的說了一大堆。
「怎麼樣?」烏溜溜的大眼滿含希冀的望著他。
「若換成你,你會答應嗎?」海明遠將問題丟還給她。
「廢話,當然不可能。」她又不是笨蛋!清灩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顆小腦袋垂了下來。
「話雖如此,但也不是沒得商量。」見她一副被打擊倒的喪氣樣,海明遠有些不忍心,補上了一句。
「真的?」她立刻又活過來了。
「嗯。」他的嘴角上揚。
「不如你打我一頓吧?」她就豁出去挨一頓打,讓他大爺消消氣吧!
「哦,就這樣?」這對話越來越有趣了,海明遠的濃眉開始上揚。
「那……打兩頓,行嗎?」清灩小心翼翼的道。
圓滾滾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不放,像是在說「你就接受了吧」!
「哈哈哈……」雖然這時候笑很容易被誤會,可是海明遠實在太愛她這副樣子了,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臭貓,你居然耍我?」清灩果然誤會了,剎那間從小可憐變成河東獅,怒吼起來。
「哈哈哈……」海明遠笑得更大聲了。
「嗚!好可怕呀!」
「太可怕了!」
「……」
這天正好輪到丹竹村來挖牡蠣。
一干人等還沒靠近懸崖,就聽到這「可怕」的笑聲,當即嚇得連前進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爬下懸崖去挖牡蠣了。
第4章()
仔細縫上最後一針,再用牙齒咬斷線頭,忙了好幾天,這雙鞋子終於大功告成了。
清灩藉著日光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上面沒有絲毫的瑕疵後,才將它收進一旁的背簍裡。
那年爹下海採珠出了意外,連屍骨也沒能撈上來,才三歲的清灩從此沒了父親;而她娘的身體本就不好,加上悲傷過度,不到一年也撒手人寰了。
由於家中沒有男丁,司徒家給的口糧根本無法餬口,左鄰右舍憐憫她孤苦伶仃,東家給一口飯、西家給一件衣,這才將小清灩給養活了。
清灩知道自己是靠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小小年紀就已很懂事。等到她年紀稍長,就跟著村裡的哥哥姐姐去挖牡蠣了,在十四歲那年,她接下領隊之責,負責帶村裡的孩子們去挖牡蠣。
只是,牡蠣不可能天天去挖,她還得靠其他的活計來養活自己。
珠戶人家大多沒田沒地的,清灩家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她娘在世時做得一手好針線,一雙鴛鴦更是繡得活靈活現的,當時方圓二三十里,不管哪家有喜事,都會指定要她娘來繡新人的被面。
不幸的是,她娘去世得早,清灩並沒能學會她的手藝。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繡鴛鴦不行,那就納鞋底吧!好歹這玩意是踩在腳底下的,平常根本看不見,丑就丑點了,只要夠結實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