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明星
李承澤自始至終都未吭半聲,興致勃勃的打量她吃東西的模樣,她嘴巴明明小小的,可塞到裡面的食物驚人得很,即使是一根菠菜,也見她吃得津津有味。
真是個沒心眼的小傻蛋!李承澤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她,吃飽睡、睡飽吃,聽說她原來的名字叫遲寶兒,後起的名字叫郗寶寶,難怪每次看到她,她的胃口都那麼好。
「皇上,您怎麼不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眼前的美味佳餚都吞到肚子裡之後,郗寶寶這才發現李承澤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
她急忙拿過布抹了抹油亮的小嘴,又瞟了一眼桌上被自己吃掉大半的飯菜,忍不住臉紅。該不是她把他的那一份吃掉了,所以他才生氣不吃吧?
接著又想起剛剛他在御書房裡大發脾氣,還砸了東西,想必此刻還氣著。
「皇上若是不開心,說出來說不定心情就會變好。師父曾說過,每個人只有一顆心,而心的容量又很小,如果積壓太多心事,久了便會變成心病,而這個世上只有救命的藥,卻沒有醫心的藥。」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李承澤忍不住笑罵,「妳這小腦袋裡的歪理倒是不少,只可惜妳師父教妳的這些都是騙人的,有些事情,即使說了出來,仍舊無濟於事。
「就像朕與母后。在朕沒得到皇位之前,為了避免他人使旁門左道阻撓,朕與母后彼此會相互扶持,一致對外。朕還記得,朕很小的時候最喜歡幫母后梳頭,母后的頭髮又黑又長,當年曾是父皇的最愛,朕也極喜歡母后的那頭青絲,每次去向母后請安,都要幫她梳頭。
「母后對我們兄弟極其疼愛,小時候為求表現挑燈夜讀時,母后總親自端來宵夜陪朕、為朕打氣,知道六弟承瑄喜歡習武演兵,便安排專門的師父教授他,她總說,我們兄弟是她的心頭肉,為我們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
頓了片刻,他輕聲道:「可自從朕登上皇位之後,母子間那種親暱的關係倒是越來越淡,母后為了壯大她族人的勢力,一次次逼著朕做不想做的事。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朕與母后之間,竟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不知不覺,李承澤將心底的不快一一吐了出來,回神時,才發現郗寶寶正瞧著他,聽得極為認真。
他有片刻的失神,驚訝自己居然毫不避諱的在一個女子面前坦露心中的脆弱,道出積壓多年的忿懣。
可她的眼神十分坦然,沒有恭維,更沒有貪婪,就像一個與自己相處多年的老友,在他想要找人傾訴的時候,適時出現。
從小到大,身邊真心待他的,除了胞弟李承瑄之外,也就只有一個衛祈,高處不勝寒,那份孤獨的感覺,又有誰能懂?
親生母親要處處提防,朝中大臣更要防範,就連身邊伺候的下人,又有幾個是真心對他?
見慣太多虛偽的嘴臉,整天活在算計之中,承受著比天下所有人都要重的責任,他也有累的時候,也想在孤寂時找一個知他懂他憐他的人。
所以別人羨慕他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殊不知,他更羨慕六弟和衛祈找到真心相守的伴侶。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更不希罕那些虛假的安慰,他知道各妃子為了爭奪帝寵,暗地裡不知使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即使面對她們的溫聲軟語、賢良淑德的模樣,都無法讓他動心。
他已經習慣了孤獨,更學會了掩飾,沒想到在這個傻氣的女子面前,他可以毫無防備的洩露內心深處的積怨。
見她微張著小嘴,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他冷聲道:「如果妳想說什麼長篇大論的大道理,朕不想聽。」
郗寶寶急忙閉上嘴巴,不敢再多吭半聲。
李承澤看了有些惱怒又有些好笑。「妳若真想哄朕開心,給朕唱首曲子如何?就唱妳在果園裡唱的那個什麼菠菜又蘿蔔的。」
郗寶寶聞言嘻嘻一笑,「不是蘿蔔,是菠蘿啦!說起來這首曲子還是多多教我唱的呢,我唱給你聽喔,菜菜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果果我是一粒芒果,果果果果果果……」
看她認真的唱著曲子,「果」個沒完,努力要讓他轉變心情的模樣,李承澤心頭泛暖,再也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第4章()
用過早膳,李承澤便移駕御書房與大臣商議國事去了。
一整夜沒回鳳鸞宮的郗寶寶,擔心宮裡的下人著急,趕緊回鳳鸞宮報平安,結果還沒等春桃、綠桃幾個小丫頭問出她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便看太監前來傳太后召見。
郗寶寶不敢怠慢,只得急忙打扮前往,到了紫霞宮,才發現其他幾位妃子也在。
她剛向太后行完禮,那幾位貌美如花的妃子便福身向她行禮,舉止間有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郗寶寶笑容和善的迎了過去,「幾位快快請起,莫要如此多禮,我初來乍到,對皇宮裡有許多事情、許多規矩都不熟悉,以後還要仰仗妳們的教導呢。」
多多在她入宮前的曾說過,進了宮見到皇帝的其他女人,切莫引起她們對自己的反感,免得遭人暗算,最後吃苦頭的還是她自己。
她雖然不喜歡算計別人,更不喜歡猜測別人的動機,但她不是笨蛋,後宮就像個戰場,現實逼她不得不踩入,所以她必須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才能平安等到安然脫身的那一天。
一旁倚在鳳榻上品茶的太后聞言不由得笑了笑,「皇后如此謙虛仁厚,倒讓哀家驚訝了。」她向郗寶寶招了招手,「過來哀家這邊,給哀家說說話。」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太后美麗的笑容,郗寶寶都會產生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這讓她雙腳不由自主的朝太后的方向移了過去,規規矩矩的坐在太后身邊,有些緊張,但卻沒有絲毫惶恐。
「哀家聽說,妳昨天夜裡是在皇極宮裡入寢的?」
見她雙頰染上一層薄暈,太后不禁微微一笑,「雖說妳年紀還小,但妳與皇上現在可是夫妻了,別這麼害羞。之前哀家還以為皇上不滿這門親事,才冷落妳,現在哀家聽聞皇上召妳入寢,倒是放了心。」
她坐起身,伸出手指輕柔的撫了撫郗寶寶頰邊的軟發,「若有朝一日真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也不枉妳祖父在宮外為妳日夜擔憂。」
「爺爺很擔心我嗎?」雖說她與爺爺相處日短感情不深,但這世上,她只剩爺爺一個親人了,心中還是十分關心。
「放心,哀家在妳入宮之時曾允諾過遲丞相,定會好好照顧妳,妳只管放心在宮裡住下。有什麼不快活,儘管來向哀家抱怨,只要妳乖乖聽話,哀家與遲丞相自會保妳平安幸福。」
太后這幾句話寓意頗深。她深知當皇上的羽翼豐滿後,趙氏一族的權勢將被徹底削弱。身為趙氏一員,她絕對不容許這情況發生!為此她需要一顆棋子,這新皇后正是個不錯的人選。
若是早上沒親眼看見那一幕,郗寶寶倒也聽不出這番話背後的含意。而此刻,太后話語間已經向她表達得十分清楚,希望她站在她這邊。
可她避重就輕的笑道:「臣妾定會好好侍奉太后的。」
太后笑容依舊慈祥親切,「還記得哀家初見妳時,妳一副笨笨傻傻的樣子,哀家還以為妳是個癡兒,不料,妳在皇上的晚宴上大出風頭,作得一手好畫,著實令哀家吃驚好久呢。」
這個話題一被提起,坐在不遠處的蘇婷兒便變了臉色。
她本想借展現才藝之名讓皇后出醜,卻反被這個只會拿著肉肘子猛啃的傻子,在宴會上把她比了下去,害她成了後宮中的笑柄。
今日又聽聞這女人昨夜被皇上寵幸,太后還讚賞了她在晚宴上的表現,蘇婷兒心裡的怒火頓時狂燒起來,忍不住用佈滿惡毒之色的雙眼瞪她。
只是郗寶寶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太后的問題沒發覺,而太后說了一會話後,便伸手輕按額頭,眼底泛起疲憊之色。
蘇婷兒見狀便急忙起身,佯裝關心之色,「太后身子不適嗎?」
其他妃子也紛紛擁上前來,一個個露出擔憂之色,有的端茶遞水,有的按肩捶腿,有的則要侍女去傳太醫。
唯有郗寶寶一聲不吭,仔細觀察太后的臉色,見眾人忙成一團,她被擠了開來,好不容易湊到太后眼前,她輕輕抓起太后的手臂,先輕輕探了探脈搏,又揉捏太后的虎口。
「太后可是覺得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有些疼痛?」她一邊問,一邊在太后手上幾個穴位輕輕按了按。
太后原靠躺在軟榻上,被郗寶寶這陣按揉,眉心不由得緊蹙起來。
「確實是有些疼痛。」
「太后您最近是否感到睡眠不太安穩,時常多汗多夢,有時候太陽穴還會隱隱作痛,伴有輕微的耳鳴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