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夢寐良妻

第2頁 文 / 蘇曼茵

    「醉成這樣,還考中探花?」璇翎不禁咋舌。

    像這樣曠放不羈的怪人,不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便是自命不凡的才子,這令狐雅鄘算是哪一種呢?

    「所以才說他有問題——」元哲的五官幾乎擠成一團,沒好氣地哼說:「這等人不是靠走後門,還有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生得俊俏嗎?文采好嗎?」有人問。

    「什麼文采,八成又是個紈褲子弟——」又有人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紛紛問起,元哲翻了個白眼,聳肩說:「模樣就像個多情種!」繼而不情不願地搔搔腦袋,又說:「在名妓姑娘、頭牌小姐跟前吃得開,文采、詩才大概不俗吧!」

    元彬在旁輕咳一聲,盡量中肯地品評道:「目前朝中重臣、王公貴族中,從未聽說哪一支系是複姓令狐的。聽說他尚未娶親,就不是依靠岳父的勢力。總之無憑無據,不可胡言亂語,萬一傳揚出去可就太失禮了。」然而言語之中,卻也隱隱藏著一絲不屑。

    璇翎、璇瑩彼此對望一眼,頓時心領神會。

    自古才子多風流,易招人羨、招人妒。兩位表兄都是正正經經的老實頭,想必不喜歡這樣不拘禮教的狂徒,反正說到底,這都是人家的事,閒話聽聽即可,與她們姊妹倆無關。

    結果,卻萬萬想不到……

    那頹廢浪蕩的風流種,就要成為自己的夫婿嗎?

    璇翎心頭涼了半截,遣了來報訊兒的丫頭回去做事,半晌不吭聲。

    「姊姊?」璇瑩看著姊姊,手足無措。「怎麼辦才好?」

    「我……等等,讓我好好想一想……」璇翎白臉著臉,想力持鎮定,手捧著茶盅,指尖卻在發顫。

    「你都快昏倒了,我跟爹爹說去,說你不想嫁——」璇瑩立即起身,提起裙擺就要往外衝。

    「不,別去!」璇翎急忙拉住妹妹,厲聲斥喝。「你沒聽見嗎?是皇上御旨賜婚,就算跟爹爹說了,爹爹能怎麼辦?」難道要爹爹抗旨嗎?

    「可……」璇瑩囁嚅地望著姊姊。「那該怎麼辦才好?」要是不知對方人品就算了,現在明明知道,還要眼睜睜嫁過去受苦?

    「我已經說了別去,不許你多嘴。」璇翎只得嚥下喉頭翻湧的苦澀,正色警告。

    自婚事底定後,璇翎便沒笑過,終日失魂落魄的,總待在書齋裡,對婚事不聞不問,甚少關心。

    璇瑩也沒精神,鎮日把自己關在閨房裡,哪兒都懶得去。她明白姊姊心煩,與其天天陪著她,不時找她說話,還不如讓她安安靜靜的,落個自在輕鬆。

    對照家中滿堂喜氣,姊妹倆卻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令狐家,並非一般的富貴人家。」

    某日試穿婚袍時,娘親忽然遣走了所有嬤嬤、丫鬟,拉著璇翎的手在床沿坐下,一邊梳理著女兒的長髮,一邊同她聊起未來婆家的來歷。

    璇翎低頭斂著眉,安靜聆聽,半句話也不說。

    「雅鄘的祖母乃是當今聖上的姑姑,太皇太后最小的親女兒……」

    當年,德明公主承蒙先皇賜婚,下嫁新科狀元令狐拓。令狐拓乃剛烈耿直之士,以直言善諫聞名,在朝三年,任御史大夫,彈劾查辦許多貪污的官吏,甚至對先皇亦不假辭色。

    某年揚州大旱,國庫稅收頓減,當時的左相,亦即先皇的國舅,卻偏要盛宴慶賀先皇登基半甲子,令狐拓疾言勸阻,因而激怒了左相。為平息紛爭,先皇只得將令狐拓罷黜,並下令令狐家門兩代不得入仕。

    令狐拓育有一子,名叫令狐潛,因先皇之令,一生都在鄉間教書,不滿四十即抑鬱而終,家門傳至孫輩第三代,便是令狐雅鄘。

    而今,太皇太后已經年邁,分外思念這位清居民間的小女兒,於是秘密派人尋覓公主,並悄悄將令狐家遷至京城,卻沒料到令狐家門庭凋零,如今只剩下面目蒼老的公主,帶著媳婦、孫兒一起過活兒。

    太皇太后見了女兒,當場流下淚來,相隔數十年不見的母女抱頭痛哭。而年邁的公主,現只盼望令狐雅鄘考取功名,開枝散葉,早日恢復令狐家的風采。

    「到了令狐家,你上頭不但有婆婆,還有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奶奶。但也就這樣了,她們都是心慈善良的好人,不會虧待你的。」

    「是。」璇翎咬著唇瓣,聞言又是一陣心煩。

    娘知道的,未免太多了吧……

    連元彬表哥都未曾聽聞的令狐家,娘卻知之甚詳。娘原是一名沈靜木訥的深閨淑婦,一生只知服侍相公、持掌家務,除了照料世族中較為清寒的親戚,從不與其它官家夫人群聚長舌,忽然說出這番話,莫非是爹爹要娘親轉告她的?

    「皇上賜婚的事,爹爹早就知道了?」她斂著臉,輕聲問。

    果然,娘親便歎了口氣,如實說道:「這是皇上和你爹的默契,皇上對令狐雅鄘亦有期待。」

    「是嗎?」璇翎黯然點點頭,總算全都明白了。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三代後位皆來自同一家門。

    民間人人皆云:天朝皇室有兩姓,一半是李氏(皇上)天下,一半是趙氏(皇后)天下。令狐雅鄘既然深受太皇太后眷顧,那麼算起來,應該也是親後派的人馬。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皇上和爹爹定是懷有其它目的,才刻意安排這門親事。

    只是,究竟為什麼呢?

    那人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竟要爹爹雙手奉上自己的掌上明珠做為交易籌碼?

    「雅鄘那孩子,你爹對他讚不絕口,至於外頭一些閒言閒語,你爹說,那都當不得真,若你聽過什麼,要你別放在心上。」

    娘親放下梳子,從身後攬著她的肩,溫暖的臂膀熨貼著她的心。

    「我親口問過你爹,把咱們寶貝女兒嫁過去,究竟妥不妥當?你爹便說,就家門而言,令狐家完全沒有能夠挑剔之處,別的不提,他有太皇太后和公主護持,此生富貴不愁。你嫁了過去,就是令狐家的媳婦,千萬好好照顧你夫君,早日為夫家傳宗接代啊!」

    「是,娘,女兒知道。」璇翎柔順地答應,淚水卻不聽使喚地滾落。

    那是當然了,娘親的憂慮,她懂。唯有生下令狐家的子嗣,她在令狐家的地位才算穩固,爹爹和皇上方能安心。

    深閨女兒們終究只是世族間結盟的棋子罷了。

    母女倆又閒敘半晌,多半都是叮嚀囑咐,說些嫁入婆家後的禮俗規矩。

    史璇翎原是個穩重懂事的女兒,品性端正,不必教人操心,史夫人說到眉低眼慢,累了,便遣丫頭攙扶回去。

    璇翎整頓了下手邊的針線活兒,正要把繡到一半的鴛鴦枕套拿出來繡,孰料外頭突然傳來陣陣急切的腳步聲。一個丫頭連門也不敲,便推開了閨門,往房裡探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璇翎正要斥喝沒禮教的丫頭,那丫頭卻壓低了嗓門急叫:「二小姐不知從哪兒受了傷回來,正在閨房裡哭呢!」

    「受傷?傷著哪兒?」璇翎胸口一窒,原本想說什麼都忘了,拋下針線便急急隨著丫頭往璇瑩房裡趕去。

    一進門,入眼果見璇瑩在哭,眼睛腫如核桃,臉蛋兒哭得紅撲撲、濕淋淋的,隱約還有些紅腫,轉頭發現她來了,便噘起了唇瓣,哽咽地垂下頭。

    哭得這般可憐……璇翎心裡又是疼惜、又是氣惱。不知這魯姑娘又惹了什麼事,偏偏還選這種時候,難道嫌她不夠心煩嗎?

    「你跑到哪裡去了?讓我看看,還傷了臉,你……你想叫爹爹拿家法侍候麼?」看過璇瑩臉上傷勢,璇翎沈下臉怒斥。

    「那個令狐雅鄘,你千萬別嫁!」璇瑩忽然沒頭沒腦地抱住她肩頭,委屈又氣苦地罵道:「我已經親眼看過了,他根本不是好人!」

    「你——」璇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裡聽到的。「你……你說什麼?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親眼看到他呢?」

    第章(2)

    璇瑩抬起袖子抹了把臉,這才抽抽噎噎地娓娓道來——

    這些天,她總想見見那個未來姊夫,瞧他究竟真如傳聞那般不堪,還是表哥們評論得太過偏頗?

    於是,她便找上元哲表哥,威脅要把他中秋夜說的話告訴爹爹,元哲嚇得腿都軟了,只好陪她到妓房去。

    但一去到那兒,兩人卻走散了。

    她全心全意想找那個令狐雅鄘,大著膽子翻了一座圍牆,卻從樹上跌了下來——就在她頭暈腦脹,分不清南北西東的時候,頭頂突然響起一陣悶笑,緊接著,便有個男子在她眼前蹲下,似笑非笑地瞧她。

    「啊?」她嚇呆了,張口結舌瞠大了眼睛。

    只見那人緩緩收起折扇,露出一張英俊含笑的臉孔。

    她一時看呆了,沒想到,那人竟拿著折扇往她頭上敲,戲謔道:「你膽子滿大的嘛!」

    「啊?」幹麼敲她腦袋?她才回過神,他接著又問:「還站得起來麼,史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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