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瑪德琳
「不只是你有眼線,縱使我離開了,早已布下的線眼仍然存在。」
「那又如何?」葛洛不以為意的冷笑一聲。「瑞奇比我更痛恨保羅,他一定會力拱我繼承接管,而你們這對小情人就到天堂去陪保羅吧。」
撂下話後,葛洛忽然高揚起細杖,笑不可遏地朝向整齊劃一的槍桿下令,「開槍,一個都不能放過!」
威廉當場氣得跳腳,「等一下!老頭,你要是敢開槍,就是跟羅蘭家族作對,我不信你敢這麼做!」
葛洛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沒用的小白臉,你只不過是席凡找來的不入流幫手,想提什麼羅蘭家族來騙我?」
威廉瞪向席凡,「喂,合夥人是幹假的嗎?這個肥老頭居然不知道我的來歷?」
當下,默契忽然瞬間提升至百分百的情侶,同時擺出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梅杜莎更是故意裝傻,「什麼?你是什麼來歷?我怎麼不知道?」
威廉氣炸了,「哇,你們幾時這麼合作無間了,竟然還聯手整我!」他就知道這樁事業會很划不來,該死的奸商世家,可惡的「姦夫巧婦」!
「開槍!」葛洛驟喊的命令聲終止了他們這場笑鬧。
剎那,扣扳機聲此起彼落。
破曉的晨曦乍現,漸露曙光,原本聚攏的雲逐漸散去,噹一聲尖銳的槍聲劃破寂靜,山林間的群鳥振翅紛飛,刺鼻的血腥氣味瀰漫開來,遠方,教堂響徹雲霄的鐘聲像是死神所敲響的喪鐘……
噹啷……噹啷……每敲響一記,就震動心弦一次。
梅杜莎心悸地猛然憶起當年保羅的那場盛大的葬禮,那時的她多麼迷惘彷徨,為了保護席凡,她甘願隻字不提的遠走他鄉,但她從不後悔,而且,她還因此認識了威廉和白雪兩個怪咖死黨……
多年後,她帶著心裡隱藏的傷痕回到巴黎。席凡和她都變了,因為歲月,也因為深藏於兩人心中隱晦的曖昧,他們終於能坦然面對彼此,也面對愛情。
聽似很荒謬,但當一個人深陷在愛情泥淖中時,不再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而這一切,像是顆巨大的水晶球不斷旋轉、旋轉,在刮起狂風暴雨之後,他們努力的平息它、跨越它。
風暴過後,一切都該結束,歸於平靜……
冗長的靜默過後,總算有人開口。
「喂,抱得這麼緊,小心骨折。」相當欠人踹的威廉式吐槽。
緊閉雙眸的梅杜莎霍地一愣,睜開雙眼,迎上席凡噙著笑的俊臉,一旁則是猛翻白眼的威廉,她錯愕得險些從席凡的臂上摔下來。
前方,一道雙膝跪地的人影,震懾的看傻了梅杜莎。
葛洛的左肩與大腿各中一槍,僵硬呆滯的頹然跪地,他面朝向右斜方,雙眼凸瞪,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黑吃黑,他最信任的貼身保鏢們竟然全被人買通!
不,他們全是從羅蘭軍校精挑細選出來的,難道那個小白臉真的是……
這時,有道瘦削的人影緩緩出現,一張陰沉不討喜的臉逐漸明顯,常讓梅杜莎暗地裡偷罵是老陰鬼的瑞奇,竟然握著把手槍,宛若在山野中散步似的朝他們走來。
梅杜莎看向他,愣愣地低哺,「怎麼可能會是他……瑞奇明明是最可疑的人……」
席凡傾身在她耳邊再次提醒,「記住,別再相信你的直覺。」
霎時,梅杜莎窘得皺起五官,根本不敢看向瑞奇。喔,去他的鬼直覺!
「莎莎,以後記得別再以貌取人。」瑞奇睨了滿臉窘紅的梅杜莎一眼,「雖然我一向和保羅處得不好,但這不代表我就有意背叛。」
被前後夾攻的她只好兩眼一翻,執起手背撫額,活像在演莎士比亞的戲劇,造作地低歎一聲「啊,我不行了」之後,順勢便倒進席凡懷內,意圖相當明顯,擺明了想佯裝體力不支暈過去。
不然還能怎樣?淪為笑柄還不夠,難道還要被損到耳朵長繭嗎?
接著,四周的暴笑聲此起彼落,轟炸得某人裝死裝到全身僵硬兼雙頰發燙。
不管了啦,她滿身是傷,裝死也很正當,她詛咒這幾個人最好笑到抽筋導致顏面神經失調。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梅杜莎在心中哀號著一千、一萬遍可惡,最可惡的是為什麼這一切就只有她被蒙在鼓裡!
第0章()
流暢輕盈的音符悠揚飄送,琴鍵與指尖觸碰的細微聲響隱匿在動人的琴音中,慢板的曲調抒發著淡淡的哀傷,令人心折。
蹙起的秀眉徐緩舒展開來,眸子眨了眨,試圖眨去水氣,梅杜莎呻吟著爬起身,看向纏滿紗布活像木乃伊的手臂與小腿,一不小心牽動傷口,她只手支額低咒了幾聲,隱忍著麻醉過後的痛楚掀被下床。
一襲嶄新的黑色窄身長洋裝使她纖瘦的身形益發顯得贏弱,臉色略顯蒼白,畢竟才剛從一場大災難中脫困,她連心情都還未調適過來,更別說是疲憊不堪的身體。
梅杜莎赤足拖著腫脹的腳踝,舉步維艱地倚牆前行,推開房門,循著音符流洩的方向而去。
繞過幽暗的長廊,直到二樓盡頭鮮少人進出的琴房,梅社莎愣愣地停下腳步。
印象中,除了喜愛彈奏鋼琴的保羅外,再也沒有其他人會進琴房,更別說碰觸琴鍵,畢竟直接播放CD還來得快些。
探出未受傷的手推開半敞的門,光線透過縫隙射來,她瞇細雙眸適應光亮。琴房內音符仍舊跳躍,彈奏者行雲流水般的琴技與富含情感的琴聲,讓曲子更加動人心弦。
梅杜莎狐疑的推門而入,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踏進過這間琴房,對映入眼簾的景致感到生疏。淡藍色的瓷磚鋪展一地,幾張金黃色調的義大利復古沙發,平台鋼琴優雅地置於房中央,無聲地宣告它是專屬於這個空間的主宰者。
躍然的音符仍在空氣之中流動,輕輕的樂聲像蛋糕上的慕斯般柔細。
帶著淺淡憂傷的曲子讓人緊繃的心情平緩許多,梅杜莎愣望著瓷磚上自己的倒影,赫然察覺她判斷錯誤。
這不是她聽慣的蕭邦。自小拜保羅之賜,被迫聽到發膩的蕭邦全集,她幾乎耳熟能洋,儘管不知曲名,但光聽幾個樂章便能判斷出是憂鬱浪漫的蕭邦特色,所以她很清楚,此刻耳邊的曲子並不是她所熟悉的。
「李斯特,安慰曲。」低酵略沉的嗓音彷彿察覺了門邊人兒的迷惑,邊彈奏邊替她解惑。
「安慰曲?」梅杜莎輕哼,驀地皺起眉頭,朝那架黑色的鋼琴緩慢走去。
相當專注於彈琴的席凡只是噙著笑看她一眼,修長的十指在琴鍵上起伏躍動,不曾稍作停頓。
梅社莎靠在琴身上,半掩著眼睨向席凡,在確認過耳邊的琴音真是他的雙手所彈奏,而非播放音樂裝模作樣後,心跳不禁怦然失速。
嗯哼,挺不錯的嘛,黑暗王子確實需要點才藝,不然要怎麼拐走她這個魔女?
「彈這首曲子是想安慰誰?」梅杜莎語調慵懶的明知故問,反正她就是想親耳聽見他對她作出表示才高興。
席凡輕笑,回望著她淘氣的瞅視,「送給我的毀滅女神,梅杜莎。
溫柔如喁喁私語的法文,纏綿的腔調令人飄飄然,令她心神蕩漾。
「毀滅女神呀……」她瞇細雙眸,片刻,豐盈的唇漾起燦爛的笑,「聽起來挺適合我的。」把「女神」更改成「魔女」的話會更治當。
琴音倏止,一隻打橫的胳臂扣住梅杜莎肩頭,將驚詫的她往後壓入一副溫暖堅實的胸膛裡。她側躺在他腿上,雪白的兩頰迅速染上嫣紅。
男性的香味緩緩縈繞,又是那股令她無法抗拒的GUCCI香水味,往後的她應該離不開這種香味了……
席凡將俊臉挪近,兩人氣息交纏,深邃的棕眸凝視著她,戲謔地低語,「沉睡己久的梅杜莎,總算被我的琴聲喚醒了。」
「我還沒被安慰夠,你不能停。」她指著琴鍵,有些倉皇不知所措。
「我不介意天天彈,只要你願意聽。」他溫柔的凝視像兩團火炬,灼燙得足以焚身。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避我的質問?想得美。」梅杜莎努力保持冷靜,但仍控制不了陡然升高的體溫。「告訴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席凡微挑起眉,刻意漫不經心地問:「知道什麼?」
好啊,還想跟她玩是吧?梅杜莎抿起唇瓣橫他一眼,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繼續窮追猛打,「跟保羅密談過的人,應該不是只有我,你也一樣。」
看她如此堅持,席凡只好承認,但仍是未將話說清楚,只是淡淡的回應,「你的猜測是正確的。」
怒火瞬間狂燃,總冷靜不了太久的艷容再度讓忿充滿氣惱之色。
「所以,包括我的離開、再回來,保羅的第二份遺囑,還有你後來的離開,這全部的全部都是一場設好的局?」
喔,瞧瞧,她出生在多麼不正常的家庭?保羅居然連在將死之前都不忘算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