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綠光
他沒搭腔,唇角勾著一絲淡笑。
當一行人來到京城時,時序進入夏末。下了渡口,進了城門,眼看已近掌燈時分,城裡車水馬龍,人潮熙來攘往,繁華更勝江南。
「把嘴巴閉上,夕央。」
看得眼花繚亂的閣夕央聞言,趕緊將嘴巴閉上,羞赧地笑著,但還是止不住滿心好奇地東張西望。「這就是京城?」
「可不是?」閻占夜緊握著她的手,就怕一個閃神,讓她被人潮給衝散。
「哥哥,我們今晚要住哪?」
「自然是客棧。」
她眸露神采,嚮往得很。「哇,我沒住過客棧呢。」
「怎麼?這麼喜歡客棧,回杭州後,我前些日買下的秋水街福至客棧就讓你天天住好了。」瞧她一臉欣喜,烏瞳不由得跟著流露笑意。
跟在後方幾步遠的東方盡和厲風行不約而同搖頭。秋水街那家福至客棧,還好好地在經營著呢,不過爺既然說出口,那就代表客棧要易主了。
「哥哥買了客棧?」有沒有這麼隨便啊?
錢莊真的這麼好賺?她開始懷疑,杭州城中走到底的十字街上,所有商行說不定全是哥哥的了。
「有人想要頂讓,我就順便買下。」他絕口不提他惡放高利,早晚逼得客棧掌櫃不得不把客棧交出來抵債。
「這麼巧?」想了想,哥哥運氣真不是普通的好。
「可不是。」
第3章(2)
拐過了幾條街,來到城中最熱鬧的大街,處處旗幟蔽天,茶肆飯館隨風逸出香氣,再往前一點,販子列街擺攤,吆喝聲不斷。
「好俊的爺,配著天仙似的嬌妻,兩人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爺,要不要買點首飾送給娘子?」
吆喝聲朝他們大喊,閻夕央笑著,趕緊解釋,「不是的,我們是兄妹。」
不過,這販子眼光真好,嘴巴真甜。她的占夜哥哥今天一襲銀繡月牙白夏衫,腰柬革帶,濃眉朗目。雖然神情偏冷了點,卻壓根無損他爽颯丰采。
「兄妹?」販子愣了下,打量著閻占夜緊握她的手。「姑娘,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哥哥最疼我了。」
「那麼,這位爺,要不要買樣飾品送給妹子,還是送給心上人?」
「哥哥沒有心上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挑了樣雕工頗精細的銀手環,回頭問:「哥哥,可以送我這個嗎?」
「可以。」閻占夜向前,再挑了塊晶瑩白玉,審視了一會,問:「這塊玉值多少?」
「爺兒真是好眼光,這塊玉雖說雕飾簡單,卻是十多年前的大內珍品,出自名匠之手,價值不菲,要跟爺多說了價錢,像是我在坑爺。但要是少說了價錢,又像是我賤賣了大師之作,所以這價錢——」
閻占夜自懷裡掏出一錠銀,讓還未開口的小販立即瞪大眼,好半晌說不出話。
「走吧。」
閻夕央邊走,邊瞧著他小心收到腰間暗袋的玉石,澄澈瞳眸輕轉了圈,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哥哥很喜歡那塊玉?」
「嗯。」
「要送誰的?」
「送我的心上人。」
她驀地停下腳步,腦袋裡像是有雷轟爆著。閻占夜察覺她的異狀,也停下腳步看著她。「怎麼了?」
「……占夜哥哥什麼時候有心上人了?」為何她從未聽他提起過?她天天在錢莊走動,怎麼沒見過他和其他姑娘有互動?況且,盡哥哥和風行哥哥也沒提過,怎會突地蹦出了個心上人?
沒來由的,占夜哥哥的心上人,這詞讓她打從心底厭惡。可她找不出厭惡的理由,只能想,八成是因為哥哥們瞞著她所致吧。
「你不想要個嫂子?」閻占夜細審著她的神情。
「嫂子?」她倒抽口氣,頭莫名發痛。
她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世界裡,只有她和占夜哥哥,難以想像他們中間竟然還要再夾個女人……怎麼辦?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可要是她說不喜歡,哥哥一定會為難吧。
想了想,她抿了抿唇,昧著良心,說出違心之論。「想啊,有個嫂子很好、很好。」
閻占夜揚眉,撇嘴。「是嗎?」隨即邁步前進。
瞧他逕自往前走,不再牽著她的手,閻夕央不禁懷疑是不是她掩飾得不夠好,被向來眼尖的哥哥察覺她言不由衷,所以不開心了。
她趕緊小碎步跟上,看著他淡漠的側臉,心裡發痛著。占夜哥哥不說話時,總沉默得讓她害怕,不笑的時候,總是冷漠得讓她心慌。哥哥很少這樣對她,一旦如此,那肯定是她惹他生氣了。
她撇了撇嘴,忍痛把心一橫。決定了!只要哥哥開心就好,多個嫂子就多個嫂子嘛,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她伸出小手試探性地輕揪住他的袖子,小臉流露出無比真誠的可憐和討好。
閻占夜垂看一眼,黑眸閃爍了下,唇角抿住笑意,不想這麼輕易放過她,然而大手還是溫柔地包覆住她的。
哥哥牽她的手了!閻夕央暗鬆口氣,討好地笑問:「哥哥,京城你來過那麼多回,知不道哪兒有好玩好吃的?」
「你不是說要早點歇息,明天要早起趕著到舉行品玩賞的清水園勘查?」
「唉,那事不急,反正風行哥哥會幫忙。」她現在只想趕緊多攢點時間將功贖罪,討他歡心。
「要去玩,也得先到客棧梳洗休息後再說。」說著,他牽她走進十字街轉角處的客棧。
客棧一樓是間食堂,佔地不小,裡頭早已坐無虛席,就連二樓的雅座也高朋滿座。
「請問爺兒是要住宿還是用膳?」客棧裡頭迎面而來的是一抹鵝黃色的倩影,然而就在她走到閻占夜跟前的瞬間,滿面笑意頓時凍結,「占夜?」
這種玉容白面、俊美偏邪的男人不多見,她從小到大,也只認識那麼一個。
閻占夜瞥她一眼,玉容波瀾不興地道:「好久不見了,桃花。」
桃花?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占夜哥哥要和她私下聊天?為什麼要挑在客棧的後花園裡聊?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桃花是爺無緣的未婚妻,她找爺,八成就是要聊當年解除婚約的事,挑在後花園才可以說個盡興,不搞神秘一點,難不成要到客棧食堂,說給大伙聽?」後頭是厲風行平淡的嗓調,說完還不忘嗤了聲。
崔家當年挑閻門出事時解除婚約,道義上完全說不過去,現在再想解釋什麼,他壓根不想知道。
聽到厲風行詳盡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問,躲在樹後的閻夕央有些驚訝地回頭,「我問了嗎?」她閃神得這麼嚴重?居然不自覺地把問題問出口?
「我答了,不是嗎?」她沒問,他幹嗎答?
「可,這話有什麼不能讓我聽到的嗎?占夜哥哥為什麼不讓我跟?」想起用過晚膳之後,占夜哥哥跟那個叫桃花的客棧掌櫃走了,她心就發悶,不禁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再見到他們坐在亭子裡,毫不避嫌地坐那麼近,她的心更是隱隱作痛,痛得好怪,好沒道理。她不由得聯想到,占夜哥哥來過京城數回,說不定早知道那個桃花就在這裡,所以買了玉,說不定是專程耍送給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說過玉是不能亂送的……
不得已也跟著躲在樹後的東方盡歎了口氣。「畢竟是私事。」
小臉垂得更沉了。「在哥哥眼裡,我是外人嗎?」
「怎麼可能?」厲風行小聲接了話。「你是傻了?爺這麼疼你,你沒長眼,沒瞧見?」
閻夕央撇嘴。占夜哥哥疼她、寵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可是一聽見他說有心上人,她渾身都不對勁了……啊啊,好煩哪!她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心煩?
思緒雜亂,她無法打理,正打算轉身回房,總算聽見細微的交談聲傳來,讓她停住了正要挪動的腳。
「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鬼扯,但請你一定要相信,畢竟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經和我爹娘說好,婚約要解除。」崔桃花說著,歎聲連連。
身側的閻占夜淺啜著毛尖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讓人難以窺探。
「占夜,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我十歲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們的爹娘帶著咱們上廟許願,要離開時,在廟外遇見了一個鐵口直斷的術士?」瞧他一副聽而不聞的模樣,崔桃花也不在意,繼續道:「後來,我娘告訴我,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閻兩家是世交,一同從事私海交易,然而約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閻門底下,轉而來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舊常有往來。崔桃花和閻占夜可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早習慣他的天生冷性。壓根不以為忤。
聞畝,閻占夜有了些許反應,卻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別有姻緣,免得喜慶成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