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琥珀嬌

第17頁 文 / 錦瑟

    「痛苦?難道被他扔下的我就不會痛苦,不會寂寞?他讓我一個人孤軍奮戰面對族人無聲的譴責,你說我又哪裡好過?」

    「難道你能保證他帶著你,就能改變一切嗎?」她揚聲質問。

    「我們是手足,本來就不該放開。」他非常不喜歡琥珀的氣勢,左手開始凝聚殺氣。

    「你真無知。」

    「你說什麼?」怒火乍燃。

    「揚夜留下你雖然有些過分,卻也是在用他的方式保護你,畢竟這一離開是生是死,無人可擔保,他只是希望你在最安全的情況下繼續活著,既然你是他手足,難道不清楚他心底有多痛苦嗎?」

    雪泣頓時無言。

    琥珀再問:「你可知他心中最應該死的兇手是誰?」

    「不就是那隻虎。」他咬牙地回答。

    她歎息,搖了頭。「你錯了,揚夜心底認為最應該死的兇手是他自己——他自責粗心大意沒有察覺朋友的貪婪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如果可以,我相信他寧願殺了自己謝罪,但不知為什麼,他卻不能選擇死亡這條路。」她彷彿熟知揚夜的心思般地說著,眼眶逐漸泛紅。

    雪泣,抱歉,大哥必須離開,往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懂嗎?

    大哥,為什麼你不能帶我走?我想跟你一塊走!

    不行……這是大哥的錯,必須由大哥獨立承擔,你必須留住族裡成為下一任族長帶領族人,這是你的使命,大哥已經做不到的事情只好將這重擔交給你,別讓大哥失望。

    那……大哥,可你何時會回來?

    雪泣,我……

    你一定要回來,雪泣會等著大哥,我們擊掌為盟,大哥,請記著,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們有過誓言了……

    雪泣想起大哥臨走前最後的話——原來大哥早就選擇了另一條路,如果沒有被誓言給絆住了,大哥早就結束自己的罪……,而他卻沒有察覺到這點。

    大哥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度過這漫漫四百年?

    若說他痛苦,大哥恐怕比他更難受,畢竟他始終視自己為罪人。

    一旁的天嘯聽完琥珀的話,忍不住笑了,相處那麼久的他都未能真正發現好友的心思,這只傻虎果然不簡單,莫怪能令揚夜心動。

    「我明白你因為過去的事情討厭我,但是那不是我做的,總不能把罪推到我身上,我也絕不認這種牽連的罪名,現在請告訴我揚夜在哪兒?」她要去找她的夫婿了。

    「蠢虎,我要感謝你對我說這番話。」糾纏了四百年的結終於能解開,此刻他內心一片澄澈。「不過既是如此,我更不能容許大哥娶你,因為那代表他此生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回來,因此我將以族長的身份強制帶回他。」

    「我剛剛不是說了那不關我的事!我們也算是親戚,為何娶我就不能再回族裡,難道就不能當我是你們的遠親嗎?」這個弟弟實在太固執了。

    雪泣冷冷注視她,揚了唇反問:「誰說我是虎?」

    琥珀怔了怔。「那你是什麼?」

    「不如你親自去問我大哥。」

    他非常期待真相大白之後的結果。

    今晚的月特別明亮。

    掛在樹梢上的月,圓如詩人所描繪的玉盤,光滑皎潔,又如另一種夜金烏,比起白晝,孤月更顯沉穩內斂,差不多五十年了,他亦不曾這般好好欣賞夜色的美,因為身邊多了只需要照顧的小老虎。

    他清楚雪泣今日約自己出來的用意,不希望他再針對琥珀,因此他沒有拒絕。

    自己心底有多痛,雪泣的心便有多痛。

    他一走了之,留下所有的責任讓雪泣一肩扛起,實際上也是逃避的手段,當時他也想過帶著他離開,只是這錯是他一人所犯,怎能要他陪著自己受苦,因此最後他改變決定踏上他該走的路,沒想到一個誓言叫他進退維谷。

    四百年了……他何嘗不想念故鄉的一切,不想念他唯一的手足,只是無奈啊……心頭始終有著放不下的自責,他始終無法釋懷當年的愚蠢。

    按住仍在流血的右手臂,完全不介意雪泣出手那麼重,只是覺得對不起仍在等待自己的琥珀,看來今晚是無法成親了,因為受創過重,體內靈氣亂竄,再也無法維持人形,最後趴在草地上變回他最初的形體。

    這是他不能對琥珀說的秘密——他與她並非同族。

    今晚就讓他慢慢療傷,明早再跟琥珀解釋,這會兒有天嘯陪著她,相信不會出事,現在的他必須專心療傷。

    第7章(2)

    夜風徐緩地吹著,揚起陣陣草浪,遠處捎來熟悉的氣味。

    它剛一睜開眼,琥珀的身影便映入眼底。

    她哭得梨花帶淚,令人萬般不捨。

    「他、他好過分,既然是你親弟弟,怎麼可以傷你傷得這麼重?」雪泣只叫她來這地方找揚夜,並沒有告知他真正的身份,然而第一眼她便認出是他了。

    原來雪泣已經說了啊……其實也好,有些事確實也隱瞞不了多久。

    琥珀抱起受傷的它,不捨地撫摸它白皙的毛,一會兒後,抬起它的臉,嘴對嘴過氣給它,即使它欲反抗也無能為力,直到感受到它體內紊亂的氣稍有平緩,她才放開,此時眼眶的淚水依然止不住地流淌。

    「對不起、對不起……」

    她終於明白原來揚夜不是虎,是羊。

    除了過去的事情以外,虎與羊天生就是敵對關係,她實在不知道這五十年來揚夜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照顧殺害他爹娘,並造成他必須離開族內的敵人,即便兇手不是她,她似乎也找不到什麼理由能夠減輕心底的遺憾。

    而且更可惡的是,她竟當著揚夜的面殘殺了那只無辜的小羊……此時,她終於能體會那時揚夜為何會生那麼大的氣了,是她犯下不可饒恕的錯。

    「為什麼不跟我說?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情,我居然無知地想殺害你的同類……揚夜,對不起、對不起……」假使她能夠在細心一點,應該也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可她太愚蠢了才會什麼都不知道。

    傻丫頭,這不關你的事,只是我單純不願說而已。

    「最初決定要照顧我的時候一定讓你傷透腦筋吧?一直不想讓你為難,沒想到從一開始我就是個燙手山芋,明知道我的身份,為何還要對我這麼好?這樣我該怎麼回報你?」原來她所得到的付出是揚夜心底的苦,她卻傻傻沒有察覺,一味接受他的溫柔。

    真的是太笨太笨了。

    揚夜再也不想聽她自責,畢竟這件事是他執意,根本不關她的事情,因此費盡力氣變成人形。

    「虎兒,不關你的事情,當初是我決定要照顧你,我不說是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份,也認為沒有這必要,不管你是什麼,我一定會照顧你……只是我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愛上你,這是唯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發展,所以無論雪泣對你說了什麼,你無須介意。」他捧著她的臉試圖安撫她受傷的心。

    他呵疼了五十年的情人,怎捨得見她落淚。

    「虎兒,別哭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真的好愚蠢,就像雪泣一樣,根本不懂他的用心。

    「唉,我不喜歡聽你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別哭了,好嗎?」

    她的淚似刃,又割在他身上。

    琥珀聞言,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

    「這樣才對,你是新娘,只能哭呢?抱歉,我來不及趕上今晚的婚禮,延個幾日好嗎?」

    「無妨,就是沒有婚禮也無所謂,在我心底,你已是我的夫了。」

    打住的淚水有緩緩滑落,琥珀抿唇,下一刻,她一撲進他懷裡。

    揚夜一面撫著她的頭,一面笑歎:「比起老虎,白羊確實無用了些,不僅弱小還不太會自保,這樣的我或許沒有什麼能為,但我對天起誓,只要我仍一絲猶存便有保護你,直到氣盡為止。」

    不、不……她不值得他這般付出,一點都不值得啊!

    為何揚夜就在身旁,她會一直想哭?

    為何她心痛難耐,感受不到半點幸福?

    他人就在眼前,她卻覺得兩人離得愈來愈遠……

    琥珀將再次變回原形的揚夜帶回屋子裡,照顧他到清晨,然後交給天嘯。

    「請你幫我好好照顧揚夜。」

    「為何要走?」他這旁觀者最清楚這傻虎有多愛躺在床上的男人。

    「因為我根本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

    「有沒有資格可不是你判斷,是他。而且你昨日不是還相當堅持要嫁個揚夜為妻,怎麼沒多久便改變心意?」

    琥珀的眼眶依然濕潤,哭了整夜的她,此時幾乎快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他的心受傷,我可以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陪他度過痛苦的時刻,他如果病了,我能照顧他直到他恢復健康,我更能確信只要有我在,他將不會再孤獨,然而……一想到造成他必須離鄉背井的兇手竟是自己的同類後,我、我……再也不敢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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