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千尋
周傳敘再多看她幾眼,確定這個決定不會讓自己後悔。資料上說她是個難搞定的女人,他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讓警衛護送到大門外。
他沒說話,她又催他一回,「周先生,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我想請你嫁給我。」話被催出來了,不夠婉轉悅耳,他明白,所以把一枚鑽石戒指放在桌前,替自己彌補不足的婉轉。
什麼?不會吧,她才想要嫁人,就有男人出現求婚?今天是心想事成日嗎?
老天爺正在舉行週年慶大放送?
「我有沒有聽錯?」她還是把商業化笑容緊拉在嘴邊。
「你沒有聽錯,我想娶你,聘金是房子一棟、五千萬現金,如果婚後我先提出離婚,還會給你兩億贍養費,如果你不習慣婚姻生活,提出離婚,你不必將收到的金錢和房子歸還給我。」
未免……太有趣了!這種求婚方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完完全全的條例式,不拖泥帶水、沒有半句多餘廢話。
向冉冉饒富趣味地望住他。
周傳敘也理解這是種詭異的求婚方式,但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用傳統的感性式求婚太假,他知道她需要錢、需要為母親買房子,而他剛好擁有她需要的部份,所以,詭異就詭異吧,能到達目的才是重要。
「為什麼想要找我結婚?有某個女人傷透了你的心,您想用閃電結婚氣死前女友?」她在腦袋裡飛快尋找所有可能性。
「氣人的方法很多,我不必選擇最昂貴、麻煩的那一種。」
說的也是,除非他的工作是印鈔票,要不然兩億五千萬和房子,不是兩百五十塊,隨便掏掏就能拿出來的,何況對許多男人而言,結婚的確是種能避免就避免的重大麻煩。
「你打算開房仲公司,但沒有經驗,想要挖角,而婚姻是讓我忠誠不二的最好條件?」
「我發誓對房仲業不感興趣。」
「你的父親留給你一大筆遺產,除非你結婚生子,否則將喪失繼承權,你需要一個人來配合你演戲?」這個說法是從韓劇裡抄來的,她忙得沒時間看韓劇,但她的母親有。
「我父親在很多年前就離開了,我現在的財富都是自己賺來的。」
「你對愛情徹底失望,可是財產太多,需要找個女人替你生小孩?」
「你可以不生,我沒有傳宗接代的概念。」
她一條一條尋找荒謬求婚的背後原因,他一條一條推翻。「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結婚?」
「我需要一個妻子、一個家庭,而你需要金錢。」
「你調查我?」她好看的眉形立即拉出防衛。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不因此感到抱歉。
「為什麼是我?兩億可以替你買到許多條件一流的新娘。」
「為什麼不是你?你美麗、聰明、靈慧,有許多我覺得可以成為好妻子的條件。」
所以他是在調查無數女人、篩選過無數女人之後,選定她?真感激,原來她的身價不如自己想像的差。
「你需要婚姻妻子、我需要金錢,嫁給你,我們算是互蒙其利?」
「沒錯。」
「你大概不清楚,我有一個女兒。」她眉梢挑高,看好戲似地一笑。
通常男人聽到這句話就會打退堂鼓,她雙手橫胸等著他發現自己的錯誤。
然而他沒有預料中的尷尬或懊悔,反而一臉理所當然的回視她。「我知道,我調查過你。」
「我不會把女兒丟給母親照顧。」她加重語氣,擺明了——要娶她?行,但是得附贈一個拖油瓶。
「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忍不住猜想,她還會用什麼話來阻值他的嚇人舉動,畢竟一個陌生男子的求婚,不是會天天上演的事件,角色異位,他也會找話來刁難對方。
在周傳敘想著要用什麼借口繼續說服人時,向冉冉先開口了。
「好吧。結婚後,我需要做什麼?」
她的意思……是答應?誰說她難纏,根本資訊有誤!他遲疑了三秒,她又先一步開口。
「後悔了?從剛剛到現在,你只是在玩我?」向冉冉板起臉孔,退除職業性笑容。
現在的他知道她為什麼被叫做女暴龍了。「沒有,我只是一時難以相信居然能順利說服你。」
向冉冉一樣很難相信自己會被說服,但……她累了不是?她想找個肩膀靠不是?反正最壞的狀況是離婚,孩子她都敢生了,還怕嫁錯人?
他迅速恢復正常,回答她的問題,「結婚後,你的工作是做一個妻子、做孩子的母親,並且在兩年內不得提出離婚,對了,我希望你辭掉工作、專心照顧家庭,我會每個月給你薪水,比照這裡的待遇。」
這是遲遲的願望,她不要冰淇琳或玩具,只要母親的陪伴,身為父親,他有義務為女兒完成。
「好,我會把合約擬好,下次見面時簽約。」向冉冉說。
周傳敘沒反對,也沒對於她將婚姻視為合約有任何不滿,點頭回應,「明天這個時候,我來找你。」
明天?這個男人還真是急性子。
他離開時,向冉冉沒送他出去。
她松下緊繃的雙肩,拿起他帶來的戒指細看。這男人有很好的眼光,他挑了顆大鑽石,卻沒誇張耀人的式樣,就像他的人,給她一種安全舒服溫暖的感覺。
照理說,像他那種身材的男人,會帶給人壓迫、威脅感,而他並沒有。
到目前為止,她不知道他的職業工作、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員、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氣,卻貿然同意嫁給他,而最怪異的是,直到此刻,她仍尚未因自己的瘋狂決定感到後悔,反而鬆了口氣。
彷彿在海裡載浮載沉多時的人,看見了一塊浮木飄向自己,便想也不想地攀上去。他是她的浮木嗎?或者……他是個看起來像浮木的鱷魚?
她自問:為什麼要答應他的求婚?
因為她很累了,有個男人願意把她的擔子頂走,她便迫不及待同意?
因為同學的婚禮給了她感動和震撼,讓不相信婚姻的自己也想嘗試婚姻?
因為他說要把遲遲當成親生女兒照顧,而遲遲一直想要有個父親?
因為她的母親把父親回來的難題丟給她,她不能拒絕將死的男人,而她不甘願與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於是為自己找到另一片屋簷?
不知道,她不確定自己同意嫁給周傳敘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只知道,再過不久她會有一個丈夫,一個像大熊的丈夫。
這兩個星期,向冉冉很忙,忙著辭職、忙著交接、忙著把手中幾個案子完成,也忙著對她的組員做最後幾次的工作訓誡,她忙得天昏地暗,忙得一停下來,就會覺得頭暈目眩。
她常常得對自己精神喊話——向冉冉加油,忙過這段,就有一個男人讓你靠。
有用嗎?當然有,尤其想到他溫柔的眼神,總會讓她不自覺地鬆懈。
而周傳敘和向冉冉一樣忙,除工作之外,他忙著清出一棟豪宅,忙著買傢俱佈置新房,對於岳母和小姨子的新居,他不敷衍、用了心思在上面;同樣的,他也忙著在自己的屋裡佈置出一間公主房,一心一意彌補對遲遲的虧欠。
他對自己說,他不只對遲遲虧欠,也欠了那個連笑都很緊繃的女人,所以他不但要當個好父親,更要當個好丈夫。
因為這個期許,他再忙還是抽出時間到辦公室裡陪冉冉吃飯。良好的夫妻關係才能維持家庭和諧,而他決定,要盡全力維護家庭完整。
可惜,他的盡力常撞到牆壁,他坐在她辦公室的時候,冉冉忙著打電話、打電腦、對下屬發號施令,就是不會忙著對他多看兩眼,他帶過去的午餐,她習慣性敷衍,隨意吃個兩口,摸摸肚子,就說自己吃得好漲,然後轉身,繼續和做不完的工作打仗。
可他並沒有因此退卻,畢竟他是個堅持度很高的男人。
他仍然天天出現,他必須在同居之前,讓她習慣自己時時出現在她的視線內。
終於兩個星期到了,向冉冉把最後一份工作完成,並從老闆那裡拿到一張還算漂亮的支票。
離去前,經理對她說:「婚姻不是一切問題的解答,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豢養在婚姻裡,哪天決定重出江湖,別忘記回來找我。」
這個話說得委婉,但她聽得清清楚楚,意思是——你這種女人不是當良家婦女的料,哪天被拋棄了,別忘記,這裡有個好經理張開手臂歡迎你。
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包括她自己,自從知道她因為結婚要離職那天起,就有人在賭她這個婚結不結得成、能不能維持一年,她很想大聲喊,「光是為了讓你們這些人沒話說,我打死都會和周傳敘百年好合。」
但,說實話,她沒這個本錢喊,因為她也同樣懷疑,建立在金錢關係上面的婚姻真能天長地久?
「所以……」周傳敘的聲音把她飛掉的魂魄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