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黃千千
楚環貞等等著被虎口吞噬,結果卻幸運地從虎口逃生。
兩隻老虎被殺的血腥畫面,讓她驚恐到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森林的,依稀記得自己又上了馬,被一具溫暖的懷抱緊緊圈住。
她的神魂似乎無法歸位,呆呆愣愣,甚至引來其他座位上男人的側目凝看。
「你多少吃點東西。」閻晨面露憂慮。
原本快馬奔馳一日即可到南城,如今因為在林內的耽擱,現在末時都過了,恐怕得在這兒留宿一夜,明早再走路進南城。
她的臉色蒼白,唇抖顫著。那一桌子菜色,她卻沒有絲毫食慾,反而湧起滿腹的噁心感。
「二哥,她好像嚇壞了,要不要讓她先休息一下?」展劍峰說道。當時那樣的情景,就算是個大男人,也會被嚇傻的。
閻晨頷首。看她魂不附體的模樣,心有不忍,於是喚來小二。「小二,請準備四間上房,我們要留宿一晚。」
大伙都知道閻晨和楚天鳳是分睡兩處,所以閻晨口出此言,也就不會覺得訝異了。
「大爺,對不住,今晚小店只剩下兩間客房。」小二堆起抱歉的笑意。
展劍峰問:「都沒房間了嗎?」
小二笑道:「大爺,要是有房間,我哪會不拿出來做生意。」
閻晨道:「沒關係,就兩間吧。」
「謝謝大爺,小的立刻去準備。」小二隨即離開。
「二哥,那她……」展劍峰欲言又止。
「峰弟,委屈你們三人擠一晚了。」閻晨看著失神的她。「她當然是跟我一起睡,你有疑問嗎?」
展劍峰連忙搖頭。「二哥,那你先送她上樓吧。」
長久以來恨楚天鳳入骨,就算親眼見到楚天鳳捨身救二哥,展劍峰還是無法扭轉對楚天鳳的憎惡。
「你……」閻晨從未喊過她名字,於是拍拍她的肩。
她一嚇,整個人跳了起來,由於動作過大,致膝蓋撞上桌腳,差點跌下,閻晨立即伸手扶住她手臂。
這一痛,她似乎清醒了些。
她看著眼前的閻晨,表情很激動。
「你……你有沒有怎麼樣?老虎呢?老虎……它要吃了你……」她的雙眸盈滿恐慌,眼睫一眨,淚水無聲掉下。
美人一哭,連天地都動容。
閻晨似乎又看見了那個舔著糖葫蘆的天真姑娘,在座的展劍峰和兩個下屬也軟下了心,少了幾分對她慣有的敵意。
「沒事了。」閻晨輕哄著。
「真的?」
「我送你上樓休息,待會我再讓店小二弄個湯麵給你吃。」
客棧裡,有些男人的目光太猥瑣,讓閻晨感到不悅。
「可是,今晚我們要回南城。」
「明早我們再啟程。」閻晨拿出腰際裡的手巾,低低斥喝:「不要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閻晨想要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她一驚,連忙想閃開,這才發現肩膀被他的大手給按住。
「我……我自己來。」
閻晨沒順她的意,眼神環視客棧一圈,直到那些男子因為他那陰森的眼神而避開對她直視,他才繼續將那礙眼的淚水擦掉。
「走吧。」閻晨牽起她的柔荑。
楚環貞想拒絕閻晨的牽手,卻拒絕不了,因為他完全沒給她掙脫的機會,她只能跟隨著他,來到小二安排好的上房。
閻晨交代道:「你休息一下,我還得跟峰弟商量一些事,我待會再來。」再凝看她一眼,閻晨這才離開。
第7章(2)
楚環貞呆坐在椅子上,回想起今早所發生的一切。
閻晨剛剛對她的溫柔,彷彿又回到南城大街上那個溫潤如玉的和暖公子。
他一路呵護著她,抱著她逃命,沒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那些惡言惡語彷彿都不存在;今日他給予她的柔情,比在老虎嘴下逃生,更讓她感到震撼。
俄頃,閻晨請小二在房內添了一盆暖火,並且送來一碗清淡的湯麵。
「你得吃點東西。」
「多謝。」那面香氣撲鼻,足以令她胃口大開。
「吃了才有力氣,可別說我虐待妻子。」
妻子那兩個字,他總是帶著略微的嘲諷,此刻也是含著嗓音,卻有著絲絲不明顯的氣怒。
她舉箸,撥弄湯裡的麵條。
「憑你也想救我?以後不要再做那種自不量力的事了。」閻晨說得沉重,因為他真的很生氣。
一個弱女子,居然做出這麼大膽的行為,萬一她死在虎嘴之中……他真的不敢想像這樣的後果。
「我不想老虎傷了你。」為了掩飾不自在,她只能一口口吃著面。
他怒道:「老虎傷得了我嗎?你也太瞧不起你的夫婿了!」
她惶惶迎上他的眼。「我沒有瞧不起你,我只是擔心你。」事實證明這個男子雖然恨透了她,就像前些日子她在病榻上,他終究還是會救她一命。
聽見她的擔心,他的脾氣全緩了下來。「今晚,我會跟你一起睡。」
「……」她的手一頓,柳眉蹙起。
「夫妻同睡一房是天經地義。」
「……」食慾沒了,她輕輕擱下手中的筷子。
「你最好吃飽些,明天才有力氣趕路。」
「……」他說得沒錯,她得要有體力,她可不想拖累他,只好又拿起筷子。
她總是這樣,極力隱藏情緒,從不口出惡言,就算再怎麼痛,她都努力咬緊牙關,這讓他又將她跟貞兒的身影重疊在一塊。
他和她面對面坐著,她感覺到他那凝視的目光,只好低下頭,快速把面吃光。
直到她吃完麵,氣色看起來稍稍紅潤些,他這才問:「你傷得重不重?」
她搖首。「我沒有受傷。」
他氣怒,渾蛋擰得緊。「你就不能老實說嗎?這樣隱藏自己的傷口,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我真的沒事。」她不明白,他是在關心她還是在對她生氣?她已無法從他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探究出他真正的意思。
「讓我看看,別一點小傷又弄成大傷。這谷裡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杜大夫沒辦法這樣照顧你。」他早已看見她微縮雙腳的動作。
「我真的沒事。」她再說一次,就怕他真的要看。
「你全身上下我哪處沒看過,你還怕被我看見你的腳?」他的尾音微揚,有著不可置信。
「你……」她無措,關於這麼赤裸的話。
「不然,先談談你左手腕上頭的傷疤是怎麼來的。」閻晨有意的先讓她慌張,這樣或許才能問到真話。
「傷疤?」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應該說從來沒有人發現她手腕上有疤痕,所以當他提起時,她才會有片刻的懷疑,是她聽錯了嗎?
「是呀,怎麼弄的?那麼一大片。」
「被油燈燒傷的。」她老實說,就怕他又要看她的傷口。
他心頭一震!「你這麼大的人,還會被油燈燒傷?」
「那是小時候不小心跌倒,油燈燒到了手,才會留下這個疤。」他的問話勾起了她的回憶,想起那個總是在發脾氣的少年;她的雙手擱在雙膝上,右手輕撫著左手腕的疤。
閻晨凝看著她。
到底是當時的楚天鳳假扮成一個低下的婢女,還是眼前的她假扮成楚天鳳?
難怪他在南城大街上第一次看見她時就覺得她分外熟悉,才會讓一向明哲保身的他難得的多管閒事,還脫口喊出「貞兒」這名字。
不過當時的楚天鳳可是天之驕女,被楚老爺及楚夫人捧在手心之中,萬萬不可能假扮成一個低下的丫頭,且在深夜時分走進那片竹林中。
那就是眼前的她假扮成楚天鳳嫁給他了?
以楚天鳳對麗谷報復的手段,不該會以身涉險來到麗谷,所以這李代桃僵絕對是有可能的事。
楚環貞感覺閻晨的目光灼熱,不似以往的邪惡及剛剛那股怒火,她有些莫名的慌。「二爺……」
那一聲二爺讓他更確定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楚天鳳的行事作風,萬萬不可能這麼柔順及謙卑。
「你的手,我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
他起身,繞過小圓桌,坐到她身邊。
她起身想逃,無奈她的左手腕倏地被他掃住,害她全身僵住,就怕他再有進一步動作。
他知道她怕他。在洞房之夜給她吃足苦頭之後,已達成他欺凌她的目的;可是這會他的心頭卻很不舒暢,甚至氣惱她對他的懼意。
他拉起她袖子,摸上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肌膚。「那時你幾歲?」
她戰戰兢兢地答道:「十歲吧。」
「你好歹也是楚家莊的大小姐,怎麼被油燈燒傷卻沒有醫治?」
「有……有呀。」
「有怎麼會留下這麼醜陋的疤痕?」
「……」她想縮回手,他卻沒有如她的意。
「你還叫我二爺?」
她不明白他突然的柔情是怎麼回事。「我……」
「你可以喚我一聲晨哥哥。」
「你……」她十足受驚樣。
他目光灼灼。「為什麼要救我?」
「那是我應該做的。」她暗忖,原來是因為她救了他,他才會對她這般柔情細語。
「原來我這個夫君比猛虎還要令你害怕。」
「沒有!你千萬不要誤會。」她不是怕他,而是不習慣他的親近,就怕自己的心會從此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