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彤琤
霍西遊?
確實無誤,那人正是追妻而來的霍西遊,而且他很不爽金兔這時的反應。
怎樣,是見鬼了嗎?
他有這般恐怖,恐怖到她這樣十萬火急想要擺脫,留下字條就走人嗎?
「過來!」他又說了一次,火氣溢於言表,極為明顯。
金兔慢慢吞吞、慢慢吞吞的拖著她的背架朝他與火堆而去……
突然,沒人出聲,他好像不是他,而她也不是她,兩人好似只是山間偶遇,一同烤火的路人一樣,除了她凍得牙齒直打顫的聲音,再無其他。
那聲音,很礙耳,礙霍西遊的耳。讓他看了她一眼,皺了下眉……
「把濕衣服換下。」他說。
「備用的那套也濕了。」她小小聲的說。
取下帽子,霍西遊動手去翻背袋,翻出一件斗篷丟給她。
這……
是要她?
金兔一時反應不過來,拿著斗篷發呆。
「我不會看的。」他說,接著便起身逕自去翻她的背架,拿出裡頭的濕衣服,一一的攤開好烘乾。
金兔好遲疑,雖然他故意找事做不看她,但讓她脫下濕衣服,只用一件斗篷蔽體,這感覺真的好奇怪。
正在遲疑,就看他抖開折成一團的濕衣,然後,她藏在衣中的替換兜衣就這樣掉了下來。
……
沒人動作,金兔傻住,霍西遊也明顯僵硬了一下,忽地,柴枝啪炸了一聲,讓金兔像火燒屁股一樣的跳了起來,趕緊搶過他手中的一切。
「我來就好了。」她尷尬的說,不敢看他,低著頭幫濕衣找地方披放。
她試著裝忙,但衣袍、褲子也就那一套,能裝多久?
更何況,她身上的這套怎辦?
才正想著,就見霍西遊主動迴避,逕自到門外去等……這份貼心是讓金兔感動的,但這時可不是感動的時候。
忍著尷尬,金兔三、兩下剝去叫人不適的濕衣,裹上他的大斗篷包個嚴嚴實實後,將換下的濕衣披放好,趕緊選個火光溫暖的位置窩下——
「好了。」她揚聲喊,對著火光,動也不敢亂動。
霍西遊施施然的踱步回來,正對著她,在火的另一頭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拆開另一隻背袋,從裡頭一一取出吃食。
入山前,他不但備了雨具,也將馬側的兩隻背袋補給完畢,這裡頭吃的、喝的、用的都不少,所以他先取出一瓶佳釀,讓她先祛寒,暖暖身子。
他沒說話,但金兔甚是乖覺,見他一個動作,就趕緊聽話的將酒瓶接了過來,然後在他眼神示意下,遲疑片刻,但最後還是乖乖的喝了一口。
熱辣辣的感覺從嘴裡一直燒進腹部,金兔險些被嗆到,但只消忍耐過去,從肚子裡燒出來的感覺,配著火光,讓人覺得暖烘烘的,多喝幾口之後,不見適才那凍到骨子去的寒冷,感覺倒也不錯。
金兔小口小口啜著壺裡的酒,看著他拿根細柴枝串過烤雞,架在火堆上加熱。
烤雞耶!在這鳥不拉屎的山區裡頭,這會不會太奢華了一些?
就著火光,金兔看著一切,有種很不明確的不真實感。
但平心而論,烤雞、直到分著雞吃,至少都還有事做,是吃飽喝足、收拾善後完畢時,問題比較大。
兩人相對默默無語,這情況,何止是一個尷尬了得?
難以忍受,金兔只得自力救濟……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敢臉上貼金,認定他是來找自己,所以金兔想了下後,換了個方式問。
卻沒想到,這問法只讓霍西遊沒來由的感到火大。
先不提他是怎樣的心急,又是欠下多少人情才探得她的去向,而是她這時說話的方式,讓他怎麼聽就怎麼不爽。
怎麼,接下來是不是要對他說「好巧,在這兒遇上了」?
她到底是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霍西遊對此感到疑問。
「你、你別不說話。」金兔覺得很不自在,下意識的再拿起配雞吃、已然半空的酒壺再啜飲一小口酒,試圖轉移注意力。
「要我說?」霍西遊隱忍多時,嘲弄的語氣再也忍不住的滿溢而出,脫口反問道:「與其我說,倒不如你來說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沒料到他有此一問,金兔意外,但不知怎地,管不住舌頭就答了他:「我在做一件對我們都好的事。」
「放屁!」霍西遊明明只喝了另一隻囊袋中的水,但她的話委實荒謬,讓他顧不得形象脫口而出。
「明明就是!」金兔小小聲的,卻明確的抗議。
這話不應該說,但她無法控制自己,話語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那樣,很自動從她嘴裡講了出來。「只要我不佔著位置,你才有機會遇上真正喜歡的人,娶一個能跟你白頭偕老過一生的人,從此,再也不用屈就我這個『金平的妹妹』!」
「胡說什麼呀你?」霍西遊一頭霧水。
金兔歷經暢所欲言的快感,該要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她卻是哭了出來。
「為什麼?」眼淚啵啵啵的直流,理性好像有個缺口,金兔藏在心底的話全從那個缺口流了出來,讓她邊流著淚邊問:「為什麼你不能喜歡我?」
這問題,霍西遊直覺迴避。
他可是一個項天立地的男子漢,怎可能把這些情啊愛的掛在嘴邊?
「你說,如果我不是金平的妹妹,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金兔纏上這問題了,直問:「要是我不是『金平的妹妹』,你是不是就能喜歡我了?」
「到底在說什麼?你喝醉了是吧?」霍西遊先是尷尬,接著才發現拿酒給她暖身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沒有!我現在清醒得很!我沒醉!」金兔跟他大小聲。
「……」霍西遊不想回應,通常喝醉的人,喊最大聲的一句就是「我沒醉」。
「你知不知道我好難過?」金兔又嗚嗚的哭了。
「你醉了。」霍西遊闡述她的現狀。
「我清醒得很。」金兔又嚷嚷著,自覺再也沒比這時更清楚、更有勇氣的時候,還有膽罵他:「是你,你一直忽略我的努力,你什麼都沒看見,你才是一個睜眼瞎子!」
「我不想這時跟你討論這些。」霍西遊沒好氣。
出門尋人的火氣還沒發洩,卻先遇上一個酒醉的人,他很清楚,這時說什麼,就像出拳打在一團棉花上,沒意義,他不想浪費氣力。
但他卻沒想到,這實際的話聽在她耳裡,卻惹得她極端不爽!
「為什麼?」她惱火,質問回去:「就因為我是金平的妹妹,連跟你討論的資格都沒有嗎?」
這什麼跟什麼?
「不是那個問題。」霍西遊無奈,搞不懂她為何一直執著在「金平的妹妹」這個話題上。
「明明就是這個問題!」金兔想到就氣,氣憤的嚷道:「就算我再怎麼對你示好,都已經是厚著臉皮求愛了,你還是只把我當金平的妹妹!」
「求愛?」這字眼讓霍西遊愣了下,那表情好似在問?什麼時候?
「當然是求愛,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對著路邊的阿財、阿旺還什麼來福的喊夫君嗎?還是你以為,我是會去牽隔壁王員外的手嗎?」反正都說了,就一口氣說清楚、講明白,金兔擲地有聲的嚷著:「你捫心自問,要不是求愛,我需要每個晚上都像只章魚一樣捲著你睡嗎?」
霍西遊有些懵了。
他從來沒想過這些行為是有什麼涵義的,脫口:「但你不是對水滸……」
「對水滸哥怎樣?」她氣唬唬的問。
「你對他……」說不出口,那話一說出,就好似承認自己不如人似的,讓霍西遊無法說出口。
「我對他怎樣?你說啊!」金兔氣勢驚人的逼問。
霍西遊被激得有些不爽,冷著臉答:「你別跟我說,他在場的時候,你從沒有面紅耳赤,沒有意亂情迷。」
「我、我……」
見她答不出來,霍西遊冷笑。
身為一個大夫,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除了心細,當中最需要的就是敏銳的觀察力,霍西遊是感覺得出來的,只消有尹水滸在場,這隻小兔子雖極力掩飾,但他仍看得出她的羞赧之色,這要說她對尹水滸沒有絲毫異樣之情,那真的是有鬼了。
這便是霍西遊最最失策的一件事!
第9章(2)
決定成親的那當下,兩家長上的威逼吵鬧確實亂了他心神,他一心想讓這些人閉嘴,不要再為了同一件事吵鬧不休,但他卻忘了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的心意!
他極度的懊悔。
要是那當下他頭腦清楚一些,記得她意屬尹水滸的事,那麼他決計不會昏了頭,自以為顧全大局的答應結這門親事。
原先沒敢與她圓房、成了真正的夫妻,只因為他以禮待之,不想貿然行事,讓她有不愉快的、被迫的感受。
然後就在某一天,天外飛來一記悶雷,頭腦清楚的他總算想到這件讓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事,那當下的懊悔自責,壓迫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