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彤琤
霍西遊皺眉,感覺很不對勁……
「去多久時間了?」他問。
「大約……大約兩個時辰了。」小春有問必答。
這樣叫快去快回?
管三國跟尹水滸因為各自有飯局,鬧到這會兒都散了,那金兔是去哪兒取燒鵝腿?鵝還在殺嗎?不會是留在那邊等殺鵝吧?
霍西遊感到大大的不對勁,決定親自出門去接金兔回來,但到了金家,才對門房說明來意,就得到一個:「小姐沒回來啊。」的訊息。
不好的預感成真,但霍西遊沒敢聲張,只隨口笑稱他好似是記錯了,胡混過去後,趕回府裡,再細問小春有無任何異樣……
沒有!沒有!沒有!
這答案如同預期,霍西遊對小春已不抱指望,逕自回房尋找線索。
她的東西都在,只除了安放在首飾盒底的那一疊銀票。
該是擺放那疊銀票的地方,如今只安然放了一張紙——
謝謝,對不起。
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但霍西遊知道這是她留給他的,他就是知道。
但……
為什麼?
成親至今,他是哪兒虧欠了她?還是哪兒待她不夠好?
又,為什麼是今天?
霍西遊無法不去想,為什麼偏偏是今天尹水滸來訪的這一日?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一臉陰霾,霍西遊無法言喻內心的狂風暴雨,但他發誓,他會問清楚,他絕對會當面問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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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的實踐應該是件快樂的事,特別是這回精益求精,不但輕裝簡便,離家的第一步只帶銀票,還記得變裝出門。
金兔是很懂得舉一反三的聰明人。
在同霍西遊出門數次之後,她知道以男裝模樣出外行走,比較不引人注目,是以出了霍家家門,第一優先採購的便是一個背架,接下來火速採買的乾糧等必須物品全藏在裡面,讓她外表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
一切是這般的完美,迎接她的還有多年來的心願,但再次踏上旅程,金兔的心,卻是沉重得直想哭。
她很想堅強,很想理性去面對……
沒什麼好難過的,霍西遊原本就是因為人太好,為了滿足所有人的期望,也為了替她解決麻煩,才會答應娶她。
他對她不存在任何情感,事實上,他能看在兄長的分上,愛屋及烏的以朋友之情照顧她、關懷她,已經充分展現出性格中仁慈又善良的那一面,她應該要感恩的。
那麼,她到底是為什麼會覺得這般難受?
真的!他待她越客氣友善,她愈加覺得難過。
金兔不太確定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每天的每天,她都好希望他在新的一天裡,能多看見她一點、多在意她一點,是她,是她金兔,而不僅僅只是「金平的妹妹」。
正視到自己的想法,金兔覺得自己變得好可怕。
曾幾何時,她竟變成這樣一個貪心的人?
可她就是無法控制,對霍西遊……她不想只是個附屬品!
這樣的想法一直無法消褪,而且一日強烈過一日,因此她感到痛苦。
特別是在她努力這麼久之後,竟讓她親耳聽見,他宣告他只當她是「金平的妹妹」!
是的,她聽見了。
較之提領食盒而落在後頭的小春,成親後尹水滸的首次來訪讓她有故友來訪的親切感,步伐因而輕快許多,她剛到時,尹水滸正在指控她的夫君女人緣差勁卻早他抱得美人歸,興許說得激動,沒人發現她的足音。
然後她就聽見了,她那名義上的夫君的糾正,以及那甚為無奈的語氣——
她是金平的妹妹。
那話,猶如將金兔判了刑,讓她從心底直冷到腳底,甚至有種絕望的感覺。
種種的不適應到習慣,包括——
原先極度拗口,至今一口一句的「夫君」。
最初夜裡僵硬如死屍,到後來,一滾進被窩就要挨著他的體溫才能入睡。
或是每次由她紅著臉主動牽他的手,直到現在,每回一同行進時,他不會忘了她,會主動牽著她走。
每件,每項,哪個不是叫人陌生、尷尬,甚至是讓人困窘到不知如何自處的事?
但是在這段時日的努力堅持下,對於這些困窘的事,尷尬的感覺一日日褪去,演變至今都好似理所當然。
這讓金兔一直以為,只要她再繼續努力,總有一天,她不用再對外人假裝扮演恩愛小夫妻,因為他會打心底認了她這個人,到時,他們會成為真正的夫妻,再之後,就會有嫂嫂口中的胖娃娃。
但現在她知道,她錯了,錯在太天真。
金平的妹妹。
這就是為什麼直到今日他還對她相敬如「冰」,為什麼遲遲沒跟她圓房的真正原因。
他還是……只當她是金平的妹妹。
而且,這信念還深到能對朋友宣告……
痛,金兔覺得痛,這話,徹底粉碎了她的期望,也深深傷了她的心。
其實並不確定當下是哪來的力量支持她裝成沒事的樣子,但她做到了,也決定乾脆一些,索性就放兩個人自由吧!
謝謝他將她從原來桎桔般的人生中解放出來,也對不起,要讓他獨自面對她出走之後的種種。
但金兔也想過,這一時之痛,總比拖下去耽誤他的青春、阻礙真正適合他的姻緣來得好。
所以留下「謝謝」與「對不起」,她走了。
她相信,長久來說,這才是對他們兩個人都好的正確決定……
啊!是下雨了嗎?
臉上濕濕的,金兔用力的拿袖子往臉上擦去。
她堅決相信,那一定是在下雨,絕對不是因為她在哭。
她可是做了一個再正確也不過的決定,不但還了霍西遊的自由,自己也正要展開全新的人生,這是多麼開心又歡喜的事,有什麼好哭的呢?
昂首闊步。
金兔繼續走著,不管眼前水霧迷濛,她大步向前走。
第9章()
真的下雨了。
山區裡的急雨,淋得金兔一身狼狽,也突顯出實際與理想的差距。
就算她成功裝扮成趕考書生的模樣,但現實是,比起傳聞中「百無一用是書生」來,她的體力還更為差勁。
身上的背架看似實用,而且她很節制,除了必要的水糧,也沒敢帶得太多,但經過一番長途跋涉,背到了第二日已讓她全身酸痛、舉步維艱。
這時再落下一場急雨,簡直就是上天要與她作對遠遠的,看見那座破落的山神廟,金兔感動得直想哭,拖著一身的狼狽,趕緊奔向破廟避雨。
這廟……說來也不陌生,許久前管三國奉命尋回她與霍西遊時,回程的路上為了躲雨,他們也曾在這座年久失修的小廟暫時落腳。
金兔其實也沒想到,一段時日過去,她竟會重回舊地,同樣在夜裡,同樣的下著雨,唯一不同的只是這回她是孤身一人,且沒那麼好運的在落雨前抵達,這回可是結結實實的淋了一個落湯雞。
廟裡,已經有人。
金兔愣了愣,怎麼也沒想到這荒山野嶺間,竟有天涯淪落人會早她一步在這廟裡避雨。
從第一印象來看,那人……有些古怪。
明明已在室內避雨了,卻依舊戴著一項大大的、擋雨用的蓑帽……這帽子看得金兔好生羨慕,想著是不是到下個城鎮時也該買一項備用?
但買蓑帽當然不是眼下的重點,金兔很快的斂回心神,極為羨慕的看了看那已經生起的火堆……
要是臉皮厚些,金兔應該要上前借個火,那才是最快的祛寒之道,但金兔也知道出門在外絕對要小心謹慎,畢竟人心隔肚皮,誰曉得那人是何方神聖?
實話說,這時間、這地點,遇到個活人,金兔並不覺得比較好……並不是她想把人預想得太糟糕,只是那人帽簷壓得太低,完全看不出相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很是明顯,很容易讓人有聯想的空間。
金兔可不敢拿自己的人身安全開玩笑,壓低聲音說了句「叨擾」,便小心的在近門的角落挨下。
卸下快壓垮她的背架,她動了動硬到不行的肩頸,接著也想生火祛寒,但她很悲慘的發現,就算她勉強湊到一些用剩的柴枝,她竟然忘了帶火折子……這是要她怎樣?鑽木取火嗎?
金兔沮喪萬分,但這種時候別說她背架裡換洗的衣服也淋個濕透,就算真有衣服換,她也不便在有人的前提下更衣。
是有沒有這麼悲慘?
金兔拉了下濕黏在肌膚上的衣料,那濕冷又貼身的感覺很不舒服,而且還冷得她直打顫……
「過來。」那頭火堆前的人開了口。
這話,並沒有任何災難被解救的喜悅,金兔僵住,整個人幾乎嚇傻了。
他、他、他、他、他……
霍、霍、霍、霍、霍……
娘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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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抖得跟只要中風的小兔子沒兩樣,霍西遊的火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