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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季可薔

    她的手煉!

    夏晴驚喜,急急拉下鎖煉,打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她想像中服務周到的酒店人員,而是那個討人厭的男人。

    「怎麼又是你?」

    他不說話,右手捏著手煉在她眼前晃,眼眸亮得宛如一對黑曜玉。

    「還給我!」她想搶回手煉。

    他身形一側,技巧地避開,手煉仍是牢牢地勾在掌指間。

    她看得出他不懷好意。「你想怎樣?」

    「想要回手煉,晚點到酒吧來。」俊唇邪肆地勾起。「我等你。」

    第2章()

    那傢伙,究竟是何居心?更可惡的是,她幹麼要為了一個居心不良的男人這麼認真地在梳妝鏡前打扮?一念及此,夏晴停下手,怔仲地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襲黑色真絲細肩帶洋裝,裸露出圓潤粉嫩的肩頭,及膝的裙擺,優雅地滾著波浪,耳際晃蕩著水滴形的耳墜,眼皮上點了亮片,襯得雙眸晶燦有神,粉色菱唇,宛若清晨初綻的玫瑰,半長的秀髮微鬆,綴著一根俏皮可愛的水鑽髮夾。

    她打扮得……還真用心啊!簡直把自己當成了一份繫上蝴蝶結的禮物。

    「夏小晴,你在想什麼?」她怒斥鏡中的女人。

    對方只是睜著大眼睛,很無辜地回望她。

    「因為很久沒有男人約你出去,所以你就這麼興奮嗎?有點格調好不好?你這樣肯定一眼就讓人家看破你沒行情了啦!」問題是,她這兩年的確很沒行情,桃花要嘛不開,偶爾開了卻是一朵又爛又白目的,令她噁心欲嘔。阿嬤說,太過聰慧能幹的女人總是令男人卻步,將之視為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即,但她也沒有多精明啊,她承認,這些年在阿嬤的調教之下,她在工作上的表現是不錯,但還沒到女強人的地步吧?

    她看起來不像那種值得被珍惜呵護的可愛女子嗎?

    「是啦是啦,你是很值得被呵護,所以才老是有一些老色狼吃你豆腐,又有一些小男人想把你當成名牌商品帶出門炫耀。」

    夏晴對自己扮鬼臉。

    她既不想當嫩豆腐,也不願成為炫耀財,她只想跟一個正常的男人,談一場正常的戀愛,這樣很難嗎?

    看來是很難。

    她輕聲歎息,坐在床沿,怔怔地出神。

    那個「劫持」她手煉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呢?他看來很霸道,自以為是,身上透著股張狂的酷勁。

    可他的眼神又很深,彷彿藏著很多表面上看不到的東西,吸引人潛泳其中。她其實……有點怕他,即便她不是那種出身嬌貴的溫室花朵,也算經歷過一些風浪,她仍有預感,這男人太謎、太深沉,不是她應付得來的。

    最好,別跟他走太近!

    她若是聰明的話,應該會想遠離他。

    關雅人淡淡扯唇,舉起威士忌酒杯,對自己敬酒。他坐在酒吧深處,靠窗的桌位,桌上一盞玻璃盅,浮著玫瑰水蠟,榮勞燭火與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絢麗海景相比,猶如一隻迷路的螢火蟲。

    關雅人盯著那燭火,想著今日偶遇的半熟女子。

    夏晴。

    夏季的晴空,看來是人如其名,性格清澄爽朗,笑容似陽光,燦斕耀眼。

    他原以為這樣一個女孩,該是出身富裕家庭,從小受盡嬌寵,幸福地長大,但讀過她背景資料,卻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她的確曾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但十三歲那年,家裡遭逢巨變,父親的事業一敗塗地,跳樓自殺,母親受不了打擊,被送進精神病院。親戚們個個避之唯恐不及,社福機構安排她進育幼院,接著又相繼為她安排兩個寄養家庭,其中一家的父親試圖性侵她未果。她回到育幼院,堅持自力更生,半工半讀完成高職學業,一畢業便在「瑞華集團」旗下的建設公司謀得會計助理的職位。

    她很認分、肯吃苦,一次因緣際會之下,救了心臟病發的方可華,方可華很欣賞她,提拔她到總公司,後來又安排她到自己身邊當秘書。

    靠著自主進修,她拿到空中大學的學位,又學習英、日等語言,方可華還曾送她到美國受訓一年,如今她已是董事長特別助理,很得信任,在公司頗有影響力。

    若不是遇到方可華這位貴人,或許她至今仍是個平凡OL,但她很懂得把握機會,也很認真上進,才造就了今日的她。

    關雅人又啜飲一口酒,握著酒杯,恍惚地把玩。

    光是看這些資料,他會以為她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但她似乎仍帶著幾分純真,至少她明亮的眼眸還存著對這世界的相信,相信人間處處有溫暖。

    不像他,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關雅人漠然尋思,忽地感應到空氣中一陣奇異的擾動,他看見酒杯邊緣折射一道俏麗倩影。是她嗎?他抬起眸,迎向正朝他盈盈走來的夏晴。她穿著絲料洋裝,圍一件銀色閃亮披肩,比白天的網球服或套裝都更多了幾分女人味,長腿窈窕,腳踝纖細,惹人憐愛。

    酒吧裡幾個男客都讚賞地盯著她,尤其是她一雙美腿。

    看來她精心打扮過了,是為了他嗎?

    關雅人托起酒杯,一口喝乾,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

    她在他對面坐下,毫不扭捏,服務生走來,她點了一杯長島冰茶。

    「不要以為這是茶,這種調酒還挺烈的。」他若有所指地提醒。

    「我當然知道!」繼瞧不起她的箭術後,現在是瞧不起她的酒量嗎?她奉送一枚白眼。

    他笑了笑,又加點一杯雙份威士忌,服務生送來酒,他舉高酒杯。

    「Cheers!」

    她也端起酒杯,輕輕與他的一碰,啜飲一口。「你找我來,應該不是特地要跟我乾杯吧?我的手煉呢?」

    「別急。」他滿不在乎地扯唇,將桌上一碟花生米推向她。「嘗嘗看,不錯。」

    「我不喜歡吃花生。」

    「那要點其它點心嗎?」

    「不用了,我不餓。」

    「喝酒的時候肚子墊點東西比較好,不容易醉。」

    「我晚餐吃很多了。」

    他放鬆上半身,往後貼靠椅背,擒住她的眼神懶懶的,卻又閃著獵豹似的犀利光芒。「我是為你好。」

    「什麼意思?」她聽出他話裡別有用意。

    他閒閒挑起一顆花生米,送進嘴裡。「你跟我在一起,如果喝醉了,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

    她輕哼,瞇起眼。「你以為我會讓你對我怎樣嗎?」

    「我是不會對你怎樣,不過也許你會想對我怎樣吧。」

    什麼啊?他這意思是說她會反過來勾引他嗎?這男人,果然夠狂妄,她討厭。

    夏晴不愉,刻意端起長島冰茶,銜著杯緣,一口接一口地啜飲,不一會兒,便喝了半杯。

    關雅人挑眉。

    「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她笑盈盈地放下酒杯。「我的酒量很好,號稱千杯不醉。」

    他低聲一笑。「我沒說酒會讓你醉。」

    他是暗示,「他」會令她醉吧?

    夏晴抿唇,心念一動,索性將手肘擱在桌上,托著腮,瑩亮大眼眨呀眨,裝出青春少女的嬌態。「大哥哥,你真的好帥喔!怎麼辦?我好像已經喝醉了。」

    他愣住,沒想到她會來這招,半晌,放聲大笑。

    她拉回上半身,學他一樣,氣定神閒地背靠座椅。「你放心,儘管喝,就算喝醉了,姊姊也不會對你出手的。」

    他笑著撫額,舉起酒杯,朝她致敬。「你一向這麼會演嗎?」

    「要看是對什麼人。」她似笑非笑。

    他凝望她,眼神異樣。「我沒想錯,你果然是個很有趣的女人。」

    「你也很有趣啊。」她諷刺地回應。「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有男人約我是用威脅的。」

    「因為你顯然對我印象很差。」他含笑望她。「如果不用這種方式,約不到你吧?」

    「那也不一定。」

    「喔?」

    「你如果謙虛一點、誠懇一點,不要一開始就約人喝酒,也許我會答應你的。」

    「這麼說是我策略錯誤?」

    「你是應該檢討。」

    他又笑了,手指有節奏地敲著酒杯,似是覺得她很好玩。

    即便是如此略帶孩子氣的動作,由他來做,不知怎地就是有一股迷人的魅力。

    夏晴凝娣著對面的男人,不願對自己承認,但她的心韻的確跳得很不規則,胸房歡唱著某種美妙的旋律。

    兩人開始閒聊,都有意不提彼此的身份來歷,只聊些空泛的話題。他告訴她許多香港知名人士的軼聞傳奇,她也跟他分享台灣的風土人情,然後他問她有沒有看過賽馬?推薦她下回來香港,到沙田馬場感受一下教人血液沸騰的競賽。

    「你喜歡賭馬嗎?」她問。

    他搖頭。

    「既然這樣,為什麼喜歡看馬賽?」

    「在賽馬場上可以看見人性。」

    「人性?」她好奇。「什麼意思?」

    他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你知道有的輸家會當場崩潰,甚至從看台上跳下去嗎?」

    「自殺嗎?」她驚駭。

    「可惜死不了。」他奇異地勾唇。「輸家最怕的就是明明自己一無所有了,卻還是沒足夠的勇氣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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