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唐絹
他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是這麼昂然提立著。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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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人新房後,新娘還需「坐帳」——著喜服,盤膝坐於床上,等待丈夫入房。房內只燃了兩支龍鳳燭,昏昏暗暗的,有點紅,卻是染了黑暗的紅。
貴蔚在這樣滯悶的光影下,等待。
她等待的不是她的丈夫,是那個不該給她這種承諾的人。
她回想起那走得理直氣壯的背影。
等我,蔚蔚……
她竟然在期待,那個人會用什麼方式,讓她等到他,給她幸福……
會不會……她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這麼想著,會不會一會兒走進這新房裡的人,是——
她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這樣想、想要這樣想、執意這樣想,彷彿這樣想,就能使她順心地走完這一生,撐過人生所有的不如意,即使與不愛的人生活一輩子,也甘之如飴。
忽然,貴蔚聽到了咿呀的開門聲,燈影搖曳。
她趕緊坐直,僵硬地等待……她的願望,會實現嗎?
「自個兒揭蓋頭吧!」一個粗啞的男聲,微帶酒意地說:「被人掀過的骯髒蓋頭,我可不揭。」
她從期待的高空墜落下去,等來的,是這樣低劣的嘲諷。這話惡毒,讓她半刻不知該有什麼反應。最後,生性怯弱的她,只有照著做,慢慢把蓋頭揭下。
她鼓起勇氣,看向她的丈夫。她倒抽一口氣,那個單胡長了一臉尖嘴猴腮相,細長的眼好像隨時都在算計人,醉酒的他更是猥褻的笑,笑得像一頭賊狐狸。
她不是好奇他長什麼模樣,她只是想告訴他,她不覺得自己是骯髒的。但一看到那麼令自己不舒服的人,又讓她呆了半響。
單胡喝下備在桌上的醒酒茶,反過身鄙夷地看著貴蔚。「妳和他,做過嗎?」
貴蔚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
「別把妳丈夫當傻瓜。」單胡走向床。「朝裡誰不知道濤瀾侯家的醜事。」
他像個憤世嫉俗的人,藉著醉意放肆碎念道:「哼!為了陞官發財,裝得假仁假義。他官運好,救了幾個農民,就讓他作上大宰相。可背地裡卻跟自己的妹妹不乾不淨,玩膩了,還想賣給別人。嘖,那張面相,還真多女人要他……今天不是看他是大宰相,聯姻有個幾條通天好路,否則我壓根兒不要這門骯髒親事。」
「我們並不骯髒!」貴蔚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請你收回你的話!」
單胡沒料到她會反擊。室內,是安靜的。
她深吸口氣,勇敢地再說:「我大哥不是官運好,不是假仁假義,也不只是救幾個農民而已。你既做不到,就不要這樣說我大哥。」說到貴媛安,貴蔚竟有用不盡的膽子。她要像貴媛安一樣,有一顆是非分明的心,該堅強就堅強,該出頭就出頭,不可以一直懦弱——她要保護貴媛安的名聲!
單胡被她說得一愣一楞的,但緊接著,臉色就猙獰了起來。「我做不到?」
「你們只是嫉妒他罷了!所以就百般譭謗。」看到單胡的臉色,貴蔚雖然怕,但她還是要說:「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我和我大哥,什麼都沒有,不准你們這樣污辱他!」
他們都不瞭解大哥,大哥是正直的,大哥的腦子裡想的都是家國大事,所以他才能一路爬升至大宰相。她好厭惡他們總把大哥形容成會誤事的好色之徒!他們怎麼可以用這麼污穢的眼光,看待心中有那麼偉大抱負的大哥呢——
單胡臉色鐵青。「妳瞧他在宴席這樣砸場,還敢說你們什麼都沒有?」
貴蔚見他暴怒了,身子不由一縮。
單胡忽然脫起衣服。「那好,我現在就來驗證看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他奸惡地笑著:「對了,我還聽說,那貴媛安可是很會享受的人呢,講究品味,極有癖好。他只碰皮膚白嫩、身上沒有任何斑痣的女人,喔,還有那獨特的處子馨香,他也很愛。妳的身體,是不是真的那麼完美呢?啊?」
貴蔚被這醜惡的話給怔住,他怎麼可以把她跟大哥的關係,說成只有肉體上的歡愉呢?但她沒時間生氣,見單胡脫得光裸,她趕緊下床,想逃。
「去哪兒?」單胡一把抓住她。「妳現在還是我的妻。我有權利親自檢查,妳是不是真沒被別的男人玩過!」
單胡毫不憐香惜玉的,用力把貴蔚摔回床上,然後就像一隻惡虎猛撲了上去。
他扯開貴蔚的衣裳,伸進賊手,揉捏她的胸部。貴蔚害怕地大叫,趕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上一口——
「妳這婊子——」單胡大怒,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揮去,把貴蔚打趴在地上。
貴蔚忍著痛與嘴裡恐怖的腥鹹,手腳並用的,想要往門口爬逃去。
單胡發現她想逃,惡狠地踩住她的腳,另一腳狠絕地往貴蔚的腹部一踢。
他又抓住貴蔚的發,像拖宰狗的屠夫一樣,把她拉回床上去。貴蔚還是反抗,可她反抗得越激烈,那落下來的拳頭就越是將她往死裡打。
一個拳頭砸上頭,把貴蔚打得視線一片暈黑。她覺得,她要被打死了——
或許,打死也好……她竟然絕望地這麼想。
這樣,這朝裡的人就沒有人抓到把柄,去污辱貴媛安。他是她最崇敬的人,他是最靠近她的心的人。她的死如果可以保護大哥……
呼了口氣,貴蔚淒涼地笑了。
她閉上眼,做好了準備,承受這男人野獸般的侵犯……
「主子!主子!不好了——主子!」
忽然,外頭一片哄鬧與火光。家僕急慌到甚至顧不上敲門,就直接衝入房內。
被獸性支配的男人這才回復了些意識。回身大罵:「幹嘛?!沒瞧你主子在幹事?」
家僕的臉色是白的。不是被這房裡的凌亂嚇到,而是真的發生了天大的事,讓他驚慌到說話都結巴,講不出完全的話。
「主、主子,那那、那個濤瀾侯,跟跟著審刑院管事,來抄抄抄家啦!」
「馬的——」單胡大吼:「你胡說什麼?!抄家,抄誰家?!」
「抄你家,東知院。」一個冷冷的聲音,如利箭般劃破這片混亂。
眾人一驚,趕緊回頭一看——
癱躺在床上的貴蔚也聽到這聲音了,她還昏昏地想,她怎會聽到大哥的聲音?
死前還能聽到……呵,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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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媛安看到奄奄一息的貴蔚,被壓在那禽獸的身下,眼睛瞪得很大。
他一腳跨進房裡,沖那單胡走去。
單胡被他那洶湧氣勢給鎮住了,可還是逞強地叫囂。「你、你憑啥進來!你這是擅闖私宅——」
罵著,他操起拳頭,就想往貴媛安的臉上打去,可貴媛安動作更快,一把拴住他的手,往他後背一折,接著抓住他的髻子,拿他的頭去撞那房柱。
單胡一頭就被撞昏了,癱倒在地上。
「來人。」貴媛安說「拖到他家大堂,我要親自審問。」
審刑院派出的監兵魚貫進入房內,將那一絲不掛的單胡給拖了出去,他府裡的僕役也被架離。
貴媛安氣得臉色鐵青,眼眶瞪得像厲鬼一樣,看著那群人沒入了黑暗。
這房內凝濁的氛圍,充斥著他的怒氣。他的怒氣,是安靜的,是緊繃的,是即將爆發的。結果,裡頭站列的十數名主事官員與其餘監兵,都無法動彈。
他們不敢說話,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默默地看著貴媛安,朝著那還虛軟地躺在床上的小人兒走去。
他低著臉,看那女孩。長髮遮去他的表情,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裡,靜得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聽得見。
直到那身著喜衣的女孩,痛苦地蠕動著,嚶嚀了一聲,喚道:「大哥……」
他們看到貴援安舉起手,不耐地揮。他們趕緊從命,出去,安靜地關上門。
貴媛安呼了口氣,痛苦、不捨、懊悔的神情,這才全部釋放出來。
他緩緩地跪下,緩緩地俯身,用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臂彎,用自己的影子,用自己的體溫,整個包裹住貴蔚,不讓這房裡灰黑的紅,沾染上她。
他的鼻唇,靠得貴蔚極近。他想用自己最敏感的感官,確認自己最思念的氣味與呼息。他開始遊走貴蔚的輪廓,好像這麼做,就可以把自己最心愛的人吸納進他的骨血肉軀裡,走到何處,守到何處。
途中,他看到了那些瘀青與傷口。他眼神一凜,想暴怒,但他怕嚇到貴蔚,極力壓住脾氣。最後,他只是伸出了舌,像母獸一般,輕輕柔柔地舔吮貴蔚的痛。
貴蔚也聞到了哥哥的味道,安心地吐出一口氣,噴在貴媛安的頸子上。
他呻吟一聲,聲音好啞:「蔚蔚,我來晚了……對不起……」他頓了一下,臉埋在貴蔚耳邊,依舊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