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夏灩
方齊菡走出便利商店左右張望，發現他提著袋子越走越遠，而且不是往公司的方向……原本打算出聲叫喚的她這下產生了興致，忍不住跟著他走了一會兒。
然後，她來到了一處公園。
「哇塞……」
這兒綠意盎然，花草樹木開得茂盛，方齊菡詫異在這櫛比鱗次的水泥大廈間，還有這麼一方天地。
「方主任，你在幹麼？」這時，卻聽見勾允格沉厚的聲嗓。
「呃？」她嚇一跳，這才發覺他正停在前方不遠處，銳利的眸隔著鏡片審視著她，這下她尷尬了，粉唇掀了掀，結果冒出一句：「唉呀……好巧……」
天，太假了！
方齊菡有種想拿手上的紅豆麵包砸死自己的衝動，但勾允格只是看著她不掩羞窘的臉，彷彿好不容易看夠了，他「思」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接納了這個差勁的說法。
總之他沒多說，就是OK吧？
方齊菡喜孜孜地跟上前，完全忘了自己前一秒的話。「唉，我還不知道公司附近有這麼一個地方呢，經理，你——」
「噓。」他長指抵於唇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方齊菡見狀乖乖安靜下來。
款，他不是嫌她太吵了吧？
只見他靜靜地從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裡拿出貓罐頭，方齊菡一臉驚奇地看著他把貓食準備好，連乾糧一起放在地上，然後起身定過來。「走吧。」
走去哪？
她一頭霧水，跟著他一起坐到另一處的長椅上，不一會兒，她看見一隻貓俏俏地定過去，聞了聞，再一臉警戒地望了望四周，喵了一聲，然後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冒了出來，她睜大眼，忍下住拉了拉他的衣袖。「怎麼……這麼多貓？「
勾允格側眼瞟她，她臉上表情與其說是一般女孩子看到貓的興奮，倒不如說是……驚嚇？
「你伯貓？」
呃，方齊菡的臉熱了。「也、也下是伯啦，就……」就覺得它們跟她不是一夥的啊！
雖然她自己是養了一隻啦……
她一愣，這才發覺自己緊捉著上司的外套不放，她嚇得忙縮手，抬起眼，卻又再度陷溺在他如湖水一般探不見底的眼裡。
陽光下，他的鏡片反射著四周風景，就連她的身影也映在上頭，像是藉此烙入他眸底。方齊菡不自主嚥了嚥口水，有股衝動使她很想摘掉他的眼鏡，看看他的眼又是什麼模樣？
她的好奇，勾允格也覺察到了。
他胸腔一緊，斂下眸光，知道自己不自覺洩漏了太多心緒，而這情況不該發生……可她望著自己的模樣太沒防備，教他差點失控。
「吃飯吧。」
「喔。」方齊菡呆著，見他態度匆地變得疏離，胸口莫名覺得悶。雖然他們也沒多靠近啦，但那是一種被人防備著，畫上一道距離、下許再接近的冷然。
他這一瞬的變化使她感覺不舒服，但也不好多問什麼，只能默默啃起自己的午餐。
中午，兩人窩在這個公園，各自吃食，各懷心思。不遠處的貓咪們吃飽了，在太陽底下打滾，一陣微風拂過，她望著這位上司瞇起眼，享受著這一切，那姿態跟貓兒有些相似，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很想……搔搔他的下巴。
不過，她當然不敢那麼做。
「以後……我可以過來嗎？」
勾允格一愣，聽見她這樣問，他該如何回答？
「隨你。」
這是OK的意思吧？
方齊菡嘻嘻笑，沉浸在這一刻的悠然氛圍中，因為他的同意，心情開朗了。
第2章()
第一次見到方齊菡，那一年，勾允格二十一歲，正值大三。
他在繫上的迎新活動中看到她，那時的她，一頭直髮如瀑，黑亮地披在背後，她甜美嬌麗的身影在那一屆的新生中特別惹眼，他身邊有不少男同學躍躍欲試，甚至呼朋引伴將她當作一個景點。
「走！我們去要學妹電話！」
勾允格看著，淡笑，沒打算參與這無聊舉動。
大學三年，他交過一任女友，後來分手，之後他便一直保持單身，他有想做的事，也有想達成的目標，為此他並不打算多浪費時間在大學額外四學分上，除了打工。
一日晚上，在他打工結束回宿舍的路上，瞧見她正騎著腳踏車從旁經過，這時，後方傳來大聲驚呼。「搶劫啊！有人搶劫——「
他轉頭，目睹一名摩托車騎士一手搶過婦人的包包，加足油門自他身旁揚長而去，勾允格定下心神牢記車牌，就在這時，他發現不遠處的她早已聽見呼喊站在車旁，兩手緊抓著腳踏車的龍頭——等一下，她要幹麼？
還不及深思，一切便在電光石火問發生。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她抬起車子，竟往那台飛馳離去的摩托車砸過去。「去死！」
碰撞聲震天響起，那騎士因她突來的襲擊及車子的速度被彈落至遠處，搶來的包包則飛至地上，她正要去撿拾，卻見搶匪已帶傷爬起，就想攻擊她。
勾允格立刻上前拉過她，將她擋在自己身後，流暢報出車牌號碼。「我已經報警，你不想被抓的話，趁現在跑還來得及！」
這句警告果真止住了搶匪的動作，下一秒，警笛聲陡然響起，聽來像是警車的聲音，這下匪徒再沒空顧慮，連忙拔腿逃去。勾允格冷汗涔涔，劇烈起伏的胸膛終於平穩了些。
當然，他根本無暇報警，這警笛聲來得太剛好，卻不像來自遠方，而且一等對方跑遠了，警笛便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回頭看她好似按下了什麼東西，方齊菡注意到他的視線，抬起臉來，笑得很甜。「這個？只是防身用具，效果不錯吧？」
說著她又按下，恍似警車鳴笛的效果音再度響起。
他眨了眨眼，還不及反應過來，就見她上前拾趄包包，這時婦人從後方蹣跚追上，瞼上有著明顯的驚慌及詫異。「小姐，這……謝謝你，但你的車……」
「不要緊。」她笑笑，將包包交還給婦人，定過去扶起她那台早已撞得變形的車子，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之前看到新聞上有人這麼做，早就想做一次了。」
「啊？」那婦人呆住，真的假的？
「下次記得要把包包收好，還有遇到這種事不要盲目地追，把車牌號碼記下來去報警，不然如果搶匪身上有武器，你就危險了。」方齊菡向婦人叮嚀了一串，隨即也想到自己的衝動。「唉，不過有時候真的想不了那麼多啦！」
她端著一張明媚笑顏，待婦人感謝離去之後才轉身，牽著扭曲的車吐了吐舌。
「嘖，不知道撞成這樣還有沒有救……」
那聲音細細的，可勾允格聽見了。他看著她牽車走來，抬起那張堪稱俏麗的小臉，朝他揚起一笑。「謝謝你。你真的報警了？」
「沒。」
「哈哈，我想也是。」這事件前後發生不過五分鐘，一般人看到忙著錯愕都來不及了，哪有這麼好的餘力？「那我先走了。」
他鏡片後的黑眸看著她纖細背影，她穿著一件白色V領針織衫，腰部的地方特地做了束腰設計，為她飽滿的胸脯和不盈一握的腰間做出區隔，而她修長漂亮的腿則包覆在牛仔布料內，一身隨興打扮，長髮在背後隨著她的腳步甩呀甩，卻似在瞬間擦過了他的心，磨出了星火。
她……很特別。
不知怎地，勾允格突覺胸膛發緊，分明是秋天的微涼天候，他卻覺得好熱，背後甚至沁出了汗。
他想到她方纔的作為，老實說很魯莽，但魯莽之外又有一種教人拍手叫好的衝動。她的車完全扭曲變形，牽起來喀嗒喀嗒的，可她挺直的背影卻在這瞬映入他眸底，令他心口刺癢，驅使他抬步上前，從她手上接過了車。「我幫你。」
「啊？」她有些愣住，晶亮的眼倏地睜大，隨即笑著婉拒。「不用了，我要回學校宿舍，就在前面而已。」
「我住男捨。」丟下這麼一句，他執意幫她牽車。剛剛歷經過那樣的事，她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方齊菡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沒拒絕。「你住男捨，那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嘍？
哪個系的？」
「傳播。」他回答，然後加了一句。「跟你一樣。」
她呆了呆。「呃，你怎知道我念傳播？」
想到這兒，勾允格不知道該氣還是笑，可臉上表情始終沒變。「我同學有去把過你，三A班的。」結果當然是緞羽而歸，還被班上同學嘲笑了好一陣子。
「是喔。」她笑了笑，看向這個學長，他劉海好長，長得幾乎蓋住眼，他戴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樣式一點都不流行，使他看起來有點笨拙，但他鼻樑直挺，唇型淡薄，倒又給人一種很精明能幹的感覺。
她看了好半晌，說：「學長，你頭髮會不會太長啦？這樣看得到路嗎？」
「呃？」他愣了下，不料她竟像要證實自己的話一般，停下腳步站到他的面前。她圓潤的眼瞪得好大，濃翹的睫毛如羽扇眨啊眨地，過近的距離使她身上所有一切毫無保留地朝他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