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梅貝兒
蘭姨是不會懂得這種事,所以才會以為他們不過是「酒肉朋友」,而四弟是個冷性子,即便是親手足,也很少主動關心,更無法體會他的苦心。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劉少爺答應得很爽快,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沒人幫他還賭債了。
「那就有勞劉兄了。」關軒海舉杯向對方敬了杯酒。
「關兄,走吧……咱們今晚上搖月坊去……」滿身酒氣的李公子在家僕的攙扶下起身,吆喝一聲,把上妓院當成風雅的事,不在乎讓其他客人聽到。
「呃……今晚我就不去了……」關軒海不想讓趙徽英聽到自己又去那種地方,所以往後能避就避。
「又是怕蘭姨念你嗎?你這人真是掃興……」李公子有些不太高興。
「還請李兄見諒。」他拱手說道。
「那我也該走了……」劉少爺也想再去賭坊試試手氣。
「我來結帳吧。」關軒海朝身後的小廝說。「要你去帳房拿的銀子呢?」
「銀……銀子……」小廝硬著頭皮,吶吶地說:「大少爺,帳房姑娘說……要來喝酒買醉的話,她不會給這筆銀子的……」
「什麼?她真的這麼說?」關軒海失聲大叫。
「是,帳房姑娘要……大少爺自個兒想辦法……」小廝愈說愈小聲。
「那個女人真的管起我怎麼使錢了……」關軒海還以為那天她在二弟房裡說的話只是說說罷了,想不到真的付諸行動了。
他本能地探了探身上的錢袋,只有幾個銅錢,就因為這些年來向蘭姨要銀子都很方便,所以關軒海才沒想過留一些在身邊,隨時有需要可以用上,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了。
這下子可讓李公子和劉少爺止住離去的腳步。
「這位帳房姑娘是誰?」
「是啊,竟然連主子的話都敢不聽,好大的膽子……」
「咳,她是……府裡新來的帳房。」關軒海清了清喉嚨。「酒錢我會想辦法,你們先走吧。」
李公子和劉少爺因為還要去其他地方,也沒問太多,便步出福興酒樓了。
眼看真的付不出酒錢,關軒海有些困窘地把曹掌櫃給叫過來。「今晚的帳……我明天再叫人送來。」
曹掌櫃自然滿口答應了。「虎爺不用急,下回來再一起給就行了。」
「那、那就這麼辦吧。」他可從來沒賒過帳。
當關軒海坐上自家的馬車,想到趙徽英的確是盡了她的職責,認真管起主子們如何使錢,每一分錢都要用在對的地方,卻不知道自己花這些銀子是有用處,不是隨便浪費的。
待馬車回到了關家大宅,關軒海就提著燈籠就往碧波湖的方向走去,當他瞥見芙蓉舫內是一片黑暗,顯然屋裡的人已經就寢了,頓時往前也不是,往後也不是,只能在原地踱步。
「管她是不是睡了,我這就去敲門,將她叫起來,再好好的凶……不是!是講道理給她聽……」關軒海搔著腦袋,自從發現喜歡上趙徽英之後,就變得更加窩囊沒用了。「再這樣下去,我不就真的成了病貓……」
「大哥為什麼會成為病貓?」一個活潑開朗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老七?」關軒海仰頭看著巍峨的古松,雖然不見人影,不過認得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你當自己是猴子嗎?這麼晚了在上頭做什麼?」
「還不是大哥,老是要我唸書,結果我看到書本就打瞌睡,所以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就睡不著了。」關家的七少爺哀歎地說。
他一臉沒好氣地說:「要你唸書是為了你好。」
「我跟二哥、三哥不一樣,就是不喜歡念那些之乎者也,再念下去就真的要嗚呼哀哉了,大哥就別再逼我了吧。」不然我真的想要離家出走了!七少爺在心裡加上一句。
關軒海真的很惱這個讓人頭疼的弟弟,都不瞭解他的苦心。「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我再好好的說你,快點回房去。」
「是。」一個靈活的身影躍了下來,很快地跑走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只有等天亮再來找她了……」要是現在跑去叫醒趙徽英,那個女人鐵定會沉著那張美麗的臉蛋,要他早上再去,免得這麼晚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讓人誤會什麼的。
「可是……好想現在就見到她,然後說上幾句話。」關軒海癡癡地凝睇著美蓉舫,心中的渴望勝過一切,過了好半晌,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而進入秋分的節氣,夜似乎變得更長了,長到關軒海在床榻上輾轉難眠,直到過了好久好久之後,天際終於露出曙光。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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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就快過了,趙徽英還埋首在書案上,雪白的手指撥了撥算盤,接著握起狼毫筆,眼神專注地看著記下的一筆一畫。
關軒海先在教訓過七弟之後,心想趙徽英也應該起身了,這才來到帳房門口,見到的就是用薄如蟬翼的紗蘿做成窄帶,虛掩在她的額頭上,並綴上一粒珍珠,也正好懸掛在她的額眉之間,將柔媚的臉蛋妝點得更是嬌氣,光這樣看著趙徽英,就莫名地讓他胸口繃緊,只能像頭餓了好幾年的猛虎對著她流起口水。
「嗯咳。」關軒海咳了聲暗示屋裡的女人。
聞聲,趙徽英抬起螓首,眼角掠向站在門外的高大身影,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關軒海的到來。「大少爺請進。」
「嗯。」關軒海大搖大擺的進來。
她盈盈地起身。「不知大少爺來找我有什麼事?」
「你……」他只顧看著她,差點又忘了正事。「我來這兒當然是有事了,難道你猜不出來?」
「請大少爺明示。」趙徽英明知故問,原本還以為他昨天深夜就該氣沖沖地來找她,想不到能忍到現在才來。
關軒海告訴自己公歸公、私歸私,他喜歡趙徽英是一回事,不過不該管的事也要讓她明白。「我讓小廝來跟你拿銀子,為什麼不給?害我只得跟酒樓賒帳,實在是很沒面子。」
「那麼大少爺往後就少去,自然就不會沒面子。」她淡淡地回道。
「你……」關軒海為之氣結。「我請朋友喝酒,那也是必要的應酬,有些事情是你無法瞭解的,絕不是因為愛喝才去。」
趙徽英定定地看著他一會兒,說道:「那麼請大少爺解釋給我聽聽看,到底是什麼地方不瞭解,只要能接受,自然就不會再過問。」
「如果我不解釋清楚,往後你也不會給銀子?」他不可思議地問。
「身為帳房,除了記錄府裡的金錢收入支出外,有任何疑慮的開銷,也有責任適時的提醒主子注意。」趙徽英有她的職責所在。「蘭姨也說大少爺的那些朋友不是什麼值得交往的,那麼就該馬上疏遠才是。」
「你根本不懂!」他大聲地辯駁。
「所以才要聽大少爺解釋。」趙徽英也很堅持。「還是你認為我是女子,就算說了也不會明白?」
關軒海快把牙給繃斷了。「我沒這麼說!」這女人說話就非得這麼尖銳、這麼偏激不可嗎?原本想跟她講道理的,一下子又被氣得暴跳如雷。
「可是心裡卻這麼想。」她冷冷地說。
「你這女人真是讓人生氣,真不知道該好好教訓你一頓,還是……」狠狠地吻你!關軒海及時咬住舌頭,才沒把話說出口。
「大少爺想教訓我的話,等我把手上的帳目都寫好再說。」趙徽英表面上裝得無動於衷,可是她的心卻像被針給刺了一下,隱隱作痛著,原來她已經在意起關軒海對自己的看法和感覺,不過就算被他討厭了也無妨,只是想讓關軒海知道守成不易,一個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失去一切。
「你……你……」他真想對她大吼。
趙徽英見他氣得臉孔脹紅,眼眶霎時泛熱。「我是不希望見到大少爺被身邊的朋友利用,甚至錯信他人而不自知,關家有今天可是得來不易,更要小心的維護,好將它代代相傳下去。」千萬不要像她這麼愚蠢無知,讓趙家三代辛苦經營下來的家業拱手讓人了。
突然聽她這麼說,那口氣還有著淡淡的哀傷,關軒海先是怔了怔,然後什麼怒火又全都熄了。
你到底有沒有原則?是不是男人?關軒海在心裡暗罵自己,方才明明還被她氣得要命,結果趙徽英口氣一軟,自己也跟著沒了骨氣。
「這一點我比誰都還要清楚,要是關家敗在我手上,將來怎麼有臉去見我爹和我娘,所以你不用擔心。」關軒海其實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為了消除趙徽英的疑慮,也只好解釋原委。「你聽過『捐納』吧?」
「聽過。」她頷首地說。
關軒海在太師椅上坐下來。「七弟今年也十九了,總不能成天只想著玩,所以我打算讓他成為監生,而那兩位朋友的父親在朝中都有勢力和後台,只要他們肯托熟人多加照顧,也能讓七弟少吃一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