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黃千千
難道她來到了她一無所知的時空?還是這根本只是一場夢?
但不管如何,她畢竟當過警察,也接受過專業訓練,所以在慢慢平穩心緒之後,她發現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盯看著她,而她也不怕死的張大眼,專注地打量起這男人的五官。
兩道濃眉斜飛如劍,眼神銳利如刀,鼻樑挺拔,一頭烏黑長髮披散在肩後,黝黑的膚色,一身的黑衣,這男人根本就似一尊雕刻兵馬俑。
而這尊兵馬俑完全稱不上帥,除粗獷的體形外,全身還張揚著暴戾之氣,像是隨時會將人生吞活剝。
她忍住心窩的怦怦亂跳,連忙將眼神一移,瞥見站在兵馬俑後頭的另一個男人。
兩個男人的身量相仿,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完全不同。
一頭長髮綁成馬尾,表情溫潤如玉,膚色柔白如水,面貌斯文俊逸,加上一身的白衣白袍,明明該是讓人如沭春風的樣貌,她卻是全身泛起冷顫,因為這男人週身散發出一股陰森鬼氣。
「小林,什麼時候你敢這樣看大爺和我了?你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閻晨的話很輕很淡,可那勾動眼尾的模樣,竟帶著幾分邪魅和嘲諷。
她記起這個聲音了——曾經說過「要不要一刀殺了她」的男人。而對於小林這個稱呼,她也已經逐漸認清自己此刻是小林的事實。
她猛點頭。不對!他問她是不是怕死?於是她又趕緊搖頭。她這人吃軟不吃硬,明明心裡害怕,但就是有副硬脾氣,否則就不會跟搶匪硬碰硬了。
「怕死?還是不怕死?」閻晨再問一次。
她瞪視這一身白衣的男人,張開小嘴,發出「不怕」的唇語。
閻河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離開那堆稻草,腳下緩緩倒退三步。「別裝聾作啞,我給你五天的時間,把一切交代清楚。」
她看著那尊兵馬俑轉身,推開那扇發出咿咿呀呀的破門板;接著,那抹幽魂居然抿唇對她一笑,那樣的笑,帶著不懷好意,更多的是居心叵測,活脫是奸臣的冷笑。
兩個男人相繼離開這間簡陋的茅草屋之後,空間一下子變大了,她胸口悶著的氣這才得以緩和。
要她交代什麼?都到這地步了,反正她已經嘗過死亡的滋味,根本不接受這種威脅。然而,這一團謎讓她猶如陷入煙霧之中,她越來越好奇——她還是她嗎?她為何會變成小林了?
忍住不適,她動了動雙手,手臂像是被人狠狠地扭轉過,讓她疼痛無力。小姑娘曾說過,她的手被折斷了,會是那兩個男人幹的嗎?
幸好她的腿沒有受傷,這讓她稍一使力便站了起來;雖然腦袋仍有些
昏眩不適,但至少她還能走幾步路。
她身上仍是那件帶著血漬的灰色舊袍衫,鼻間聞到一股酸臭味,赤腳
踩在泥地上,腳底傳來陣陣冰涼,她終於發現自己居然留了一頭長髮。
這……不是她吧?她慌了起來!只可惜這樣的屋子裡根本不會有鏡
子。於是,她走向門口,用腳踢開那一扇看起來就要傾倒的門板,咿呀一聲,外頭的陽光灑進屋內,刺得她連忙閉上眼。
當她再度張開眼時,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駭住。
遠方峻峰連綿,山頂上還覆著晶亮白雪;近處是一大片幽深的樹林,
她甚至可以聽見那潺潺的水流聲。
山明水秀,滿目蔥綠。
眼前有幾座木架子,上頭曬了幾十件衣服,地上還有幾個大型木桶;左邊是一整排屋宇,連接一大片田地;右邊同樣有成排的屋宇,還有著百花爭奇鬥艷;她往後一轉,看見屋後那更險峻的山勢。
這是一個背山面谷,位於山坳處的村落。
、
她腳踩泥地,頭頂藍天,看著那混合茅草搭建成的木板屋二心裡很是慌亂。她真的進入奇幻時空,回到了古代?
她連忙走到水桶前,彎低腰身,俯看清澈的水面,吁出一大口氣。
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還是可以看見那模糊的倒影。幸好沒變!還是這張看了二十五年的臉,還是那個立志除暴安良、鏟奸除惡的楚天雲。
或許是她的靈魂出竅了,所以魂魄不知道飛到哪個朝代?也或許這副軀體是她的前世,她回到不知是多久前的人世?
那位小姑娘喊她「小林哥」,難道她是男的?這一驚,讓她忍住劇痛,抬起千斤重的右手,撫摸上自己的胸部。
她在心裡唉叫了聲。沒有高低起伏的胸口,難道她真的變成男的?雖然她全身上下沒有什麼女人味,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當男人,她還想跟學長白頭偕老。
她連忙走回破舊的屋內,一腳踢上門板。一想到要證明自己是男人或女人時,她才感到那緊迫的尿意,可是,這哪裡有廁所?
放眼屋內,牆角有著堆疊如小山的木柴,她定到那堆木柴與牆角的細縫邊,抖顫的手以最省力的方式緩緩撩開衣袍,再打開褲頭上的繩子,接著脫下褲子……
喘了口大氣,心裡忍不住吶喊著:幸好……
靈魂出竅、穿越時空、女扮男裝,這天底下最驚奇的事全讓她給遇上了。
☆☆☆☆☆☆☆☆☆☆☆☆☆☆☆☆☆☆☆☆☆☆
「小林哥。」嬌柔的嗓音,人未到,聲先到。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楚天雲終於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間柴房,而她暫時被囚禁在這問柴房之中。說是囚禁,其實大門根本沒上鎖,那是因為算準她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別說她這個受了嚴重內傷的身體根本走不了幾步路,就算她走得出去,下場肯定也會很淒慘;不是被抓回來,要不也是餓死在那幽暗的叢林裡。
種種疑問壓在心頭,若沒有得到答案,她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瞑目,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覺醒來,又回到熟悉的現代。
而眼前水靈靈的小姑娘從來不會因她不說話就閉嘴,反而叨叨絮絮的自說自話。
於是,她知道小姑娘叫滿兒,是杜濤的女兒,這裡是麗谷;滿兒口中的大爺叫閻河,是這座麗谷的谷主;而那個有著一身陰森鬼氣的白衣男人叫閻晨。閻河是閻晨的大哥。
另外,還有她沒見過面的三小姐方婉菁,以及就算她見過、恐怕也不記得的四爺展劍峰。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歃血為盟的異姓兄姊弟,眾人以閻河為首,全聽令於他。
「小林哥,吃藥了。」
楚天雲點點頭,露出一口白燦燦的牙,對著滿兒敞開真心笑容。
杜滿兒愣了一下,跪坐在他身前,眼垂低著,一臉的難為情和羞赧。「小林哥,你最近很愛笑哦。」
聽杜滿兒這麼說,她還是一逕的笑。
她這才想起,她現在可是個道道地地的男人,這樣勾引人家小姑娘,害人家小姑娘芳心亂動,實在罪過;只不過,這滿兒是這個陌生世界裡唯一對她好的人,讓她忍不住想要對滿兒更好。
她後來才發現自己胸前纏上了白布條,加上她本就高的個頭,足足比滿兒高上半顆頭,所以要假扮成男人完全沒問題。只是,這個小林為什麼要扮成男人?難道杜大夫在診治她的過程中沒看出來嗎?
說人人到,杜濤隨後跨進僅容旋馬的柴房內。
杜濤撩袍盤腿坐在泥地上,完全不在乎衣袍染上髒污,他仔細審視著小林全身上下。
楚天雲對於杜濤的凝視有著難得的窘意,那就像是在面對學長時,那種會令她心跳加速的不安。
第章(2)
這個杜大夫看起來頂多三十,或者更年輕些,但是行為舉止卻像是一位得道高僧,穿著灰白長袍,永遠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只是,這位不動如山的高僧,卻有著異常俊美的容貌,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讓她看著看著,常常會不自覺的閃神。
在為她診治時,不管她如何唉叫、如何抗拒那轉動骨頭的痛楚,杜濤永遠是同一張表情,從來沒有多餘的不悅。
就像此刻,杜濤慢條斯理地打開擱在膝蓋上的白色布包,裡頭擺放著一根根細長的銀針。
「我……」
「扎針對你有好處。」像是能解讀她的心意般,杜濤接續她未竟的話。
她懂,可是她還是怕呀!雖然她是女警,但是,生病時,她是寧可吃藥也不願意打針。
於是,她伸手想搶過滿兒手裡的湯碗。
「先扎針,再吃藥。」杜濤懂她的用意,話雖輕,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皺緊五官,縮回伸出去的手,看著杜濤拿出一根比手掌還長的銀針,嚇得她肩膀縮了縮。
「我要扎胸口,你別緊張。」
她猛搖頭,連忙雙臂環胸,看到杜濤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像是她太小題大作了。
「小林哥,我爹要扎針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讓他扎針吧。」滿兒勸說著。
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表現得這麼孬,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這才緩緩放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