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心乙
「是很久了。」
「你也知道白秀水喜歡李惟西?」
「是。」
「我這樣看著你,就像看著以前的自己。深深暗戀著一個人,就像走在一條單行道上;當初以為風景很好,對那樣的寂寞毫無怨尤。可是這樣的路走來始終冷清,當有一天抬起頭,忽然發現自己既不敢往前看,也不敢往後看,到最後只會越走越累,越走越傷心,不明白當初怎會有勇氣說無悔。」舒璃晃著手裡的酒杯,喃喃說著。
「如果你當初沒選擇嫁給惟西,你終究還是會後悔的。」明俊說。
她會嗎?
明俊的話讓她低頭想了好久,竟沒聽到開門聲。
「人家要打烊了,我們回家吧。」李惟西笑著喚醒認真發獻的她。
舒璃沒料到他會回來,眼裡盛滿意外——
「你不是明晚才會回來?」
「我不忍心讓明俊困擾,所以趕回來了。」李惟西說。
「少來了,你根本是捨不得老婆。」明俊馬上平反,笑看他們離去的背影。
在車上,舒璃又問:「明俊打電話要你回來的?」
「不,是我自己要回來的。」他眼睛專注地看著前方。
「為什麼?」
「我知道你見不到我會失眠。」李惟西終於說。
舒璃大笑起來。「太好笑了,哪有這種事!你不要誇大自己的功能。」
功能?
她竟然提到功能?她為什麼會說該死的「功能」那兩個字?
來不及了,李惟西把車停下來。
「既然你滿腦子都在想我的功能,那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李惟西的聲音充滿嘲誰。
「呵,是啊。如果是以前,你一這樣說,我通常就會很開心地向你撲過去。我們之間好像只有在床上才可以停止猜疑和爭吵。那時候我傻傻地以為光靠『性』就可以填補我們之間的距離,但事實證明,我是太天真了。」她攏攏自己的頭髮,望著窗外說。
「你講這樣真叫我傷心。難道你認為我們一年半的實質婚姻關係裡,維繫彼此的只有單純的情慾?」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舒璃一臉怪異的看著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這究竟算不算是一種悲哀?她如願嫁給夢寐以求的男人,卻在即將離去時還是無法瞭解他。
她仰頭大笑,笑到淚都飄了出來。「既然連情慾都不曾有,那我們不就什麼都不是了?」
既是如此,她就更可以心安理得的結束這段婚姻;但,為何她心底仍然感到巨大無比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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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華會的日子越來越接近了,街道上有了一些直景的美化工程及指示牌和廣告標示;舒璃在忙碌中顯得有些緊張,李惟西卻覺得舒璃越忙越美麗。
夜裡,他常倚在木屋的柱子前看她在臨時搭建的伸展台前,指導十幾個充滿青春活力的茶葉公主參賽者。
這三年來其實她變了不少,變得更有自信,更有活力。
時間過得真快,舒璃剛嫁給他的時候,也差不多像那些女孩的年紀。
舒璃領著一群蹦蹦跳跳的女孩們走過來吃壽司和紅豆湯,李惟西遞了一塊壽司給正忙著擦汗的舒璃。
「喔,謝謝。」舒璃看著他。「你怎麼不吃?」「我不餓。」李惟西微笑。
「她們走得不錯吧?」舒璃指指女孩們說。
「很好。」
「明俊說所有嘉年華會的活動,都會請鄉親投票,圈選出最受歡迎的活動項目。哎,談到比賽,就容易讓人有壓力;何況我這麼惡名昭彰的,不曉得會不會害這些漂亮小女生大失所望,早知道就不要接受明俊的委託。」舒璃有點擔憂的說。
「放心,我這票一定投給你。」李惟西笑著給她打氣。
「多謝賜票。」舒璃喜歡他此刻笑的樣子。
「要不要我動員醫院的患者,全都投你一票?」李惟西打趣的說。
「這樣太誇張了吧。」舒璃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那笑容美得像朵百合花,讓惟西看得入迷。
夜深了,吃完消夜後,人群漸漸散去,李惟西幫著舒璃收拾餐盤。
「你先睡吧,我來收拾就好。」李惟西接過舒璃手上的盤子說。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舒璃對李惟西的溫柔不是不感動,只是不免要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慨。
「因為你是我的老婆。」李惟西背對著舒璃說。
舒璃威到一陣泣然欲泣,對著李惟西的背影歎了口氣。
三年了,人事早已全非,聰明如你,怎麼可能沒發現?只是你死不承認罷了。
她慢慢的走回房,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無法入眠。窗外驀然下起雨來,舒璃起身把窗戶關上,很疲倦的躺回床上,閉著眼睛默默的聽著雨聲。
夢中,她又回到三年前那個夜,她手裡拿著徵信社拍到的照片,看著照片中李惟西光著身子和另一個女人躺在床上,她氣得把照片往抽屜裡一扔,隨即奪門而出;她一邊流淚一邊跑,一直跑到後山,跑到跑不動為止。等到她停下來喘氣時,才發現大腿內側的異狀,她和李惟西的孩子沒了。
那一夜,她耗盡了所有的能量和對李惟西所有的感情。當她從婦產科走出來後,便決定永遠離開李惟西。
雷聲轟隆轟隆的響,舒璃又夢到自己喝得醉醺醺、獨自在台北租的小套房裡哭泣的情景。
忽然有一隻手輕輕搖著她的肩膀。舒璃哭著醒過來,迎面是李惟西的臉,一張擔憂的臉,他抱住舒璃柔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你只是在作惡夢。」
「不,那不只是惡夢。你曾對我不忠,那是千真萬確的。」舒璃的口氣難得的堅決;只是一想起往事,眼淚又不爭氣的掉}H來。
「事情都過去了,別再去想了。」李惟西苦澀的喉頭擠出一句安慰的話。
「不,事情並沒有過去,我只要看到你的臉就會想起來。我們之間雖然已經結束了,可是我那根深柢固的憂傷卻從沒真正離開過。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我每晚都得靠安眠藥才能入眠,才能不去想起你的不忠和我那流掉的孩子;許多時候我真希望自己醉死,省得去面對那無邊無際對你的恨;我知道,事情從沒有、沒有真正過去。」
舒璃難掩哀淒的說。
李惟西放開舒璃,轉身看著窗外聲勢加劇的風雨,無法言語。
「你究竟要我解釋幾遍?我沒有對你不忠,我是清白的,為什麼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李惟西啞著嗓子說。為什麼她總是不信仟他?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除非你能讓我的孩子再活過來。」舒璃美麗的臉龐留下決絕的淚水。
李惟西用力捉住舒璃的手。「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要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證據。你說,你今天就跟我說清楚,我對你不忠的證據在哪裡?三年前你一句「我對你不忠」就離家出走,你對我造成的傷害呢,我去跟誰說?跟誰要?」李惟西紅著眼,氣憤的對她吼。
舒璃掙開李惟西的手,氣憤的對他說:「證據是嗎?你等我!」李惟西看著她走到梳妝抬前,從右手邊抽屜旁的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張照片。
她把照片拿出來,往李惟西身上丟去。「這就是你要的證據!」李惟西端詳著照片許久許久,才抬起頭對舒璃緩緩的說:「我會向你證明你是錯的。」說完,懷著難以言喻的痛苦,蹣跚著步伐走出房去。
那一晚起,他便沒有再回木屋。
雨接連下了幾天,一群爬玉山的大專學生在山區失去訊息,山難協會出發協尋,並打電話到醫院來請求李惟西前往支援。
李惟西請他的學弟到醫院來駐診,沒對舒璃留下隻字片語,就匆匆出發。
他的行蹤還是舒爸告訴舒璃的。
李惟西離家的三天裡,雨仍持續下著。舒璃整天閒在家,盯著窗外的雨,悶得慌,甚至動不動就打破東西。
「舒璃,你是不是在擔心惟西?」當貴玉來看女兒,第五次幫忙收拾地上的碎片時,忍不住抬頭看著慌慌張張拿著抹布前來的舒璃問。
「沒有!」舒璃大聲否認。
音量之大,嚇了媽媽和自己一大跳。
「我是說,沒什麼好擔心的,他處理這些事算家常便飯。只是這雨下得實在太久了點,久得讓我有點心浮氣躁。」舒璃企圖解釋清楚。
舒璃邊用力擦著地板邊想,老媽可真幽默,她會擔心他?切!
他們可是將要簽字離婚的怨偶。
她心煩的撥開緹花窗簾.看著窗外的雨。同情的對著倚在她腳邊、看來很享受的小龍說:「可憐的小龍,好幾天沒出去跑跑了,你一定也很無聊吧?」
小龍慵懶的搖了兩下尾巴,但不到兩秒鐘,它忽然挺直身子,豎起耳朵,神情專注而緊張。
「怎麼了?小龍?」舒璃不解的看著狗兒.狐疑的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