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鄭媛
「你過來,幫我整裝。」他瞇眼盯住她,像匹惡狼。
馥容不動,與他對峙半晌。「你先答應我,不可以動手,我才過去。」
「不許談條件,過來。」他瞇眼。
「你不答應,我就不過去。」她堅持。
「那好,」他撇嘴笑。「你不過來,我就這樣見德嫻。」無賴地威脅。
馥容吸口氣,瞪住她夫君半晌。
「少福晉,格格問咱們可以進去了嗎?」外頭丫頭又叫。
無奈下,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夫君……
兆臣咧開嘴,俊臉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回是他勝了!
趁他得意的時候,馥容趕緊加快手腳為他整妥衣裝,兆臣剛伸手想捉住她,已被馥容扭腰逃掉。
「你們可以進來了!」她趕緊朝外喊。
他臭臉,卻只能放過她。
德嫻與丫頭走進房內的時候,乍見兆臣也在房內,兩人都愣住。
「阿哥,你也在?」德嫻怔怔地問。
「嗯。」兆臣哼一聲,老大不高興。
馥容忍住笑。「你怎麼來了?快過來這裡坐。」馥容主動牽起德嫻的手,把她拉到桌邊坐下。
「你,你沒事了嗎?」德嫻垂著眼問。
她的神態有些忸怩,畢竟嫂嫂為了救她而落水,她雖不喜歡這個嫂嫂,但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漠不關心。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馥容笑盈盈地對德嫻說。
德嫻這才抬起眼,不太自在地瞧了嫂嫂一會兒。「落水後,你病了嗎?」她又問。
馥容愣了愣,定下神,她對德嫻微笑。「我沒事,只是在池子裡喝了幾口水而已,你別擔心。」
「可是,你的臉很紅。」德嫻無心地說。
聽到這話,馥容無言以對。
然而,她卻看到丈夫正撇起嘴……
他竟然在偷笑!
「可能,可能只是屋裡太悶熱而已。」她強顏歡笑,假裝若無其事地這麼回答。
「噢。」德嫻信以為真。
馥容又握住德嫻的手,誠懇地對她說:「你能來這裡看我,我真的很高興。」
一聽到馥容這麼說,德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想,我應當來看你的……」她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馥容凝望她一會兒,猜到她心裡的意思,於是對丈夫說:「我跟小姑有悄悄話想說,你可不可以離開一下?」
德嫻顯得有些緊張,她沒想到,嫂嫂竟然敢叫自己的丈夫出房。
兆臣瞪住妻子。
他沉下臉,眼色甚為不滿。「我是你的丈夫,也是德嫻的親阿哥,有什麼『悄悄話』我不能聽?」現在居然還想趕他出去?!
「這是女人家的悄悄話,你是大男人,不方便聽。」馥容膩著聲音哄他。
德嫻睜大眼睛,對這個嫂嫂開始有點另眼相看起來。
同樣的景況若換作是她,她必定沒有勇氣對少允貝勒說出這樣的話……
回過神,德嫻羞紅了臉兒……她想到哪兒去了?
聽妻子用「女人家」的悄悄話來堵住他的不滿,兆臣只好不情不願地從炕上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出房外。
「謝謝你喔!」臨去秋波,馥容送她丈夫一個甜甜的笑。
兆臣故意惡狠狠地瞪妻子一眼。
丈夫離開後,馥容忍不住掩嘴笑。
德嫻愣愣地盯住她的嫂嫂看了半天,已經藏不住崇拜的眼色。
「那件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就算是你的阿哥也不會知情。」收起笑容,馥容再次嚴肅地對德嫻保證。
「我,」德嫻低下頭,吶吶地柔聲回答:「我相信你不會說。」
馥容笑了。「小姑,你與少允貝勒,已經定親了嗎?」
猶忸怩了一會兒,德嫻才點頭。
馥容看了她半晌,忽然問她:「我聽姥姥說,你的漢書寫得極好,改天可以讓我瞧瞧你的字嗎?」
德嫻臉微微紅。「那只是閒來無事,胡亂寫的而已,稱不上極好。」
「你太謙虛了,我知道連阿瑪都曾經當著賓客的面,稱讚過自己閨女所寫的漢書,這怎麼能是胡亂寫的呢?」
德嫻笑了笑,低下頭不好意思說話。
馥容早已看出德嫻的性格太過於害羞,於是她故意問德嫻:「平日裡,小姑去火神廟嗎?」
「偶爾會去。」她吶吶地答。
「去上香嗎?」
「我……」
「奴婢經常陪格格,到火神廟附近散散心而已。」丫頭機伶地代主子答。
火神廟附近,是京城裡的旺市,城內許多富家公子與親王貴胄,都會到火神廟附近的古董市集搜羅古玩珍品,傳說有一、兩家古董商號,裡頭藏有的珍奇古玩,是歷代太監公公從大內私運出來的皇家寶物。
少允貝勒也喜愛古玩,他經常在火神廟附近出沒,與數家商號頗有往來,搜羅了不少奇珍異寶。
因為如此,德嫻到火神廟附近瞎逛,其實是希望能有機會遇見少允貝勒……
可等到好不容易終於能與他見上一面時,她卻又不敢同他說上一句話。
有時候她實在很恨自己的不爭氣。
像少允貝勒那樣交遊廣闊的男子,若非雙方家長自小即為彼此兒女指腹為婚,他必定不會想要一個像她這麼羞澀內向的女子,做為他的妻子。
「是嗎?」馥容對德嫻說:「這兩日要準備歸寧的事,姥姥那裡會比較忙,等我回府後,選一天小姑有空的時間,咱們一道至火神廟附近逛逛,好嗎?」
德嫻抬眸望她,起初有些猶豫,但沒想多久便點頭。「好。」
丫頭有些驚訝,她原以為自己的主子並不喜歡少福晉。
馥容露出鼓勵的微笑。「記得,那天出門之前,把你寫的字,挑一幅最得意的帶上。」
「為什麼?咱們……不是只在火神廟附近逛逛而已嗎?」德嫻不明白。
「那天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寫的字,必定用的著。」馥容笑著對她說:「相信我,你會喜歡那個地方。」
德嫻怔怔地凝望著嫂嫂的笑臉,半晌後,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因為馥容自信的笑容,令她心裡生出仰慕與嚮往。
想到自己的不足,她興起了改變的渴望。
她期待著,期待自己能因為接近嫂嫂的緣故,至少感染一些些嫂嫂的自信與神采。
現在的她,確實迫切地渴望著內向的自己,能夠有所改變……
第7章
老祖宗的身子養了三日已經無礙,而馥容歸寧的日子,也即將來臨。
為準備明日歸寧需用的果盒,這天一大早馥容便進廚房與姥姥一起忙碌,一直忙到午後,姥姥一再催她回屋歇息。
「我會看著丫頭們裝好這些辦妥的果子,您忙了一日了,快回屋裡歇著吧!」姥姥道,還搶過馥容手上的活,不許她再做。
拗不過姥姥,馥容歎口氣,笑著說:「好,那我回屋了,姥姥您記得不要太辛苦,您也要早點歇息,知道嗎?」
「知道、知道!您別學我那小孫女的樣碎念我。」姥姥啐道。
馥容掩嘴笑,一旁的丫頭們也都笑了。
稟貞笑著走過來,幫主子脫下沾了白麵粉的工作衫,主僕兩人這才離開廚房一道回屋。
經過書房前的花園時,稟貞忽然道:「小姐,您瞧,前方敬賢領著的那個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啊!」
馥容聞言抬頭,此時金漢久也正好回頭,兩人眸光相遇——
「原來是金大人啊!」稟貞叫了一聲!
乍見馥容,金漢久竟然呆住了,久久無法回神……
還是馥容先反應過來,主動對他微笑。「金老師,您好,好久不見了。」她親切地問候。
金漢久這才回過神,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馥容!」頓了頓,他臉上的笑容略顯暗淡。「不,現在該喚你少福晉才是。」他的聲調低落了幾分。
「金老師到王府,是來見我夫君的嗎?」馥容仍然微笑以對。
金漢久凝望她片刻,無法立即回答。她仍然如過往那樣端莊斯文、以禮相待,總稱呼他「金老師」,這聲稱呼聽來親切,實際上卻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禮教藩籬。
而現在,那「夫君」二字不但令他心痛,更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是,漢久正要離去,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他淡淡地道,極力壓抑藏在他內心裡的感情。
「老師別來無恙否?」馥容問候。
「很好,你呢?在王府裡過的如意嗎?你的——夫君,他待你好嗎?」他問,複雜的眼色掩不住失落。
「馥容在王府過得很好,夫君待我也好。」她淡淡地回答,但是語調堅定。
金漢久凝望了她很久,才再開口說:「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往後再也不能見到你,我也會為你的幸福祝願,無論我身在哪裡。」他凝望著她深情地這麼說。
馥容的笑容凝結臉上,她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不能回應他。「感謝老師的祝福,不耽誤您,馥容先告退了。」她只好這麼說。
尚有王爺的家僕在場,金漢久不便挽留她,只好眼看她離開。
在書房,兆臣透過屋內的方格窗內朝外眺望,二人會面的景象完全落入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