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邪皇

第19頁 文 / 湛露

    她支支吾吾地應著,眼睛還是盯著唐可怡。知道自己躲不過,唐可怡只是對朋友笑了笑,然後堅起一指湊在唇邊,示意她不用多問,再做幾個手勢,然後跟著張德海快步走進長生殿裡。

    以前她沒有來過這裡,此處院落不大,栽著幾裸桃樹,滿院清幽。遠遠地,她聽到殿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又像是在唱著什麼。

    張德海站在殿門口躬身說:「唐大人,您自行進去就好,陛下在裡面等您。」

    她只好獨步走入,穿過幽廊,來到正殿門口。扶著殿門,她楞住了,只見大殿內搭著一個戲台,台上被一塊巨大的擋布遮住當背景,有人在布後操縱著幾個傀儡木偶,搖來晃去地演著什麼戲。皇甫夕就坐在正對面,饒有興味地看著台上的演出。

    也許是聽到了聲音,他回過頭來,見到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小怡,過來看看這齣戲。」

    她走過去,挨著他坐下,將目光投往台上去。

    戲正演到一個女子站在一株樹下,和一個青年說話。

    唐可怡看了幾眼,不覺臉就紅了,低聲問:「這戲是誰寫的?」

    他衝著她笑道:「怎麼,覺得眼熟?」

    她不好說什麼,只是心中納悶,為何戲裡的台詞竟然與她當年和皇甫夕的對話如此相似,近乎一致?

    「莫非春風,惹起相思,總有一縷縈繞,且難斷絕。原不是情種,卻有情根種在心上,籐籐蔓蔓,心癢難當。」

    扮做青年的那個布偶,唱得一詠三歎,讓唐可怡不覺聽得癡了。於是開口又問道:「寫詞的人到底是誰?」

    「妳想見?」

    她點頭,「寫得真好。」

    「是因為心有所感,所以才能直抒胸臆。」皇甫夕直視著那戲台,似是笑著,又似有點悵然。

    她看著他,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難道是你寫的?」

    他坦承不諱,「旁人也無從代筆。」

    唐可怡情不自禁地忽然握住他的手,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動去碰觸他,只因為一時心潮激動,難以自已。

    皇甫夕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對戲台上的人說:「唐大人喜歡你們唱的,可以下去領賞了。」

    戲台上的人物都停了下來,從幕後走出幾人,齊齊跪倒謝恩,然後離去。

    「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見妳嗎?」皇甫夕這時又問她。

    她搖搖頭。這裡有什麼特殊之處?

    「一來想讓妳看看這齣戲,二來……這裡還有幾株梔子樹。」他用手一指,在後院角落裡,果然還有幾株梔子樹傲然挺立。

    「怎麼會?」她不由得吃了一驚。全宮裡的梔子樹不是都被砍光了嗎?

    「因為這裡的皇妃被帶去殉葬之後,宮女太監也都徹走,來砍樹的太監只注意到前院的樹,疏忽了後院,所以它們才倖存下來。」

    皇甫夕拉著她的手,走到那些梔子樹下。

    「我這個人為人處事,向來只顧眼前,不計後果,只因為我以為自己承擔得起任何結局,旁人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她靜靜地聽他說,結果他一側身,對她對視。

    「當年對妳,也是這樣。」他頓了頓,又道:「妳可知道我當年最初和妳在一起,只是為了戲弄而已。」

    被他握在手中的纖細柔萸在這一刻變得僵硬緊張,但他緊緊拽住,不肯有絲毫鬆動。

    「只是沒想到後來,我竟然會對妳動了真心。但那日在梔子樹下,我對妳不是戲弄,只因為我沒能自控……那是流露而出的真情。」

    唐可怡始終沉默的聽他訴說。這番話,溫柔動情,誠摯感人,他向來有把握用語言打動每一個人,卻在這一刻變得惶恐起來,因為她既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不發一語。這是他生平未有的不確定,難道她心中恨他,所以連話都不說了?

    良久,她輕歎一聲,「但我卻想謝謝你。」

    這話讓皇甫夕臉上躁紅,只覺得羞愧。「謝我什麼?」

    她真誠地凝視著他,沒有半點怨恨,或是憤怒怨懟。「在認識你之前,我只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爹要我入宮之後不要為家中惹事,我便沒沒無聞地活著,只想保命,然後平平安安地到了十八歲,再平平安安地出宮。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書中的天下是我的最愛,因為我知道自己這一生也不會有書中那些人的精彩,直到遇到你……我知道了什麼是欣喜,什麼是情竇初開,什麼是惴惴不安,什麼是……孤獨痛苦,自你走後,我覺得自己也長大了許多。若不是遇到你,我不會有這些變化。」

    「別罵我了。」皇甫夕苦笑著歎道。

    「真的不是罵妳,因為……」她一頓,堅定地說:「我從未悔過。」

    他心底一震,「從未?」

    「從未。」即使在受封皇妃的絕望之時,即使在自己身處冷宮無人問津之時,即使眼睜睜地看著其它皇妃要去殉葬,而自己惶惶不知終日的時候,她也未曾對當年之事後悔過。

    既然愛過,又何需後悔?

    皇甫夕伸臂將她擁住,唇瓣碰觸她的髮際,珍惜地、愛憐地、小心翼翼地,將唇印在她的肌膚上。

    唐可怡只覺得渾身一陣戰慄。這感覺,便是當年在梔子樹下,他進入她身體時的悸動。

    那樣的譴捲纏綿,那樣的難分難捨,而彼時的乍驚乍喜、惴惴不安,在今日都已隨風而碎。

    當他的舌尖挑開她的唇齒,滑入她的口內時,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雙腳有點虛軟,倒在身後那個矮矮的戲台上,雙手出於本能的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和她當年抱著時的感覺似有不同,那時候是柔韌如柳,而現在像是一片可以任她翱翔的藍天。

    喘息之際,他已將她的官服解開,她覺得自己像是渴望等待這一刻許久似的,雙手配合著他,也滑入他的衣襟之內。幾乎是同一刻,他們都碰到了彼此的肌膚,更熱烈的火焰燃起,他滑進了她的身體,她攀住了他的肩頭。幾番震顫,震動著魂魄,震下了她的淚水,說不出那是因為喜悅還是緊張。

    忽然間,外面響起張德海急促的叫聲,「公主殿下,陛下有旨,不得隨意進入打擾,他正在和唐大人敘事。」

    「陛下說的『人』裡不包括本宮。」傳來的女聲非常有氣勢。

    唐可怡迷糊地想著這個人是誰,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見人?

    倒是皇甫夕反應比她還快,伸手扯過戲台上那塊做為背景的布幕,裹在她的身上,但饒是如此,當殿外那個女人氣勢逼人地出現在門口時,唐吵可怡還是羞窘得轉過身去,不敢見人。

    「這就是陛下在和唐大人談的正事?」長樂公主冷冷一笑,「陛下真是越玩越出格,幾時也有這龍陽之好了?」

    皇甫夕雖然衣衫不整,卻大大方方地抬起頭,直視著對方。

    「公主何故硬闖進來?是和駙馬動了手要朕來調停嗎?」帶著點戲譫的發問,每個音色都是冰涼。

    長樂公主大概也不習慣他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楞了楞,又露出笑容。「陛下生氣了?只是要來看看你,你登基之後,咱們姊弟多久沒見面了?現在要見你一面這麼難,竟然還要過五關斬六將的。」

    「請公主殿外等候。」皇甫夕盯著她正要邁進來的腳,冷冷道:「朕要整理一下儀容,唐大人也需要重新著衣。」

    他的話讓長樂公主再度楞住了,她努力瞪著唐可怡的背影,然後一甩頭,恨恨地退到殿外的院子裡。

    「這可怎麼好?」唐可怡滿面通紅地悄悄將衣服穿好,低聲自責,「都怪我,要是推開你就好了。」

    「妳敢推開我,我就會抓妳抓得更牢。」皇甫夕低低笑著,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二姊來得正好,當年之事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問她,今天正好問個明白。」

    她有點緊張,急忙拉住他,「既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又何必再問?我現在不是已經在你面前了?」

    「若不是二姊搗鬼,妳早就是我的王妃,而不是現在這個尷尬的身份。」他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這間殿有個後門,通到另一處廂房,唐可怡遂先行退下,不與公主有正面接觸。

    當皇甫夕負著手走出殿門時,就見長樂公主正站在一株桃花樹下,狠狠地獗著其中的一根樹枝。

    「二姊,這樹枝招惹妳了嗎?何苦毀了它?」

    他悠然開口,惹來長樂公主的嘲笑,「陛下現在如此悲天憫人,可不像你當年的樣子。看來不僅是出使海外,邊關這幾年也把你的稜角磨圓了不少吧?」

    「一個人的稜角或許能磨圓,但一個人的困惑妳能磨到一點印子都沒有嗎?」

    「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陛下指什麼?」

    「唐可怡,這個名字二姊還記得嗎?」

    「唐可怡?」長樂公主果然楞在那裡想了一會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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