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綠光
他開始懷疑,舒雪尹到底是誰的貼身丫鬟。
「王爺,我瞧雪尹丫頭也有幾分姿色,她……」看他濃眉攢起,黎少秦立刻閉上嘴。
「原來是求歡不成,你就把念頭打到那丫頭身上了?」他笑得很冷,黑眸瞇得很邪氣。
「王爺,不可能的,我的心已經在燕兒身上,這一輩子絕不可能更改!」黎少秦只差沒以死明志,就怕一丁點不真實的流言,毀了他用在公孫燕身上的多年心思。
「那你為何老是在本王面前提起舒雪尹?」
「……」不能說,死都不能說,打死都不能承認,他正在暗地裡撮合兩人。
李弼冷冷看著他,懶得多問,隨即整裝出發。
當他來到天壇東方的行宮時,竟看見舒雪尹已在那裡等候多時。
「該死的黎少秦!」李弼暗咒下馬,趕在皇上和國師之前,快步走到她面前。「誰要妳來的?」
「是御鳳郎大哥帶我來的。」
怎麼了?他真這麼討厭她?不要她服侍,也不想見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解地瞅著他,瞧他一身雪白戎裝,襯得他英挺威武,烏亮束起的發收攏在玉冠底下,出色而立體的五官,更加俊魅而……陰冷。嗯,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是因為她嗎?但她到底又是哪裡做錯了?
閉了閉眼,李弼決定回去之後就撤掉得力助手的官職。他今年故意不點少秦隨侍狩獵,他居然還能把人送到這裡!
春搜獵獲代表著一整年的盛世,如此重大的日子,他竟也敢胡鬧。
「鳳凌王,這位不是皇后賜給你的宮女嗎?」金雀皇帝李劭早已自皇輦下來,緩步走到行宮前,身旁有太監禁衛隨侍,國師上官羿則跟在他身後。
「回稟皇上,是的。」他只能扯著自家丫鬟行禮。「見著皇上,還杵著做什麼?」
「奴婢見過皇上。」舒雪尹趕緊垂首欠了欠身。
「起來吧。」李劭面色溫潤如月,先行踏進行宮裡。「看來鳳凌王確實是挺中意這奴婢。」
李弼無奈,只能又拉著舒雪尹踏進行宮。
行宮主構為三殿一園林,宏偉堂皇,從正門而入,過穿廊,銜迴廊直上,便是主廳。
「可不是?瞧,這小手,鳳凌王牽得可緊了。」上官羿踏進主廳,不由得笑睇著兩人的親密。
聞言,李弼立刻鬆開手,舒雪尹也渾身不自在地垂握雙手。
春搜為皇朝大事,每年幾乎是由李弼點將陪侍皇駕,帶領三支禁衛隨行到後山,以前聽聞亦有嬪妃同往,但今年由於才剛封後納妃,於是只有皇上獨行。
「皇上請先暫歇半刻,臣到外頭勘查地形。」李弼打算到外頭,吩咐禁衛將舒雪尹送回王爺府。
他現在不太想見到她,不想太接近她。
這丫頭看似迷糊,心思卻是出乎意料的細密,令他不悅,卻又感到些許歡愉,矛盾得緊。
他無法接受有人左右他的情緒,於是打歡喜日過後,便不曾再戲弄過她,甚至要她服侍,可偏偏該死的少秦不知道在玩什麼把戲?硬是把她丟在他面前,搞得他心浮氣躁!
「勘察可以交給其他人去做,你先留下來陪朕喝一杯吧,朕不知道已有多久沒同你和國師一道喝酒了。」
三人一道長大,雖說現在是君臣關係,但在李劭尚未即位之前,他們是情同手足的好友,三人共處了十多年的歲月。
主廳裡,太監早已開始布菜斟酒,由不得李弼說不,他只能硬著頭皮,帶著舒雪尹來到聖榻旁。
「誰要妳坐下的?」一見她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他頭痛的低斥。
這裡可比王爺府嗎?王爺府由得她不分尊卑,在皇上面前豈可胡來?
「可是……」她不是都這樣的嗎?舒雪尹疑問很多,但不敢問,因為時間不對,地點也很不對,所以她順從地站到他身後。
「朕似乎沒瞧過鳳凌王對哪位姑娘說話如此輕柔。」李劭笑道。
這樣叫輕柔喔?舒雪尹不甚認同地搖搖頭。
「雪尹。」李劭看向她。
舒雪尹乖巧地垂首欠身。「皇上?」
「布蕾皇后極掛念妳,若是有空便回宮讓她瞧瞧吧。」頓了下,他又道:「別以為皇后不在意妳,才將妳賞賜給鳳凌王,這是朕作主的,因為鳳凌王平亂四方,戰功彪炳,卻未曾跟朕要過任何賞賜,難得他開口,朕是非得要賞的,如此說來,妳可明白?」
舒雪尹想,皇上只是在為布蕾說情,於是笑笑點頭。「奴婢明白。」
明白個什麼?!李弼眼角微抽,狠瞪著她。
皇上分明是在提點她,要她把握機會好好守在他身邊,總有一日,沒個王妃正位,也絕對有側妃之位。
搞不清楚的笨丫頭!他不過是一時興起,豈有皇上說得那般曖昧?不過也慶幸她蠢得過火,聽不懂皇上的暗示。
他支手托額,又氣又惱,然臉上依舊是不形於色,抓起矮几上的酒杯,轉移話題。「預祝皇上此次春搜可以滿載而歸。」
春搜再每年二月末,為期三天,所以這三天,他必須隨著皇上留在行宮三日,正好可以讓他有三天的時間,將這煩人的丫頭甩開。
「說到這事──」李劭啜了口酒,看向坐在右前方的上官羿。「國師,日前地動,可有卦象?知道是何預兆嗎?」
上官羿對答如流。「此為天子臨朝,皇朝地氣歡騰之兆,可見皇上在朝必定是盛世千秋。」
「國師,朕不是頭一回上天壇,卻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
「也許皇上氣勢正盛。」他隨手拈來一個說詞。「鳳凌王,你說,是不?」
李弼輕啜著酒,漫不經心地懶應著。他當然知道上官羿不過是隨口說說。
身為堂兄弟,他多少知道一些關於皇朝異象之事,好比地動代表著真龍歸位,又好比春霧夏雪秋霾冬霆數種當季不該發生的氣候,乃是真龍回天之象。
「皇上,這是好事。」上官羿微笑,斂去眼中精光。
打地動以來,他日日夜觀星象,日探水鏡,隱約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卻難以規探全貌,唯一能確定的是,有另一派天子將回朝奪位。
皇朝三代子嗣相當薄弱,而三代前,平德皇時代曾出現一個讓位的攝政王李鳳雛,平德皇曾留下暗諭告知,說不準有天李鳳雛的後代子孫將會歸朝奪政。
而他,護國國師鎮守金雀,又豈能讓皇位再讓給其他李家人?
皇朝,是他上官家的!上官家為皇朝落得代代家破人亡,孤老終身的命運,皇朝欠他上官家太多太多,所以皇位本就該是他上官一氏擁有的,誰也別想搶。
「不談那些了,朕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和國師、鳳凌王如此把酒言歡了呢。」李劭笑得溫文爾雅。
「皇上,這可得要怪鳳凌王,他常年在外征戰,幾年見不上一面是常有的,這一年來好不容易在皇城定下了,皇上該先罰他。」上官羿朝對面的李弼笑得很賊。
無力地閉上眼,李弼連瞪他都嫌累。
「小婢,還不斟酒?」李劭笑道。
小婢?叫她喔?舒雪尹偷偷抬眼,覷了下,發現皇上和國師身邊皆有太監侍衛服侍,唯李弼沒有,便趕緊走到他席旁,為他斟了一杯酒。
「對了,王爺,我聽說前幾天歡喜日時,你特地出門了?」上官羿問。
李弼開始懷疑他的衙司有人出賣他,否則他的行蹤怎會連國師都摸透了?
「小婢,還不趕緊餵酒?」李劭笑著催促。
這兩個傢伙真的是在連手欺負他!明知道他不愛近人身,明知道他厭惡有人在旁……皇上不知他天賦之事,但上官羿可一清二楚,今日如此整他,明日他非加倍奉還不可!
舒雪尹猶豫了下,看他濃眉攢得死緊,實在沒勇氣餵他酒。可是,不管怎樣,皇上都比王爺大吧?
於是──「王爺,請喝酒。」她單手拿起酒杯要餵他,瞧他斜睨著她,以為他要喝,她趕緊把酒湊上前,誰知道她的腳很明顯地被人絆了一下,手中的酒也神准地潑到他身上。
「妳這沒用的丫頭!幾天前潑了戶部尚書一身茶水,今兒個又潑了本王一身酒,笨手笨腳極了,給本王出去!」李弼佯怒低咆,想要藉此法讓她躲到外頭,免得待會成了皇上和國師欺負的第二目標。
可舒雪尹不知其中蹊蹺,被這麼一罵,近日被疏遠的委屈全湧上心頭,她水眸倏地泛紅,難過的垂下臉。「……對不起,奴婢告退。」
「妳……」想伸出去拉住她的手,終究還是被李弼收攏在身側。
***
舒雪尹噙著淚水踏出行宮,迎面一陣強勁山風襲來,冷得她直打哆嗦。她想回行宮,但那男人擺明是故意把她趕出來的,她哪有臉再回去?
扁起嘴,她決定朝天壇方向走,只要靠在牆面上,至少能擋點風。
然而,才剛踏到天壇旁的青石廣場,四面八方隨即捲起一陣狂風,冷冽寒意讓她縮著肩頭直往天壇牆面跑,可在碰到牆面的瞬間,整面大地亦為之翻騰,彷彿是翻身而起的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