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的大老爺

第20頁 文 / 雷恩那

    她也歎氣,淚水溢出,流過鼻樑再流入另一眼裡,然後兩眼的淚混在一塊兒,墜落在枕上。唉,她怎麼變愛哭了?越來越愛哭,這不像她呵……

    深吸口氣,她掀了兩次唇才出聲。

    「秀爺動手傷人就是不對。」

    聽見妻子輕輕啞啞的聲音,游巖秀一時間還鬧不清楚她說些什麼,只知她終於開口了,他雙目一爍,兩耳發熱,然後……慢了半著才聽明白她的話。

    大爺俊臉陡沉,目底變黯。

    「你非要我認錯不可嗎?」他硬聲硬氣。「我沒錯。要是相同情狀再一次擺在眼前,我照樣會撲過去,照樣壓著對方狠揍,絕不留情!」

    他聽到她歎息,然後沉默了,彷彿她已無話可說。

    她不肯說話,他心頭又痛,肚子狠挨一拳似的。

    哎呀,鐵青著臉,他瞇眼怒瞪她的背,很想不顧一切地抱住她;很想野蠻地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看他、聽他、理他;很想對她大吼大叫,要她也對他大叫大吼;很想重重吻她的唇,把臉親匿地埋進她頸窩和胸口,讓她因他的熱火而渾身發燙;很想……很想……

    但,他聽到她在輕輕吸鼻。

    那強忍淚水的聲音教他恨起自己。

    可惡、可惡、可惡!

    他兩手握成拳頭,握得死緊,張口欲言,卻怕說出來的話非但安慰不了她,還要更惹人傷心。

    混賬!該死!可惡!

    他內心爆出一連串精彩絕倫的詛咒,瞪著她輕顫的身背好半響後,他終於頭一甩,起身離開內房。

    他一離開,床帷內的人兒卻哭得更厲害了。

    淚珠一顆顆掉,禾良的臉濕漉漉的,青絲沾上淚,枕面也弄濕一片,她哭著、哭著、哭得睡著了……

    第9章

    「我想來想去,終於想通了。」

    俊美男子近來飽受「兩地相思」之苦——妻子睡寢房,他睡書房。

    造成這悲慘局面的罪魁禍首,經過他徹夜未眠再三深思,終於水落石出。

    「你確定?」

    在外漂泊慣了的年輕漢子,因老太爺八十大壽特地趕回永寧,而壽宴已過,再過兩天他又要走了,今日無事,索性就陪陪暴躁到快將滿屋子藏書一把火焚掉的長兄喝酒說話。

    「是。」俊美長兄醉眼蒙,美色無邊,但他人美心不美,他也沒醉,借酒澆愁愁更愁這道理他很懂,所以他不會把自己灌醉。他心裡不痛快,他要報復,有仇不報非大爺,他要讓得罪他的那個人,心裡比他更不痛快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想通了,然後呢?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年輕漢子兩臂盤胸,挑眉問。

    「不好。」他露出嗜血的冷笑,漂亮杏目在此時透出奸險神氣。「不止一點顏色,我要給他很多、很多顏色,多到可以讓他開染坊。」

    不妙!他笑了……年輕漢子皺起眉峰。眼尾餘光不動聲色地瞄了下門外。

    「想逃?哼哼哼——」俊美男冷冷哼笑,一句話戳破他的打算。「我獨立支撐這麼龐大的家業,把你該擔的那份也一併但其,你在外玩耍,天天玩耍,呼朋引友,聚眾成勢,而我卻要努力養家活口,忙得不可開交,成天累的跟狗有的比,現下我被欺負了,你競想一走了之?」

    「呃……沒有沒有……」偷偷抬起的臀只好又貼回椅面。

    「沒有最好。一句話,是不是兄弟?」勾唇笑問,笑得好令人毛骨悚然。

    「……當然。」這還能說不是嗎?

    俊美大爺點點頭。「既是兄弟,這事你就給我擔下來。」

    「喂!怎、怎麼擔呀?」好驚恐!

    「該怎麼擔就這麼擔!總之,把你外頭的人馬全給我帶上,把他的貨全給我扣了,有多少扣多少,我要他誤了貨期再誤船期,弄臭他『廣豐號』商譽,要他賠大把銀子,賠得傾家蕩產,賠得連條褲子都買不起!」

    這麼不入流啊!「……這位大哥,這樣不太好吧?要是被嫂子知道,她肯定氣得不理你!」

    「哪裡不太好?怎麼不太好?有什麼不太好?說啊!你給我說啊!反正她現在就已經不理我了!她都不肯理我了,我還顧及個屁!我他娘的顧忌給誰看啊我!」極度哀怨加上無端惱火,仰首狠灌一大口酒,灌得太猛,把前襟全給濡濕。

    「說的也是啦……」糟!不好,說錯話了!「呃……不是啦,那個……我是說,如果嫂子氣到跑來質問,衝著你開罵,那可不好。」

    「那才好,她要肯問我、罵我,我就讓她問、任她罵。」也不知是否在賭氣,他俊頰嘟起來,八成被酒氣醺然,他臉紅紅,眼紅紅。

    真頭痛!好無力!他家嫂子的殺傷力未免太大……年輕漢子暗暗歎氣,即便如此,還是要展現一下兄弟情義,相挺到底。

    「好,這位大哥,此事就交給小弟我安排,小弟替大哥您出氣!」他說的豪氣干雲,內心卻想,反正他是受人「逼迫」、「要脅」、「教唆」,出事了就由大哥扛,他這個當小弟的向來狡兔三窟,往哪裡溜都行啊!

    「廣豐號」十天內出的貨,有藥材、棉絲、糧油食糖、高價飾物、筆墨紙硯,還有活生生的牲口,無論走陸路或河路,全部出事。

    唯一稍感安慰的是,那些明搶暗奪的賊寇只動貨不動人,「廣豐號」隨隊的夥計們除幾個曾意圖反抗而在過程中受了小傷,其餘的多平安無事。

    聽遇事的夥計們說,那批人馬交談多用暗喻和手勢,行動驚人迅捷。

    究竟是誰跟「廣豐號」過不去?

    干正經生意的遇上干沒本錢買賣的,還北連莊胡搶,這鋪天蓋地的,要不是曾得罪誰,不會遭此大難,而這種江湖事想要查清,怕是官府方面也施不上力。

    今夜十五月圓,「淵霞院」裡的曇花開的頗好。

    夜來香氣,幽幽旋蕩,走在迴廊上便能聞見。

    禾良遣走兩名貼身婢子和一名被叫來取乾淨衣物的小廝,她親自抱著那疊乾淨的男子衣物走過花香淡淡的小園前,懸在天邊的圓月一直跟隨她,跟到「淵霞院」內的大書房前。

    聽見裡邊傳出水聲,她靜靜呼吸吐納,緩下略急的心跳後,這才推門跨入。

    水聲是從一幕臨時擺開的山水屏風後面傳出的。

    「管你是哪個誰,東西放下就給我出去,睡你的、吃你的去,本大爺有手有腳,會自個兒穿衣!」屏風後的大爺粗聲粗氣道。

    她咬咬唇,放下一疊衣物,心想,他哪裡是自個兒穿衣了?

    自嫁他為妻,「淵霞院」內有丫鬟服侍她,他這位大爺則由她貼身服侍,每日常是幫他梳頭穿衣、修正面容,晚上幫他寬衣解發,甚至為他端水洗腳。

    她喜歡為他做那些事,喜歡照顧他,喜歡他坦率地在她面前顯露真性情,她心裡早已有他,一直佔據著,全都是他。

    腦中晃過當日他那聲關於「偏心」的職責,玉容不禁黯了黯,喉頭又緊。

    她重振精神,腳步寧謐地走向那幕山水屏風。

    屏風後有美人沐浴。

    丈夫背對她,坐在大大澡盆裡,他真的是很美、很美的人兒啊,寬肩勁臂,身形勻稱修長,裸露出來的肌理一條條、一縷縷,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作,精瘦有力,全屬於男性的健美。

    只不過……他此時的動作不太優美。

    「他娘的,忘記拿長柄刷子了!」游大爺背癢癢,自個兒抓不到、洗不痛快,兩臂彎到身後亂搓亂揉,一頭沾了誰、烏亮亮的發黏在頸上、背上,纏得他很煩。

    「誰?混——」突地感覺到身後有人,他凶霸霸地回首。

    在熒熒燭光中見到來人,他頓時失語。

    那女子輕衣薄羅、亭亭立在那兒,小手仍習慣性地護著微鼓的肚腹,臉上有抹好淡淡的柔笑,凝注著他。

    禾良走過去,捲起袖子拿起掛在在澡盆間的長巾,道:「轉過去。」

    游巖秀仍定定望著,杏眼眨也不眨,他一直看,怕她突然會消失似的,好半晌才抿抿薄唇,默默地轉過身。

    她幫他擦背,他一向喜歡力道重些,她抓著濕巾子用力搓,在他美背上搓出了紅痕。她微微苦笑,不知者算不算「凌虐」他,讓她最近心裡好過些?

    游巖秀伏在澡盆邊,左胸咚咚跳直打鼓,眼珠子左右溜來溜去。

    噢,禾良禾良,他家的小娘子肯搭理他了,還專程來幫他擦背……想著,他鼻頭竟然酸熱酸癢,一股熱氣衝上雙目,受寵若驚到想哭。

    「你哪盅雞湯怎麼沒喝完?」假咳了聲,他忽地問,背上的紅痕像也移到兩頰。

    搓他雙肩和美背的手勁略頓。「雞湯……有些油膩,再有,喝下一大半後也都飽了,喝不下。」心中一暖。她真的他天天「逼問」銀屏和金秀,她每天吃些什麼?吃下多少?胃口如何?有沒有特別偏愛的口味?他全然掌握,並吩咐廚子按她的喜好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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