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淺草茉莉
「少了一百兩,再去湊!」他突然大喊。
畫眉錯愕不已,「這裡頭我明明點足了有一百五十兩,怎可能少一百兩?!」
「我說少了就是少了,咱們三個人六雙眼睛一起數的,難道會有錯?!」他耍賴的說。
施成辭一聽可怒了,他見他們數錢時的表情就有異,這些人見畫眉真將錢籌來,貪念更盛,分明存心想訛更多的錢!
「你們太可惡了,把錢袋還給咱們,咱們重新當面點清楚!」
李大刀不給。
「怎麼?!你們想反悔,不給錢賠償我這條腿了?行,當年傷人的你們三個都有份,兩位官兄弟,勞二位將人全給押進大牢,我要向縣太爺告他們欠錢傷人。」他嘴臉一獰,兩個捕快立即就要上前抓人。
「住手,你們怎麼可以出爾反爾,拿了錢還要抓人!」畫眉這時也是怒氣衝天,忘了害怕了。
他哈哈大笑。「好吧,我就老實說了吧,老子我開賭場還自個兒下場賭兩把,結果輸光了家當不說,連賭場都給押出去了,現下就欠跑路錢,所以才打上你們的主意,打算敲完這一票就閃人,妳若肯再乖乖弄來一百兩,讓我跑路的路上吃喝舒服點,我就從此不再找妳麻煩。」
「還要一百兩?我湊足這一百五十兩已是焦頭斕額,再多一兩也沒有了,哪還再擠得出一百兩給你!」她勃然大怒,這些人竟惡劣得離譜!
「放屁!燕府家大業大,小小的一百兩拿不出來誰信?」他就是知道她進燕家後,很受燕子飛寵愛,才料定找她勒索定有收穫。
「我只是燕家的童養媳,可不是真正的燕家人,哪有權動用任何錢財。」她實話實說。
「那就找燕子飛拿去啊,難道他見死不救,打算見未來媳婦以及她娘家人入獄?要知道欠債傷人的事傳出去,可沒有多光彩,他燕家可丟得起這個臉?」
畫眉聞言立時青了臉龐!
「畫眉,妳要不要再找燕少爺幫個忙,先把這事解決了再說?」被狼狽綁著的施長壽捺不住酸疼,趕緊說道。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個秀才,真要進了大牢,可是丟人現眼到極點的事,因此情願逼女兒去籌錢,也不願丟這個臉。
「爹,少爺已幫過咱們一回了,我怎能再開這個口?!」畫眉蒼白著臉,搖著頭,不肯。
她不能老是連累少爺替她出頭,況且他近日正忙著上京之事,哪有空理她……
想起他就要走了,她鼻子發酸,胸口緊迫得不像話。
「住口!我和妳大哥當年可是為了要救妳才傷人的,難道妳要咱們全都為妳入獄?再說那人說得對,咱們都關進大牢了,燕家就光彩了嗎?妳要累得燕子飛抬不起頭來嗎?」施長壽怒道。
「爹!你這是要逼死我嗎?!」畫眉握緊拳頭。當年拿錢去賭光的人是誰?這會竟將錯全怪在她頭上!
「妳死了,咱們還會好過嗎?我瞧是妳想逼死咱們這所有的人!」施長壽大叫。
爹自私,她清楚,可這會他已自私自利到教人寒心了。
「這樣吧,畫眉,若妳開不了口,大哥去說,讓燕少爺掏錢幫忙。」施成辭也不顧顏面的急道。
她傻住,他的家人為了自個兒完全不顧廉恥了,她的心沉得難過。
「不許你去找少爺,這是咱們家自個兒的事,少爺不欠咱們、沒有義務付這筆錢。」她說得堅決。
「臭丫頭,咱們都要進大牢了,妳還顧什麼尊嚴!」施長壽大喝!
「你們儘管吵,再拿不出錢來,休怪我不留情!」李大刀惡聲惡氣的插口威脅。
「哼,我願意跟你上衙門去,當著縣太爺的面將當年的是非一次說個明白,請縣太爺當場評個公道。」畫眉冷了面孔,決心不妥協。
「妳這臭丫頭!」李大刀心驚氣結,想不到她竟敢同他上衙門去理論,這結果可不是他要的,「好,妳想告我,我就先打爛妳的嘴,瞧妳這丫頭還能嘴硬嗎?!兄弟,上!」他眼一使,兩個捕快立刻發狠的要動粗。一人才揪住了她的手腕,正要開打,門外就傳來騷動聲,下一刻一票人衝進屋裡,兩個捕快瞪眼一瞧,登時愕然嚇破膽,來人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縣太爺!
兩人嚇得手一鬆,打算要溜了,縣太爺腳一跺,人立即教縣太爺帶來的人給攔押下來。
「大老爺……」頂頭上司出現,八成是他們的事東窗事發了,兩人嚇得連牙齒都打顫了。
「混帳東西,竟敢跟通緝犯掛勾勒索良民,你們該當何罪?」縣太爺大怒。
「大老爺饒命啊,大老爺饒命啊!」兩人自知完蛋了,頻頻叩地求饒。
「哼,身在公門卻助紂為孽,罪加一等,先押下大牢,我回衙再審。」縣太爺暴怒吩咐。「還有你,李大刀,來人,一併押下!」他指向站在門口,也想脫逃的惡人道。
「縣太爺,草民才是被害的原告,你不能押我!」李大刀狡猾的大呼。
「你這事燕家公子早對我說清楚了,當年你設局詐賭,逼良為娼,施家人自保傷人也已付了你大筆銀子和解了,你如今何權告人?真要告,老夫先問你設賭詐財之罪,還有,你積欠大筆債務,不少人已向我這告發,你早被通緝,我正好拿你問罪!」
李大刀嚇白了臉,賊眼一轉,死命要往外逃生,但大批官兵在此,哪逃得了,人還沒跑出大門,就被逮押在地了。
「縣太爺……是我家少爺通知您來解圍的嗎?」方才聽了他的話,畫眉心驚,猜測這又是少爺托人相助,不然她落入李大刀這惡人手中,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正是,燕公子要上京,我去送行,他一見我就請我先趕來捉人,那時我還奇怪,他要走了,怎麼沒見妳跟著,原來是妳娘家出事了!」
「什麼?少爺已經上京去了?!」她大為吃驚。
「呃,妳不知道他……剛走嗎?」
「少爺,他!」她腳跟一轉,連向縣太爺道聲謝都來不及,轉身就往外奔。
少爺,他怎能不與她說一聲就走了,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畫眉眼淚灑落,腳步不停的疾奔,希望還能追得上!
遲了!她追遲了!畫眉一路腳步未停的往吳縣城門奔去,到了那裡,少爺早一去無蹤了!她站在城門內,呆望著來往城裡內外的人潮來來去去,沒有一人是她的少爺,她整個人傻慌了。
隨著人潮逐漸稀落,直到城門關上,她都還呆呆地杵在那裡沒動。
她的少爺走了,什麼話都沒留的就離開了,她明明說有話要對他說的,他為什麼不等她,為什麼不再等一下……
她腳站麻了,身子受不住的軟軟的蹲下,一滴淚終於惶然落下。
驀然,晚風一吹,她發寒,腦袋裡恍恍惚惚。
他走了,直到驚覺真的再見不到人時的這一刻,她整個人彷彿教人硬生生的撕成兩半,痛得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長久以來,少爺一直在她身邊,說不清是誰守著誰,但一回頭就能凝望到彼此的眼睛。忽然間,她不管何時何地,左張右望,竟再也見不到那雙聰穎含笑的眼眸……見不到呀!那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一直問著自個兒,怎麼辦?這句話在她腦中問了超過一千次,此際天色全黑,連守城門的人都換班了,她還在問,怎麼辦?少爺不在,她現在連掉淚都沒人安慰了……她突然驚覺到一件事,不知自個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她的情,就全寄放在他身上了?
是不知不覺中的事嗎?她為什麼會這麼無知、這麼遲鈍,等人都走了,才發覺寄放著的心還在人家身上,連著被帶走了,帶上京了,收不回了!
少爺……她頓時空虛得淚眼盈眶,如今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人追不回被帶走的心,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少爺,您還不就寢嗎?」小染望著主子疲憊的身影,見他睜著眼的瞪著昏暗不明的月色,不禁擔心的問。
「你先去歇息吧,我還不睏。」燕子飛說,身子仍是連動也不動的凝望著天空。小染循著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月色上,而是「居無定所」的不知定在何處了。
「少爺,您在想著畫眉小姐嗎?」他大著膽子猜測道。
燕子飛只是輕震了一下肩膀,沒否認。
「既然想她,這趟為什麼不帶著她同行?」他無奈的問。
燕子飛這才幽幽的收回不知飛望到哪裡的目光。「你不會懂的。」他連聲音都顯得煩躁。
小染苦了臉,還真是不懂,少爺明明這麼依賴人家姑娘,何必自討苦吃,把畫眉小姐推得遠遠的再苦苦思念呢?
「唉,少爺,您這趟是奉老爺之命,親自上京婉拒入閣之事,以示慎重,等十天過後就會回去了,可您卻什麼都不對畫眉小姐提,也不許我說,連走時都不與她打聲招呼就上路,您這分明是要折騰她,教她哭瞎眼的嘛!」小染為畫眉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