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地字七號房

第11頁 文 / 綠痕

    「那……」

    東翁揚起一指,徐徐為他指引一線光明,「放眼全客棧,眼下就只剩天天窩在家中的侯爺大人最是有空。」

    老早就想陷害步青雲一回的陸余,頗為遲疑地撫著下頷。

    「侯爺會帶孩子?」那種全天下人都死光也不關他事的小人,會拉下顏面哄孩子?糟糕,光是想想他就好期待。

    東翁倒是很樂觀,「扔過去試試不就知道了?」既然全客棧都不得安寧,憑什麼讓那傢伙一人置身事外?

    「萬一被他給踢出來呢?」陸余板著臉,刻意以正經八百的嚴肅口吻再問。

    「到時我會叫丹心去門口撿的。」東翁拍拍他的肩頭,也同樣擺出了副再沉穩不過的神色。

    下一刻,各懷鬼胎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漾出一抹詭異的邪笑,再有默契地互擊一掌。「好,就這麼辦。」到時就扔去一號房讓那位侯爺大人變臉。當四號房的小兩口手牽手地返回本館,並與正好走出本館的盛守業擦肩而過時,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的東翁隨即沉重地垂下兩肩,可憐兮兮地看著這個近來造成他夢魘的源頭。

    「老兄,我家房客為了你日日拆房,你也稍微同情我一下吧?」虧他還能笑得滿面春風,也不想想身為刺殺戰場的主人都快為他白了一頭的發。

    「這是我早就為你備妥的補償費用。」早知他定會這麼說的盛守業,將一張準備好的銀票擱在桌上。

    「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啊。」然而這一回東翁卻沒收下來,反倒是雙目隱隱泛著淚光,「這位大德,您要到何時才能擺平她?」總不能讓七號房老是還沒蓋好就又被拆了吧?

    「我不急。」他還滿享受目前情況的。

    「但我很急呀。」神情委靡的東翁,可全然不能理解他的樂在其中。

    盛守業仍是一副萬事俱備,就等著東風緩緩吹的模樣。「有點耐心。」調教過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得從頭教起,太急躁亂來只會壞了大事而已。打心底哀歎不已的東翁,抱頭苦思許久,仍舊不懂這位寄住的房客為何對軒轅如相那麼執著。「哪,說真格的,你究竟看上那只既粗暴又兇猛的野獸哪一點?」總可以給他一個死因吧?

    盛守業在唇邊噙著一朵淡雅的笑意,「正因如此,馴服起來才格外有樂趣不是嗎?」

    整個人因他的話意而瞬間凍僵的東翁,不敢領教地瞧著他滿心歡喜的模樣。

    「你有空真的得去給大夫瞧瞧……」他不管了,日後他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盛守業毫無異議地頷首,「我也這麼認為。」

    清寂的山林裡,觸目皆是冬神伸出雙手輕撫著人間的痕跡,曾在夏日裡輕唱著淙淙悅音的山澗,已在崖上成了一道被風雪冰封的銀河,總是昂首探望著天際的古松,在樹身積滿了厚雪後,則不得不委屈地低首俯看大地。

    軒轅如相一腳踩進綿軟的深雪中,再一腳用力拔出,繼續在這可說是寸步難行的雪地裡往前方的山崖前進。一路上,迎面而來的凜冽風雪阻撓不了她想解開詛咒的決心,更凍結不了她想逃離狼窟奔向自由的堅定意志。困在客棧近半個月後,軒轅如相總算是在煎熬中等著了老友的回音,就在她收到解咒有望的消息當晚,她隨即趁著風狂雪大無人上街的夜半時分,突破萬難強行「逃」出客棧。以往在術士這一行道上,最是風光八面、術法無人能及的軒轅家繼承者,居然淪落到得用逃的?想來她就覺得丟盡顏面,可,她也很不願意這樣啊。

    都怪那個姓盛的瘋子,一天到晚越界跑來七號房拿那面照妖鏡照她,而她一被照著了就又開始定定定,硬是被強迫冷靜。可惡,她是人又不是妖,當人的反被那個看上去不人不妖的給收伏?

    倘若他只是拿鏡照照她,其它什麼都不做那倒還好,可他老兄卻常把她抱至懷裡對她毛手毛腳,不然就是三不五時地親親她的手或是吻吻她的面頰,在她耳邊吐露一些儘是猥瑣下流的言詞。

    拜他所賜,打小就身強體健的她,這陣子所吐出來的,遠遠比被強行餵下腹的還來得多。

    這實在是太傷身了……

    那個可惡的傢伙仗著有面破鏡和不錯的武功,就狠狠吃定她,還逼著她非得整桌打包,全都兜著走?不成,再這樣子下去,她定會死在七號房裡的,到時她就算不會吐死,也會因那傢伙恐怖的言語攻擊而夜夜噩夢,甚至再進一步因此而瘋了,她要是再不想個法子救救自個兒,她早晚會因那個永遠都聽不懂人話的男人而一腳踏進棺材裡。只是她沒料到,在她逃出客棧後,那尊瘟神竟也跟上來了。很努力要攀上崖頂的軒轅如相,在即將抵達崖頂時回首看向崖底遠處的方向,果然又找著了那抹陰魂不散的身影。自她逃離客棧起,身後的那傢伙聰明地與她保

    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急著趕上她,也沒打算將她給逮回客棧,他就只是遠遠的跟著而已。

    一心急著想解咒的她,才沒空理會他這回又是存著什麼心思,只要她能快點解決掉這個害慘了她的詛咒,日後她有的是大把機會可以好好殺他個十八回,或是追在他背後砍他一輩子。

    踩著崖邊一塊大石躍上崖頂後,軒轅如相才走了幾步隨即停了下來,並備感恥辱地想轉身爬下山崖,因為那個算準了她何時會到的老友,正站在自家大門邊朝她瞪大了眼珠子,而後……

    「哇哈哈哈!」

    聆聽著他中氣十足的洪亮笑音,軒轅如相極力忍住犯癢的拳頭一步步走近。

    「笑夠了沒?」都七老八十了,還笑得這麼起勁,都不怕會閃到腰呀?

    皓鋼邊笑邊揩去眼角溢出來的淚水,再瞄了瞄她高大依舊的身材後,又是捧腹一陣悶笑。「這是……這是哪來的水姑娘啊?」光是見到她這模樣,他就覺得為她奔波跑腿的代價真是太值得了。面皮很薄的她扳扳兩掌,「再笑本大爺就拆了你的窩。」最近拆房子這門功夫她可是練得技術挺純熟的。

    「不笑就不笑……」他揉揉笑酸的兩頰,一手指向站在遠處雪地裡的陌生客,「喂,外頭的那位是誰?」

    「路人。」軒轅如相怏怏不快地走進屋內。

    「……是嗎?」有這種經過荒山野嶺還位在高崖上的路人?

    「快說,你有什麼法子可以幫我?」一入內坐定後,她即等不及地問。

    相較於她的急切,生了一頭白髮白鬚的皓鋼就顯得從容得很,他先是為她倒了碗暖身的薑湯,盯著她全數喝下後,這才在底下置了盆炭火的暖桌邊坐下。

    他揚首睞她一眼,「妳是個術士吧?」

    「就跟你一樣。」

    「那,會不會煉丹?」她八成是急過頭也慌過頭了,所以在事發後,才會連最簡單的自救之道都想不起來。

    「我怎會忘了還有這一招……」恍然大悟的軒轅如相一掌拍著額際,但不過片刻,她懷疑地睨向他,「等會兒,這世上真有那種可由女變男的丹藥?」

    皓鋼仍是一派氣定神閒,「既然巫派都有咒術可將男變女了,咱們術派又怎會無丹藥可撥亂反正?」真要與巫派互別苗頭的話,他們術派可不見得會輸。

    「我該拿什麼藥引和藥材來煉?」沒想到在絕望谷底仍有個希望,她興奮地張亮了雙眼,以看救世主般的眼神看著他。

    他自袖裡拿出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字條,「藥引與藥材該用哪些,還有它們身在何處,我都已替妳打聽到了,至於煉法,也都在上頭。」

    她忙伸手探向他,「快給我。」

    「只是我有個條件。」皓鋼卻以一掌將字條給按在桌面上,討價似地朝她搖搖頭。

    軒轅如相不耐地催促,「行了行了,不管有幾個條件我都答應你。」

    「那好,代我去擺平下面那個村子河伯娶親一事吧。」這一年來,山腳下那座村莊的村民三不五時就爬上山來煩他,搞得早就退休的他都不能專心享受天年。

    「你要我頂著這副怪德行進去村子裡?」她嫌惡地皺著眉,打心底不想被其它人見著她這副有損地位的女人樣。

    他拈著白鬚,「正好合適呀。」不是剛好可以被那些迷信的村民給扔去水裡喂不挑食的河伯嗎?要她在人前扮成個要出閣的新娘,萬一有人恰巧認出她就是軒轅如相怎麼辦?光是想到那是何等恐怖的景況,她就怎麼也壓抑不住滿腹的欲嘔感。在她仍舉棋不定時,皓鋼乾脆再推她一把。「妳要找的藥引,正巧就在那位河伯的肚子裡。」如此一來,既可讓她找著藥引,又可打發他的麻煩,兩人都可得利不也挺好的?

    她沮喪地垂下頭,「我去就是了……」狡猾的老頭。

    「軒轅,妳確定外頭那位不停在對妳拋媚眼的,真是個路人?」才變成女人不久,這小子就走桃花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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