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裘夢
「呃……那,奴婢去拿外衣。」如春去取來件衣裳,邊幫她更衣邊問:「小姐,你真的要在房裡見靖邊將軍?」
「他現在是你的未來姑爺。」淡漠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也是哦。」如春想想既然名分已定,也就不用大驚小怪了。
「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小姐要化妝嗎?」
「不必。」
「可是,小姐的臉色真的很差耶。」
她卻露出一抹笑,「就是要差才好。」
如春聞言不解,臉色差有什麼好?
知道她不懂,明陽柳也懶得解釋,衣服換好後逕自靠在床上閉目養神,可也不知是不是精神實在太差,一不小心便睡了過去。
殷武傑進到房間來的時候,本在房裡張羅收拾的如春這才發現小姐睡熟了,一時之間有些為難地看著他,「我家小姐睡沉了,將軍能不能等她醒後再來?」
「無妨,我就在這裡等。」見如春傻愣住,他沉聲一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他是未來姑爺,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這樣一想,如春便放心了,「那奴婢給將軍沏杯茶去。」
「去吧。」
如春走後,殷武傑遲疑了下,然後還是決定入裡探望,掀簾走進了內室。
明陽柳像尊美麗而易碎的搪瓷娃娃,安靜地靠躺在床上,如墨長髮散披在身側,更襯得她臉色蒼白病弱。
那樣咄咄逼人、渾身帶刺的野玫瑰,此時看來卻像秋日即將離枝的孱弱花枝,脆弱不堪,惹人心憐。
不管她性子如何,這身子總是閨閣弱質,是他失了分寸。
目光在室內掃了一遍,他索性撩袍在床沿坐下,靜靜等她醒來。
明陽柳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來不及掩飾擔憂的俊臉。
她一驚,下意識的攏攏秀髮,有些不太自在。「你幾時來的,怎麼沒人叫醒我?」
「見你睡著了,丫鬟不忍喊醒你,而我也沒什麼事,便乾脆坐在這裡等你睡醒了。」
她坐直身,也不迂迴,直接問道:「那道奏摺被皇上駁回了?」
「是。」他早猜到她請他過府來,定是要問那道請罪摺子一事。「為什麼會這樣?」
「皇上乃是金口玉言,行為舉止皆為天下表率,若是出爾反爾,如何使天下信服?」
「可是……」她滿是狐疑的看著他。「我們已經上了請罪摺子,這可成為皇上最好的藉口啊。」
不閃不避的迎著她的目光,殷武傑鎮定自若地道:「這麼說或許沒錯,然而如果然日後他將公主嫁予我,如何堵天下悠悠眾口,人們只會以為你是迫於帝王威嚴而非自願。」
她蹙起眉頭,這事暫且不予追究,但她想到另一件也是要弄清楚的事。「我一直有種很荒謬的感覺。」
「哦?」
「我似乎以前就見過你。」她仔細打量他的表情,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是嗎?」他神情泰然。
「那個人像你一樣把我扔進了酒池中,害我大病半年。」
他心中吃驚非常,但面上仍不動聲色,「有這麼巧的事嗎?」
「所以,這些年我日思夜想、心心唸唸的就是那個人。」
他怔住,無語地望著她,她知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語氣神態有多曖昧、多令人遐想,如果他不是當年那個人,他現在一定會非常嫉妒。
「當年若非我試酒多喝了點,醉得兩眼茫然,否則也不會對那人的相貌毫無印象。」話鋒突地一轉,明陽柳的眼神也從柔情似水逐漸結成冰。「最好不要讓我再碰到他,否則我會忍不住將對他多年的『思慕之情』轉化為實際行動力。」
殷武傑聞言打了個寒顫,到底要不要坦誠那個無良的人就是自己?
第5章
兩日後——
「少爺,你這是在做什麼?」
正收拾行囊的殷武傑回頭一笑,雲淡風輕地道:「回邊關啊。」
「啊……」這麼突然?「你不是應該成親之後再回邊關的嗎?」
「哦,」他點點頭,臉上的笑卻有些讓人看不透,「本來應該是這樣。」
「……」老管家覺得自己有聽沒有懂。
「可是,有些事情實際操作起來,便不能按照正常順序。」
老管家肯定主子臉上的笑有奸詐,見他收好行囊,轉身要走出內室時,連忙又問:「少爺!可是……明小姐正臥病在床,你這樣真的好嗎?」會不會太過刺激女方了?萬一讓對方病情加重了……這不太好吧。
「有時候怒火會比良藥更有效。」說完,殷武傑嘴角噙著一抹笑離開了。
老管家更茫然了,難道少爺的意思是說,他故意氣明家小姐的?而對方會因為生氣讓病好得更快?
殷武傑去向父親辭行時,遇到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明大人,您來了?」
「是呀,將軍。」
「傑兒,該改口了,什麼明大人。」鎮北侯滿臉喜氣的糾正兒子道。
殷武傑於是重新見禮,「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好好。」明學海馬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他轉向父親,「爹,我是來向您辭行的。」
鎮北侯與未來親家同時一怔。辭行?
「皇上不是給了你一月的假嗎?」鎮北侯不明白。
「難道不先成親再回邊關?」明學海的神情也凝重起來。這事如果被女兒知道,後果難以預測。
「親事已蒙聖上恩准,何時迎娶便不是十分要緊了。」殷武傑老神在在的回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他很想早點抱金孫啊!鎮北侯暗自怨念不已。「這樣啊,那也該有個期限才是。」他能等,明家女兒也能等,可是他跟明御史這兩個老頭子可不能一直陪他們等下去。
「我想應該不會太久。」
兩個老人看著他一臉胸有成竹的神情,交換心照不宣的一眼,這裡面有問題,但,同樣混跡官場數十年的兩人也非常有默契的沒有追問,只要睜大眼睛看戲就好了。
「今日便要起程嗎?」鎮北侯問。
「是。」
「不去跟明家小姐道別?」
「這煩勞岳父大人轉告了。」殷武傑故意忽略明學海熱切期盼的目光。「呃。」明學海有些不樂意,這麼勁爆的消息由自己去轉告,搞不好會受波及,這個女婿心腸不太好啊。
「岳父要現在回府嗎?」
明學海難掩訝異的看他,隨即恍然大悟,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好,我馬上回府。」有趣有趣!
眼看椅子還沒坐熱的明學海歡天喜地的朝外飛奔而去,鎮北侯也忍不住面泛笑意,扭頭看向兒子,「你這樣一走,不是會給人金蟬脫殼的感覺嗎?」
「不,該說是……欲擒故縱。」
「哈哈……」老侯爺忍不住放聲大笑,果然如他所猜想,兒子這是對明家小姐用了心了。
「如果明大人今天沒剛好過來,你要如何讓明家小姐知道你要回邊關這件事?」
殷武傑一本正經地回道:「街上那麼多人,總會有人看到靖邊將軍神色匆匆的離京,有人看到消息自然便會傳到明府,只要消息傳到,她必定會來求證。」
「如此肯定?」鎮北侯挑眉。
「就是如此肯定。」
「聽你這樣說,為父也想會會這位明小姐了。」
「放心,保證您一定會如願以償。」
殷氏父子相視而笑,就像一對修煉成精的萬年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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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反應。
明學海從偷偷打量到光明正大地上下仔細看著女兒。
倚靠在床頭的人兒依舊以一種優雅迷人的動作,慢條斯理的喝著手中的藥湯,彷彿那是世上最美味可口的食物般。
「柳兒,你聽到了嗎?」他忍不住懷疑是因為藥太苦了,才讓女兒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喝藥上面,沒聽清楚他剛才說的話。
「爹說靖邊將軍要回邊關了。」明陽柳淡淡的說,明確的表示自己聽得非常清楚。
「你的反應就這樣?」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猜不透女兒的心思了呢?
「他是將軍,從邊關來自然要回邊關去,很正常,我該有什麼反應?」吞下最後一口藥,她不禁柳眉微蹙。這藥裡究竟是放了多少黃連啊,喝得她的舌頭都快麻了。
「你奉旨砸繡球——」
「已經砸完了。」她打斷父親的話。
「他就算要回邊關,也應該跟你成親之後。」頓了一下,他繼續說:「至少也該在文定之禮之後再走。」
「何必著急。」
「……」
接過如春遞來的手帕,明陽柳擦拭了下嘴角,朝父親微笑道:「他既然要走,自然會將事情安排好再走,抗旨畢竟是件大事不是嗎?」
明學海額畔悄悄滑下冷汗,現在是怎樣,這一對小兒女是要上演鬥智大戲嗎?「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有所安排了?」
「靜等就好。」她美眸一轉,「爹,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我賭明天殷家會來下聘,行文定之禮。」
女兒既然如此肯定,他才不要賭,穩輸不贏。「不賭。」斬釘截鐵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