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裘夢
笑得不懷好意的明陽柳坐到桌子上,伸出右腳順著他敞開的衣襟將鬆垮的衣物挑得更開,讓他健碩緊繃的胸肌暴露在昏黃不甚明亮的燭火下。
月光從窗口照入,落在兩個風格不同卻同樣俊美迷人的男子身上,彷彿為他們披上一件迷濛的幻裳,讓兩人顯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右手勾過酒壺,晃了晃,明陽柳嫵媚動人的笑中又透出一絲絲狡黠,「如此美酒,配上美人美景才是剛好。良辰美景莫要錯過了,來,美人,讓我們一醉解千愁。」
他本來是可以避開的,但是他卻不閃不避,任由她灌酒入口。
酒確實是好酒,入喉甘冽清潤,毫無豐辣之感,在溫軟之中隱含風情無限,就像眼前的人兒,美麗妖嬈又機靈巧詐。
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淌下,滑落胸脯,婉蜒流入腹腰。
她美麗的大眼晶亮晶亮的,天真之中含著幾分邪惡,右手勾出蘭花指,從他的眼前往下滑,一直到他的褲腰之上。
「你要做什麼?」沙啞的嗓音失了平日的清朗鎮定,多了些壓迫與性感。
「哎呀,美人,我能做什麼呢?美好的東西便要拿出來給人瞧的不是嗎?」盈盈淺笑中手下不忘勾動那條禁忌的腰帶,「幫你寬衣解帶啊。」
他被她「寬衣解帶」四個字給震得差點兒被口水給嗆到,這個女人,喝酒前後真是判若兩人,行為荒誕不經到令人無法置信的地步。
明明身為女子,所言所行卻無一不是登徒子之行徑,舉止大膽到讓身為男子的他都汗顏。
眼見腰帶即將離身而去,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再思考,運功想要掙開綁縛自己的衣帶。
「客官,你們要的鳳尾魚來了——」
說書都沒有這麼巧,店小二送最後一道菜進來了。
於是,現場有兩人怔住,剩下的那個旁若無人的繼續忙自己的,一把扯下那條礙眼的青色腰帶。
「出去!」殷武傑俊顏鐵青,厲聲朝店小二吼。
店小二馬上回神,退出雅間,還體貼地掩上房門。
「明陽柳,你給我清醒一點!」暴怒的聲音充滿威脅的衝出口。
可惜,一臉嘻笑的人兒絲毫不為所動,拎起桌上的一罈酒,朝他兜頭澆下。
「你——」他腦中的「理智」全數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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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
在酒池中載浮載沉,也灌了滿腹的酒水,讓她難復清醒。
被逼得抓狂的殷武傑作出了跟五年前一樣的選擇,拎著她找到酒坊後院的酒池,像扔垃圾一樣將她丟進了酒香撲鼻的大池中,讓她好好洗個酒水浴。
換過乾淨衣物的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酒池邊,冷眼看著她咕嚕咕嚕的直灌酒。
如此性情,如此惡劣,如此妖媚,又如此可惡……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看著看著,他開始心驚,紅暈漸漸自她的臉上褪去,她掙扎著爬出酒池,蹲在池邊嘔吐起來,一臉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表情。
心為之一揪,他疾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詢問,「你不要緊吧?」
她捂著嘴抬起頭,似迷濛又似清醒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吐,大有不把心肝脾胃吐出來就不罷休的氣勢。
眼見她吐個不停,吐到腹內只剩酸水還在乾嘔,他的心越加的七上八下。他是不是做得過分了?怎麼說她到底是個姑娘家啊。
「扶我起來。」
虛弱而痛苦的輕語,重重的擊入殷武傑的耳中。
他伸手扶起她,濕答答的衣物貼在她的身上,更顯出她的孱弱,窗外吹入的夜風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幫我拉一下那條繩子。」她半倚在他懷中,似乎連說話都快耗去她全部的力氣。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條銀白色的絲帶。他扶著她一同過去,伸手拉了一下。
「你需要換一件衣服。」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發抖,他的眉頭不由得微蹙。
「嗯。」全身無力的明陽柳索性把身體的重量都栘到他身上,闔起雙眼不說話了。
殷武傑不解拉這繩子用意,可又不好在此時開口相詢,因為她的臉色看起來實在蒼白得惹人憐惜,又讓人內疚。
很快的他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多久,一個身材圓滾矮小的中年男子,簡直像球一樣的「滾」了進來。
若不是時機不適宜,心情也不對,殷武傑一定會笑出來。
「大小姐,真的是你啊!」
殷武傑微微一驚,卻什麼也沒說,靜觀其變。
「劉胖子,」明陽柳試圖站穩身子,但失敗了,「幫我找件乾淨的衣服來。」
「小的這就去。」劉胖子再次像球一樣「滾」走,實在是腳短手短又胖得離譜,走得飛快時真的像一個滾動的圓球。
「我扶你到那邊坐一下吧。」
「嗯。」
「酒醒了嗎?」
「嗯。」
「不想講話嗎?」
「嗯。」
殷武傑打量著她,蒼白的表情、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一雙迷人的大眼,彷彿只是累極了,不想講話而已。
「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
「嗯。」
「大小姐、大小姐,衣服來了。」
他還想繼續說,又聽到外頭傳來劉胖子喳呼的聲音,遂閉上了嘴。
「這位公子,麻煩您跟小的到外面等好嗎?」機靈的劉胖子替主子開了口。
「好。」殷武傑毫無異議的接受,畢竟男女有別。
直到兩人都離開,房門也掩上,明陽柳這才緩緩抬頭,眼神複雜地看了門板一會兒,然後拍了拍自己依然覺得有些噁心的胸口,慢慢的換起衣服。
原來是他……這該說是天意嗎?
當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劉胖子難掩一臉的興奮,「大小姐,您有五年沒來品苑了呢,小的今天聽到鈴聲還以為是自己幻聽,沒想到真的是大小姐……」
手撫著額,明陽柳的聲音仍顯得有氣無力,她淡淡吩咐,「幫我雇頂小轎,送我回府。」
「好,您不要緊吧?」臨去前,劉胖子還是忍不住擔心的問道。
「死不了,快去吧。」身體不適的她並不想說太多廢話,臉色已有些不耐。
劉胖子馬上識時務地離開,看來今天大小姐的心情很不好,看剛才的情形跟五年前真是非常相似啊,不知道今晚之後,大小姐又有多久不會踏進品苑了。
頭暈目眩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的雙腳彷彿踩在棉花團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虛晃,偏偏頭腦卻異常的清醒,讓她的痛苦更覺清晰。
她討厭這樣,這樣清醒的痛苦,還不如醉到人事不知來得舒服。
看她一張小臉快皺成一團,身子還晃晃悠悠一副隨時要撲地的危險狀,殷武傑乾脆伸手扶住她。「你真的沒事嗎?」
「你看我像沒事嗎?」她不答反問。
她看起來非常的不舒服,是否當年他甩袖離去之後,她也像今日一樣的難受不已?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揪成一團。「對不起。」
「如果說句對不起就能使我不這麼難受,你儘管說沒關係。」平平淡淡的口吻,卻透出無盡的怨懟。
「大小姐,轎子來了。」
殷武傑瞪了劉胖子一眼,怎麼每次他想跟明陽柳進一步解釋的時候,他就會冒冒失失的出現呢?簡直像是故意一樣。
劉胖子莫名其妙接收到一枚大白眼,不明所以的伸手搔了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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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吹風,於是,明陽柳很不幸的染上風寒,臥床不起了。
昏昏沉沉睡了兩天三夜,等到她勉強可以提起精神自己進食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消息——皇上沒有恩准那道請罪摺子!
「女兒啊,快點好起來吧,要不咱們把婚事提前辦一辦,說不定一沖喜,你的病就好了。」
看著床前眉飛色舞、喜氣滿臉的父親大人,明陽柳十分想抓起床頭的一隻瓷枕枉顧孝道的朝他砸過去。
她還在生病中好不好,爹竟然不顧她虛弱的身體,還來雪上加霜。
「皇上為什麼不准?」她一定要問個明白。
「這個為父便不是很清楚了。」
「我要見殷武傑。」
「你在生病。」明學海言下之意就是不贊同。
「我一定要見到他。」她堅持道。
「你病得很重。」臉色蒼白得彷彿抹上過量的水粉,總是晶亮有神的眼也黯淡不少,不過短短兩天,他美麗動人的寶貝女兒就憔悴了,真讓人心疼。
「爹——」她直直地瞪著父親。
「你真這麼堅持?」明學海無奈極了,見女兒虛弱卻堅定的點頭,他妥協了。
「好吧,我請他過府。」
「謝謝爹。」
送走了老爺,如春回來幫小姐重新墊了墊她身後的棉被,讓她能夠靠得舒服些。
「如春,幫我拿外衣過來。」
「小姐要起身?」如春大驚,「不可以小姐,你現在的身子很虛弱,不能起身的。」
「待會客人來,我總不能這樣見人吧?」明陽柳微微勾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