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董妮
蘇覓音倒吸口氣,又被熊抱住了。
「商……商昨昔……」怎麼可能,她明明看見他被斬首,血柱噴得半天高,鮮紅的血色入侵她的眼,瞬間奪去了她的神智。
「小捕快,哈哈,小捕快……」他開心得語無倫次。
她小心地感受著他,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可以聽見他強勁的心跳,應該是真的,那麼……她心口尖銳的痛楚是虛幻的嗎?
顫抖的雙手攀上他的背,用力圈緊。真假已無意義,重要的是,他們此刻在一起。
她閉上眼,笑得淒楚,就像入秋時分,堅持在枝幹上吐露最後一絲芬芳才凋零飄落的花朵。
商昨昔發現她的身子又開始變軟,大驚。「蘇覓音,你醒醒,別再睡了!」
她的眼依然閉著。太累太痛了,她已無力為繼。
「蘇覓音!」他用力搖晃她。
她怕了,怕再清醒,眼前又是漫天的血花,不如沉睡。
「你不能這麼沒用啊,蘇覓音。」他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她。
她正沉浸在重新擁抱他的愉悅上,突然,一股熾熱的火燒入內體。那很霸道、又很熟悉的情慾,剎那間擊散了她對沉睡的堅持。
她情不自禁地隨著那慾念漫舞,感受到唇腔被徹底地探索,一隻手沿著她身體曲線或輕或重地撫揉。
「哇,四師兄,你怎麼在我面前幹這種事?!」曹天嬌從地上爬起來,大叫。
「知道人家在忙,你不會自動閃人,礙眼。」商昨昔回嗆。
「是我先認識小蘇的!」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蘇覓音睜開眼。他們的對話實在太刺激、太欺負人,她很難置若罔聞。
「你們……咳咳咳……」喉嚨好幹,但這種不舒適也讓她認清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是真非假。
「蘇覓音……」商昨昔又一次摟緊她。
曹天嬌伶俐地送上一杯水。「小蘇,男人都是不懂得體貼的魯漢子,你千萬別被騙了。」說著,還挑釁地瞪了商昨昔一眼。
「你——」商昨昔怒哼著搶過茶杯。「再粗魯也比你好色強。」然後,她慢慢地喂蘇覓音喝水。
她啜飲著甘甜的液體,腦子逐漸轉為清醒。
她雖然在午門前看到兩個人被斬首,但沒看清死者的面容,不能確定商昨昔和曹天嬌已死,所以他們逃過一劫的可能還是很大。
那麼,行刑名牌上的名字又是怎麼回事?
「蘇大人,你醒啦?」這時,水無艷穿著上朝的官服走進來。
「水大人,我怎會在這裡?」她不想問那對還在爭吵的師兄妹,感覺好蠢。
「你在午門昏倒,我讓官差把你送到我家休養。」水無艷唇角藏著掩不住的笑。
蘇覓音發狂的時候,失控的內力直衝向監斬的吳城主,把對方打得口吐鮮血。
吳城主上奏告狀,偏偏蘇覓音懷裡揣著商昨昔無辜的證據,皇上知道錯斬了好人,心懷愧疚,只讓太醫為吳城主診治,卻駁回了他的奏折,吳城主是白挨一下。
「也就是說,午門前確實斬了兩個人,那他們……」她指著商昨昔和曹天嬌。
「顧先生認為皇上會被煽動,等不及你回來便下旨殺人。因此他準備了兩名死囚,易容成商大俠與曹校尉,讓我李代桃僵,救下他們的性命。」
水無艷一開始並不相信顧明日的判斷,在她看來,皇上雖有些軟弱,但還是善良,不會隨便殺人。
可惜軟弱的人,耳根子也相對地軟。皇上終究頂不住公主的哭鬧和吳城主的讒言。
蘇覓音向水無艷抱拳。「多謝。」
「為民伸冤本是我分內事。」水無艷微笑。「但這件事還沒完。駙馬和太師的命案、吳城主的貪贓枉法,這兩件案子必須盡快偵破。」
蘇覓音點點頭,忽地衝著商昨昔與曹天嬌吼了一聲:「別吵了!」
兩師兄妹同時一愣,曹天嬌更是委屈地紅了眼。「小蘇,你以前從沒吼過我的,你……你真的變心了。」
商昨昔得意地對她揚了揚眉。
「商昨昔,過來。」蘇覓音朝他伸出手。
他縮了縮肩膀,走到她身邊。「什麼事?」
「沒事。」蘇覓音瞪他一眼,才對曹天嬌說:「曹校尉,事到如今,你也該說出真相了,附馬和太師究竟是誰殺的?」
曹天嬌嚇一大跳。「你……我我……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死啦!我怎麼知道是誰殺的?」
蘇覓音歎氣。「那麼我換個方法問,命案發生當夜,引得你們爭執的女子現在何處?」對於這樁案子,她想了很久,嫌犯只有兩個——曹天嬌和那個莫名失蹤的女子。
曹天嬌固然好色又貪玩,但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附馬和太師帶女人上妓寨,關她什麼事,她要去跟人家鬧事?
除非那個女人的身份特殊,又與軍隊有關,才能解釋曹天嬌翻臉的原因,並且和駙馬、太師、吳城主聯合走私軍械一案兜起來。
曹天嬌怔忡半晌,歎口氣。「我從沒想到,駙馬和太師這麼沒良心。以前我們打仗的時候,他們虧空糧草和軍械就算了,竟還吞沒陣亡將士撫恤、拐賣遺孀。那一夜,我看見他們強拉一位過世兄弟的娘子進醉香樓,我上前質問,他們竟說我認錯人。天玩笑,那樁姻緣還是我牽的線,怎會認錯人?於是我們吵起來,他們說我沒證據,事情鬧到金殿,我也拿他們沒轍。其實我也不想拿他們怎麼樣,軍旅生涯多年,這類的事還會少嗎?我只想帶我兄弟的老婆走,便跟他們商議我回家拿錢贖人,結果……我再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聞言,房中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商昨昔恨聲說道:「一群狼心狗肺的傢伙,商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曹天嬌睨他一眼。「四師兄,人都死了,你不放過誰?」
「誰說的,不還留下一個吳城主嗎?」
蘇覓音別過眼偷看水無艷,見她咬著唇,俏臉煞白,似乎不打算阻止商昨昔的私刑。看來這位鐵面無私的巡按大人也氣瘋了。
「曹校尉,那夜你離開前,是否將佩刀贈予該女子?」唯有如此,才能圓滿解釋駙馬與太師身上的傷痕。
「是,我怕他們欺負人,就把佩刀留下讓她防身。」
所以說,駙馬和太師是被他們親手拐賣的女子殺害,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該女子現在何處?」蘇覓音問。
「她瘋了。」曹天嬌說。「我安排她回老家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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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嬌領著商昨昔和蘇覓音探視過那名女子,她已經完全認不得人,無法對案情有任何幫助,水無艷則因另有公務,未與他們同行。
曹天嬌顧念過去的情誼,打算留下來照顧女子幾天,商昨昔和蘇覓音便轉向京城。
一路上,他臉色陰沉,她也沒搭理他,埋頭趕路。
沉窒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他才悶悶地開口。
「喂,這樁案子你打算怎麼了結?」駙馬和太師是死有餘辜,他完全不同情他們,反而希望兇手平安。
「已經結束了,還要了結什麼?」她垂著眸,眼底精光忽閃忽滅的。
「我是問你打算拿那個女人——等等!」說到一半,他驚呼。「你——不捉兇手了?」所以那個可憐的女人不會有事?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律法不外乎人情,這道理蘇覓音還是懂得。
「好傢伙,被你嚇死了。」他大笑,伸手就要抱她。
她側身閃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幹什麼?」
他壞笑。「也就是說,黑天抹地的時候,便能為所欲為?」
她翻個白眼,懶得理他,施展輕功往前飛掠。
要比腳下功夫,商昨昔可從來不輸人,幾個騰越,已與她並肩。
「小捕快,我發現你其實心軟又悶騷,虧你老端著一副雷打不動的冷臉,根本是假正經。」
「商昨昔,我也發現你雖金玉其外,實則敗絮其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他聽話從來只揀愛聽的入耳,所以也不氣,反而笑得得意。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好看,你很欣賞我這副樣貌?」
她翻個白眼。「自大。」
「你不承認?我聽大師兄說了,你為了證明我的清白,跑了三個日夜,不眠不休,可謂情深義重。我那些師兄弟都很羨慕我找了個好娘子,你什麼時候脫下這身官服,隨我回鬼谷成親?」他心裡其實很感動她的所作所為,但本性卻讓他說不出太體貼的話。
她幾乎是從兩人初相識就被他氣到現在,有時候也懷疑,情繫於他的自己是不是自討苦吃。
「等我年過六旬,自然會告老辭官。」
「喔。」他的頭點到一半,忽地大叫:「六十歲!那還要幾年?」
「三十六年。」
「什麼?你開玩笑,我怎等得了那麼久?」
「那就選第二條路吧!」
「說來聽聽。」
「不如你入六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