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舒格
「參將莫怕!我們來救你!」帶頭老兵喊道。他們在外焦急窺伺許久,終於抓到機會可以衝進來了。
「笑死人,就憑這一群拐瓜劣棗的,也想!」
「閉嘴!」老兵吆喝,「弟兄們,抓住這該死的毛賊!」
一個打不過,兩個打不過,但一群一起上,就算是拐瓜劣棗,也還是能奏效。馬賊再凶悍,也依然寡不敵眾。吆喝混亂之後,暫時塵埃落定。秦雪郁一脫困,扯掉嘴裡被塞的布團,顧不得臉上有多狼狽,就先撲過去幫父親鬆綁。
「爹,你的傷,沒事嗎?先把血擦一擦……」她急著一迭連聲問。
高大的身軀跟槍了一下,秦天白連站也站不起來,卻狠心一把推開女兒。「讓開,我沒事。」
「可是……」
「我說沒事就沒事!一點小傷,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眾目睽睽之下,大將軍跟槍著瘸拐而去,絲毫不領情的樣子。
他們怎麼能懂呢,英雄遲暮的難堪?中了埋伏也就算了,還得靠著女兒的淚水才保住一條命,當年,當年的他!
當年又怎麼樣?像雪郁之前頂撞的,就算以前他有多威風,早已經是過去的事。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參將?參——」
「沒事。」秦雪郁強打起精神,回頭望著這些奮勇衝進來救人的士兵。平日,他們都是被忽略的一群。衝鋒打仗輪不到,永遠負責留守或雜務,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危機時刻不但沒有棄帥保命,更沒有貪生怕死!
秦雪郁感動地望著他們,然後,紅唇輕敵!
「傳令下去、要士兵們全部集合。我親自一個一個點兵,就不信抓不出混在裡面的內奸。」她悍然眼神往被五花大綁的馬賊們一掃,狠道:「至於這幾個被抓的嘛,其中一個是首領,就在眾人面前砍他的頭,掛到旗桿頂上示眾三日,我看還有多少人要鑼而走險,跟隨賊人出生入死!」
眾人目眩地望著秦參將利落下令。不到一刻鐘之前,她還淚眼汪汪、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此時臉一抹,馬上回復威風凜凜。
真的,可不能小看女人!
在秦雪郁的號令之下,加上生擒了混入軍營的奸細,留守的老弱殘兵們士氣大振,脫胎換骨,軍容森嚴。秦大將軍這次也不再阻撓或干涉,完全放手讓女兒去運籌帷帽,上下一心,其利斷金。沒多久,派出去的信差帶回捷報。江萬翼、慕容開分別率領的精兵部隊雙雙告捷,破了馬賊的巢穴不說,還抓到為數不少的北蠻先窩國軍人。群龍無首之際,絕大部分都投降了。
「不用殺他們首領,也還是一個個投降了,看來這些馬賊也沒那麼悍。」士兵得意取笑著。
「不過,參將,為什麼不乾脆把他殺了?」副將陪著秦雪郁巡視時,在關犯人的牢房前,忍不住提問。
「他是跟北蠻勾結的關鍵人物,從他身上應可問出許多有用的軍報。」
「可是……」副將猶豫了一下,「那人看起來不大合作。」
「那是當然。換成你,你會合作嗎?」秦雪郁踏進牢房,平靜地說,「大不了就是用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到了這時候,副將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以前一直以為秦雪郁年輕衝動、只求建功,但時窮節乃現,遇上事情,顯現出來的竟是大將之風。不慌不亂,有勇有謀,面對挑釁也完全不動聲色。
「用刑?好呀,就等你來折磨我。別人不成,得要我們美貌的秦參將親自動手才作數。」斗室以鐵條隔開,上了手銬腳繚的斬辰,懶洋洋靠在牆角,正用一種很流氣、彷彿地痞流氓在調戲煙花女子的口吻說著。
「嘴很硬嘛,看你還能耍嘴皮子到何時?」秦雪郁冷冷一笑。
「我還有比嘴更硬的地方,你好好求我的話,說不定就讓你試試看。」他故意越說越下流了。
「放心,總有這麼一天。」她依然毫不動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不慌不忙回道:「何況不管你的頸子再硬,我都能找出夠利的斧,絕對斬得斷。」
斬辰先是一愣,然後放聲豪邁大笑起來。
「你最好合作一點,否則等江參將他們回來,你可就活不過隔日了。」副將勸說著。
「死是無所謂,要是能死在你們貌美如花的秦參將手裡,做鬼也風流。」斬辰調笑道:「我想全北漠軍都想過這件事吧,只不過最後竟讓江萬翼撿去了便宜,你們不會不服氣嗎?不會想除掉他?」
「挑撥離間是沒用的。」秦雪郁根本不為所動,精簡扼要地問:「你還是不說?跟先窩聯絡的對象是誰,又有什麼計劃?」
「你先叫我一聲好哥哥,求我幾聲,說不定我就對你說了!」
秦雪郁理也不理他,轉身走出暗無天日的小牢房。
外頭已是日暮時分,大漠夕陽染紅了天際,一如往常。不過,今日卻比較不尋常,因為遠方出現陣陣揚起的塵土,遮蔽了即將落下的巨輪。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副將眼睜睜看著秦雪郁臉蛋染上薄紅,眼眸閃爍,整個人像是亮了起來,美艷不可方物,難怪連兇惡馬賊都為她顛倒。
還沒來得及提問,跑在最前面的傳令已經抵達。見了秦雪郁,令兵滾鞍下馬,單膝跪地,稟告上來:「秦參將,北漠軍大獲全勝,馬賊已經盡數鏟清,連帶將紅籐、呼林、起堰數地都收復了!」
「討伐馬賊還順便趕跑蠻子,這功勞可真不小。」秦雪郁的笑容無比嬌艷燦斕,「快,傳令下去,要營裡的伙房弟兄們多加把勁,煮一頓豐盛好菜,把酒窖也開了,今夜,我們要好好慰勞、慶功!」
「是!」回答無比響亮。
第7章(2)
一批一批的精兵回到營地,震耳欲聾的談笑聲此起彼落。北漠軍似乎又回復了昔日的高亢士氣。
入夜,一堆又一堆的營火熊熊燃起,被夜風一褊,竄燒得老高,直照亮了半邊天;人手一杯奶酒,配一大塊香噴噴的燒肉,吃喝作樂,熱鬧快意。
風塵僕僕、一臉疲憊的江萬翼押後,是最後一批回到營地的。待他終於現身之際,夜空中已經有早出的明星在閃爍。
雖然立了大功,但江萬翼還是一貫的安靜低調,回營時,沒人多注意到。
但等了一晚上的秦雪郁當然注意到了。她可是翹首期盼著。
遠遠的越過作樂的大群弟兄、隔著火堆,江萬翼也一眼就看見了她。
看到她映著火光、美艷絕倫的粉臉,閃爍著興奮笑意,猶如明星般亮的美眸,這一路的辛苦似乎都煙消雲散了。眾目睽睽之下,秦雪郁丟下了手中的酒杯,拔腿飛奔過重重的人群,直接投入他的懷抱。
「二小姐……」就是這個寵溺中帶著無奈的嗓音,很疲憊,卻很好聽。
勸也勸不動、推也推不開,她緊緊抱著他精瘦的腰。他身上有好熟悉的皮革、風沙、男人味。聞著他、聽著他、抱著他,就像流浪了好幾個月,終於回到家的感覺,好舒服、好放心。
江萬翼知道這樣大大不妥,可是他真的太累了。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她是他僅有的,珍貴的一縷清香。
「咦?!」眾將士全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著緊緊相擁的兩人。
「秦參將跟老江,他們……」
遠遠的,西疆來的名軍師站在人群的邊緣,也詫異至極的看著。他認識江萬翼多年了,此刻還並肩作戰,但連他也萬萬沒有料到,吃了一驚。
「欽,好像是這樣沒錯。」身旁,猛將慕容開也百無聊賴的應了。
「只是……這個……」景軍師罕見地結巴了片刻,才說:「總覺得秦二小姐看上的,應該是少將軍你這般英雄。事實上,北漠軍裡都樂見其成,覺得你們非常相配!」
慕容開嘴角一扯,英俊面容流露了淡淡笑意,有一剎那的溫柔。
「那怎麼行!我跟她成夫妻的話,我家裡那個不鬧翻天才怪。」
心有所屬,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不管再相配、再不相配。
晚間在眾人面前情不自禁了這一下,江萬翼頓時成為全營矚目的焦點,他其實非常不習慣。
「你們相好多久了?秦大將軍知道嗎?」
「該不會就是為了秦參將回來北漠的吧?」
「就是,你們相識也很久了,是不是心裡一直放著人家?」
「難怪你這些年永遠心如止水——」面對弟兄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追問,以及一杯又一杯倒個沒完的酒,江萬翼依然沉穩以對,安安靜靜。但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出他耳根子都紅透了。而且,眼睛在笑。
鬧了一晚上,這個悶葫蘆又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大夥兒真的都累了,到後來紛紛放棄,分頭去休息。
江萬翼可是比誰都累,但他卻還沒打算就寢。不是不想睡,而是!
心裡還有事,沒法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