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舒格
「誰要你說那些?」秦大將軍漲紅了一張臉,怒吼起來,大手對著偌大的廳房一揮,「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家裡?為什麼不能像你姊姊一樣,嫁個夫婿之後去過平常日子?你搞到現在這個樣子,還有誰敢娶你?叫我怎麼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嫁不出去?秦雪郁一時之間目瞪口呆。
「爹,我根本不打算嫁人。」她回神之後,堅決道:「我要一輩子待在北漠,為北漠軍效命。」
「笨蛋!」秦將軍怒吼起來,吼聲猶如狂風暴雨,「誰要你一輩子效命北漠軍?女人就該有女人樣,就該成親生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我娘也成親生子了,難道就安穩快樂一輩子嗎?」她大聲頂嘴。
大將軍臉上突現痛楚。他對妻妾確實有虧欠,從沒讓她們過過夫妻相守的好日子。正因為如此,他才特別想要補償兩個女兒,希望她們都能有好歸宿。驕縱卻美麗的大女兒順利嫁了出去,此刻在富饒平靜的金陵過著好日子;但這個自小聰明的小女兒卻完全無心找對象,甚至鐵了心要當女將軍。
「你…」嗆辣的沖脾氣跟他這個父親簡真模一樣。秦將軍被搶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氣得把手中酒碗狠狠往牆上一損,怒道:「誰要你留在北漠一輩子?給我越早走越好,快點嫁掉讓你夫婿去擔心,我不想再管你了!麻煩貨!」
「我才不需要任何人擔心!」秦雪郁被說得一陣心痛,卻依然倔強地在父親面前站得直挺,一老一少橫眉豎目瞪著對方。
外頭的士兵們知道將軍跟參將正在吵架,都遠遠地避開了。他們父女時有爭執,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不過,就有個勇者小兵毫不怕死,直闖了進去。他一臉慌張,跌跌撞撞地嚷著,「軍報!有軍報!緊急軍報!」
聽這一句,秦雪郁也顧不得跟父親吵架了,連忙抓住小兵,「怎麼回事,有什麼緊急軍報?」
「馬賊狡猾,分多路竄逃,實則另有埋伏。此次北漠前鋒全軍覆沒,領軍的江參將被俘,生死不明!」光聽這一句,秦雪郁腦海突然一片空白。怎麼可能?他那麼沉穩謹慎的人,怎會如此輕易就中了一群烏合之眾的埋伏?
其中必有問題。
只見她父親也一臉不敢置信,抓住小兵猛問:「你說清楚點,這是怎麼回事?馬賊哪來的埋伏?」
「他們近來跟境外的北蠻有勾結,已經被收買了,北蠻一直用馬賊當刺探軍情的前探!」
聽到這兒,秦雪郁突然覺得一陣古怪。
這個小兵,未免知道得太多了。連她一個前線參將都不知道的事,小兵為何會如此瞭如指掌?
她回頭看了看他,秀眉皺得更緊。奇怪,為何……這人似曾相識?低頭一看,他那雙靴子……好像十分眼熟。
她還沒回過神,下一刻,風雲變色。本來在秦大將軍身邊慌張稟告著的小兵,突然一抬頭,目露凶光;眼神一閃之後,一把亮晃晃的匕首隨即出現,抵住了秦天白的咽喉。
「抱歉了,秦大將軍。」小兵嗓音突地低沉了幾分,冷冷一笑。
哪是什麼小兵?這絕對是馬賊的首領。他的邪佞笑聲,秦雪郁牢牢記在腦海裡,絕不可能輕易忘記。
「秦參將,我們又見面了。」
逼人的雙眸直視著她,語氣卻故意放得十分曖昧,讓秦大將軍聽了,全身就是一僵。他側臉,怒目相視。
「秦大將軍,真看不出來,你還生得出這麼千嬌百媚的女兒。不管臉蛋還是身段,全是一流,令人嘗過了,就難以忘懷。」說著,他還邪邪一笑。
「爹!你別聽他亂講,我根本沒!」
「嘖嘖,真令人傷心,我們明明共度過銷魂的一夜……」
「住嘴!給我住嘴!」為了女兒,秦大將軍爆發了,他如受傷獅子一樣狂亂掙扎,憤怒燒紅了他的眼,根本不顧抵在咽喉的尖刀。刀劍無眼,一陣亂鬥中,秦大將軍被劃了一刀,鮮血濺濕了他的衣襟。秦雪郁臉色發白,卻依然衝上前去!偏偏此刻又有兩個小兵打扮的賊人悄悄進來,一左一右擒住了秦雪郁。就這樣,秦家父女同時落入了惡人之手。
秦大將軍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布團之際,一雙虎目瞪得像是要流血,只能眼睜睜看著惡人抓住了女兒縛綁,還輕薄地摸了一下她的臉。
「說真的,你越來越美了。」賊人感歎似地說著,「看來姓江的不像外表那麼沒用,真是便宜了那蠢材。」
秦雪郁嘴裡也被塞了布團,嗚嗚作聲,奮力掙扎。
「不用再白費力氣了,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他冷笑,「現在軍營裡剩的都是老弱殘兵,他們自保都來不及了,哪可能管到你們?」
秦家父女依然死命瞪著他。
「好吧,看你們死不瞑目的樣子,我就老實告訴你,讓你們當個明白鬼,也省得半夜回來擾我清夢。」他慢條斯理地擦著染血的尖刀,一面說:「根據我潛伏多日的觀察,北漠軍早已不堪一擊。先窩國覬覦這塊北漠大地已經很久,一直都在暗中佈局。這一次,要一舉拿下此地!現下江萬翼跟慕容開都被誘出營,去得老遠,根本趕不回來;等他們回來時,先窩大軍早已進駐。我只要殺了你們倆,就大功告成了!」
說著,他放聲大笑,笑聲粗獷中帶點淒厲,「想我斬辰被流放了十幾年,終於有報仇雪恨的一日。秦天白,你做鬼也想不到吧?!」
聽到這兒,被憤怒遮蔽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
秦家父女同時猜到這人是誰了!
第7章()
「斬」並不是中原的姓氏,其實屬於先窩國。早年還臣服中原之際,每年都會奉上歲貢,金銀、香料、美酒、艷女……應有盡有。結果就是這樣出了事。
有一年進貢的北蠻艷女在進京途中,據傳跟護送的武官暗生了情絛。但武官一完成使命,實時被召回北漠,而先窩來的美女還是被賜給了皇弟當小妾。
孩子出生在王爺府,長得不全像中土人士,大家都以為是母親來自北蠻的關係。直到多年後,孩子的母親抑鬱過世之際,死前唯一願望,居然是想見當年的情人一面。
這件事不曉得為什麼傳開了,引得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懷疑起孩子的爹是誰。
王爺自然丟不起這個臉,大怒之下,除了下令追捕當年失職的武將,還打算把來路不明的孩子送走。彼時那孩子已經十歲出頭了,被送走的途中竟獨自逃脫,從此不知去向,怎麼找也找不到,再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眼前這馬賊之首!斬辰,就是當年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名小孩。難怪他的眸色與中土人士不同,隱約有種太陽的金黃光芒。秦雪郁與他四目相對過,便再也忘不掉。
「冤有頭,債有主,當年的仇,我會一個一個討回公道。是你硬把我生父召回北漠,拆散他與我娘的姻緣。」斬辰冷冷說,一雙眸色特殊的眼也極冷。
秦雪郁死命瞪著他。這人憤世嫉俗到極點,根本不可理喻。
「可惜,可惜。我本來……」說著,他緩緩踱到秦雪郁面前,以亮晃晃的匕首刀背輕抬起她的下巴,眼光漸漸複雜,審視著她。
他的恨是貨真價實,但他的心動也是。要不然,就不會三番兩次跟蹤她,還為了她躲在北漠軍營裡這麼久了。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被她身處險境依然傲然強悍而吸引。她猶如北漠旱荒之地綻放的艷麗花朵,那麼囂張、奪目。
「……我本來,真的不想殺你。」他的嗓音低了,眼中的矛盾一閃而過。但秦雪郁看到了。她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對於情愛的自覺被喚醒,敏銳地察覺出那股特殊的情絛。
只要刀鋒往前一送,她當場會斃命。但他一直沒有這樣做,卻像出神一樣凝視著她,這代表!
秦雪郁先側耳細聽了外頭動靜,心裡立刻當機立斷,決定放膽一賭。
大眼一眨,又一眨,長長睫毛掩下,一顆大大的淚珠兒滑落臉頰,在鋒利的匕首上跌碎。
沒有什麼比強悍的女人流淚更令人心折了。斬辰持刀的手陡然一僵,緊握得指節都微微泛白。
含淚的大眼睛如怨如訴,雖然嘴兒被布團塞住,眼波卻像在說千言萬語。她還在流淚,委委屈屈的,就算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要心軟。
有些時候,柔才能克剛。兵法裡也是這麼說的。強悍了一輩子的秦雪郁,慢慢的才領悟到真諦。他竟殺不下手。一次又一次,他殺不了她。這一刻的遲疑讓情勢逆轉。
「喝!」秦雪郁腰一彎,用全身撞過去,出其不意地把斬辰撞倒,匕首也脫手落地,滾得老遠。
「幹什麼?」
「小心!」
嘍囉怒吼起來。
突然之間,眾人眼前一花。呼聲四起,門口、窗口全被北漠士兵佔領,雖然有胖有瘦、有老有少,都不是凶悍精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