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娃
「鐵無心,你知道白禮讓對小花有企圖居然知情不報,這筆帳我回頭再跟你算!」
鐵掌櫃望著唐本草騰火似的背影,大跨步離去,低下頭來撥著算盤,喃喃道:「我一直在撮合你跟小花在一起啊。早知道你這麼乾脆要娶小花,我早跟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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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滿月,萬里無雲,銀光水洩,星光點點,猶如白晝。
前方月下有兩人相伴而行,那形影看起來男子恭謙儒雅,女於溫良賢淑,好似一對結髮多年的夫妻。
看來兩人頗有話聊,滔滔不絕談得天花亂墜、渾然忘我,到底在談些什麼……
「蟹的處理方法很多,可生烹、鹽藏、糟收、酒浸、醬汁浸、糖醃等,我想這些你都知道。宮裡那一道『鏤金龍鳳蟹』,便是以酒浸處理,將蟹浸於酒中,飽飲酒汁,蟹醉而昏迷,食用之人反而神清氣爽。這道菜除了滋味鮮美,還講究觀賞價值,我聽祖父提過,是以金鏤刻成龍鳳圖案裝飾在蟹殼之上。」
白禮讓喜愛美食,對各地美食佳餚也多有研究,碰上了她這廚師,兩人便有聊不完的美食經,尤其她的祖父曾是宮裡第一御廚,對於宮內名菜,她能如數家珍,細說烹調方法和滋味,這是白禮讓在自家廚子裡聽不到的,所以他總抓著機會來問她。
「原來是醉蟹,以金鏤裝飾而得名。」如此他便瞭解了,笑而點頭,繼續問道:「花姑娘,另外還有一道『金齋玉膾』,請教何為主料?」
「這也是宮中名菜,以鱸魚為主料,其魚質肉色白如玉,配以金黃色的蔬菜、果品而得其名。」他興致勃勃,她也不藏私,盡數相告,把他當志同道合談得來的朋友。
哼……教他做菜時,也不見她這麼多話!
「那麼魚戲——」
「白老闆對菜色有疑問,詢問之人卻不是貴府的劉大廚子,居然是寒舍女僕!白老闆如此看得起我家小花,真是愧不敢當啊!」唐本草譏刺嘲諷聲音從兩人後頭響起,而且特別靠近小花的耳朵。
一股熱氣就直接吹吐在她耳門,他的磨牙聲猶如魔音傳腦灌入她耳裡,她的耳朵馬上轟隆作響,莫名地全身寒毛直豎。她皺著眉把頭偏開去。
「唐老闆。」白禮讓轉身看見是唐本草,馬上有禮地拱手。
「不敢。」唐本草兩手一抱,隨即放下,硬是擠入兩人中間,把小花撞到一旁去,對著白禮讓皮笑肉不笑地冷道:「百忙之中有勞白老闆特地撥空送我家小花回來,感激不盡,多謝了!」
「哪裡,花姑娘博學多聞,在下受益無窮。」
他瞪著白禮讓一張臉依然溫謙善良地微笑著。這只披著人皮的狐狸,有他在,他休想誘拐他家的笨小花!
「白老闆,夜深了,在下就不請你到寒舍飲茶了。慢走!」他擋在小花面前,大袖一揮,瞪著白禮讓,等他滾。
花疏探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家門口。
「白老闆,多謝你送我回來……」她往右移,唐本草就往右擋,她往左移,唐本草一腳就往左跨,存心和她作對似的。面前這堵牆如影隨形,最後她只能瞪著他的背。
「花姑娘,那麼改日再聊,你早點休息。唐老闆,告辭了。」
「不遠送。」快滾!他抱起胸膛,瞪著一抹白色身影走遠了,最後消失在街角,依然餘怒難消,一肚子火氣。「小花,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你解釋清楚——」
怒沖衝回過身來,身後早已沒了那朵小花兒影子,連個鬼影都不見。
原來花疏一見白禮讓離開,也轉身走進大門裡去了。
晴空朗月下,獨留一根草在門口外,大街上騰著火氣……
「小花!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想想你支的是誰的薪餉!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的老闆,不是那個姓白的!」
「小花!你要是讓我看見你再跟他靠近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花腿!」
第四章
其實兩人並不如外傳有過從甚密,或者白禮讓纏著她,欲將她從「故人飯館」挎走。
他們只是清晨在街上相遇,並肩而行,寒暄幾句;夜晚偶爾碰著,互相交換一些美食心得,他就一路順便送她回家。
兩人的關係,僅止於此而已。
「鬼才相信那傢伙對你沒有企圖!他眼紅『故人飯館』生意好,想要來挖我牆腳,你這朵笨花還傻傻被他騙!」
花疏坐在茶桌前,打了個呵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兩手繼續支著下巴,迷迷糊糊地聽著老闆的大吼大叫。
她是被小薏從床上挖起來,半拉半拖著到後堂老闆平常休息的廳房來的。
一進廳房,她一見椅子就坐,一見茶桌就靠,半撐半睡,連小薏啥時離開都不知道。
她明天還得起個大早,哪像他大老闆這麼好命,能睡到日上三竿。
她都說了,她跟白禮讓真的「清清白白」,她絕對「忠貞不二」,她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故人飯館」的事情來,難道還要她對「故人飯館」發誓不成?
話說回來,她也不過跟他簽了三年廚子約,又不是賣給他了。
她又打了個呵欠,半瞇著睜不開的眼睛。
「老闆,同樣的話我已經說了三天,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明天再繼續吧。」她真的需要休息了,而且她一直聞到陣陣酒味是怎麼回事?
她皺著鼻子,站起身,朝酒味濃厚的方向嗅過去,不小心卻撞上了一堵牆。
她張開眼睛,往上一看,找到酒氣來源。
唐本車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她的面前,抱著胸膛怒瞪著她。
「你又撞我幹什麼?」
「對不起……」花疏往後退了一步,狐疑地望著他。
唐本草向來滴酒不沾,今天卻像被打翻的酒罈潑上身似的,一股子嗆人的濃酒味。
唐本草忽然拉住她,臉上怒意重,「姓白的連清晨也纏著你!你這丫頭現在才說!」
他以為只有夜晚飯館關門後,白禮讓會找她,現在每天親自到飯館去把她帶回來,沒想到他們還有「一大清早」!要不是她睡得迷糊,自己吐實,他還不知道有這一段!
花疏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抓著自己的手臂,心跳莫名地加快。她嫌惡地撇過臉,推開他,「老闆,你身上都是酒臭味。你怎麼喝酒了?」
「無心那小子收館後拿帳本過來給我看,他說飯館賺錢,特地帶了一瓶好酒跟我一起慶祝,順便……」他忽然住了口,想想不對,又把她拉了回來,「我問你姓白的事,你別給我扯東扯西!今天早上你還跟他在一起?」
「只是在路口碰上,聊了幾句。白老闆很難得,每天都親自到飯館開門。」鐵掌櫃也不是愛酒的人,怎麼會特地拿酒來找他慶祝?何況今天也不是看帳本的日子。「老闆,你們一起喝酒,還談了什麼事?」
什麼事……這能給她知道嗎?
那天他隨口說要娶她,沒想到鐵無心當真了,見他幾天接送她,兩人還是老闆、廚娘的關係,那小子居然以為他沒色膽,提酒過來給他壯膽,還故意激他,說他今晚起碼要能親到她,否則就不是個男人!
這事,當然不能給她知道。
「你剛剛是不是誇了姓白的?」唐本草忽然瞇起了眼逼近她。
他暍了酒,一張略帶紅潤的俊顏靠近她,一股熱熱的酒氣直接噴在她臉上。
「老闆,你放手。」她兩隻手臂被他抓著動彈不得,只好偏開頭去。
「小花!你真的對白禮讓那傢伙有好感?」難不成真給鐵無心說中了?
他扳過她的臉,直直盯著她的眼睛看。
一瞬間她彷彿被他奪魂攝魄的眸子深深一勾,掉進了一張無形的網內。在迅速往下墜落的同時,猶如穿過時光迴廊,靈光乍閃,她一顆心莫名地緊緊揪住,感覺有重要的記憶即將敲開——
嗚……什麼——
他突然撞了過來,猛地吻住她的唇,把她幾乎要想起的記憶給擠壓掉了!
「唔……」她訝異瞠眸,雙唇微啟,還來不及抗議,一股子濃烈嗆人的酒味滑進嘴裡,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侵入戚,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無法反應。
他摟抱著她纖瘦的身子,鐵臂緊圈著她纖細腰身,寬厚大掌服貼著她的背,修長手指緩緩在她背部移動,將她的柔軟豐滿貼緊他結實胸膛……
沒想到她看似瘦弱的身子,有如此撩人曲線;以為不會太有滋味的吻,嘗起來竟意外的甜蜜。
他瞇起了眼,憶起她難得一見、異常珍貴的笑容。她飽滿的嘴唇如彎彎菱角,笑起來更有顛倒眾生的迷魂魅力……
柔軟的小嘴內,有採擷不盡的百花蜜,嘗起來花香四溢,甘甜誘人,就像她的笑容一樣是天上珍稀。
我娶她有什麼不可以!
一瞬間,他偏冷偏涼的心微微升溫,沉在心底深處千年不化的冰彷彿在融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