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千尋
她參與所有結婚事宜,從挑請帖、新娘禮服或攝影,每件她都有意見,她把婚禮當成自己的來辦,想像自己是新娘,在想像中,她暢意快活。
蔣譽見她那麼開心,就由著她玩,只要她高興,他通通說好。
「沒有新娘會喜歡吧。」
雖然手工精緻、造型特殊,總是……蛇哦,新娘不都配戴一些愛心啦、星星啦、花啦……等等之類的浪漫飾品?
「錯,杜絹很喜歡。」
「她說她喜歡?」不信,杜絹對所有女人感興趣的東西都沒興趣。
「對。」杜絹沒說不喜歡,她就當她喜歡了,不然像她那樣不溫不熱的,什麼時候才能炒熱結婚氣氛?
「那就買吧。」
「好,買吧。」她在雜誌上打勾勾,做記號。
「這是你挑的吧?」
「是我挑的啊,但杜絹同意。」
「為什麼挑蛇?」
「阿譽知不知道蛇在伊甸園扮演什麼角色?」
「引誘亞當和夏娃偷嘗禁果。」沒錯的話,蛇是大壞蛋,何況是長了兩根毒牙的眼鏡蛇。
她哼哼兩聲,提出自己的見解。「蛇為男人女人帶來愛情,替孤獨的世界增添美麗,沒有它,詩人寫不出優雅字句、歌星唱不出動人樂曲,蛇是很屌的生物呢,我替你們挑一條象徵愛情的信物,阿譽在婚後要努力愛上杜絹哦。」
「為什麼?」
「努力的人才能得到回饋,你愛杜絹,杜絹才會愛你。」
「為什麼要杜絹愛我?」他抓起她的頭髮,在指間纏繞,心情很矛盾。
「姊姊和我都要你的心,天天天晴。」她壓住玩頭髮的大手,偏過頭,認真看他。
只要他天晴,她就不在乎自己天天天陰或天天天雨了。
蔣譽不語,跳跳像一顆大太陽,照耀他的感情,她老早把他的陰霾掃除卻不自知,還成天追著他問,開不開心?
緩緩地,他收攏雙臂,把她擁進懷裡。他喜歡她,有艷陽天在,哪怕秋台入侵、滂沱大雨?
「會嗎?」她窩著他,靠在最安心的位置,可惜這裡很快會被貼上標記,卻不是商天雨。
「會什麼?」
「會天天天晴?」
「盡力。」他壞心的不給肯定句,因為他要她繼續問、天天問他,開不開心?
「沒誠意。」她不滿,抓起桌上的餅乾,胡亂咬兩口。
這是他的新習慣,有潔癖的他為了她,不怕螞蟻大軍來犯,硬是在屋裡每個角落、每個她伸手可及之處,放上各式各樣的零嘴和小點心,只要她想起來,就能抓來吃上幾口。
他說:「吃東西不是為了飽足或維持體力,而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她問:「我吃東西是阿譽開心,還是我開心?」
他說:「當然是我。」
之後,她為了阿譽的開心,經常性地在他面前表演吃東西,所以他的新學習是
不怕髒亂,而她的新學習是進食表演。
「你要多少誠意?保證、立契約嗎?」他推了推她的笨腦袋。
「開心又不難。」她悶著聲說。
「我沒說它難啊。」
他只不過暫時關閉「快樂開關」,可她出現那刻,開關已經自動跳到ON那一欄,她幹麼時刻要求他快樂?
不過……偷偷承認吧,他喜歡她的要求,喜歡她把他的快樂看得很重要,所以他不介意偽裝,假裝他的心版上,烏雲籠罩。
「那就認真一點,讓自己開心。」
他刻意唱反調。「開心是不隨意肌。」
「那就隨時隨地給你的不隨意肌補充營養聖品,讓它永遠不罷工。」
「如果它是革命份子,對罷工熱烈支持呢?」
她斜眼瞪他,氣鼓鼓,「那就同意它的條件,給它高薪、給它高福利,滿足它所有要求。」
他仰頭大笑,因為她的認真太可愛。
「阿譽……」她要講幾千次他才懂,她不是口頭說說?她認真、拚命的要他快樂呀。
「我在。」
「你這樣,我怎麼能夠放心離開?」她忍不住長歎。
「離開?你要去哪裡?」他像被雷打到,下意識將她攬得更緊。
「回美國啊。」
「為什麼要回去?」她在這裡很好,他已經很習慣有她在身邊。
她在,他的傷心往事染上微甜,他在,她愛欺負人的腸胃學會妥協,這麼適合同居的兩個人,沒道理分道揚鑣。
「拜託,我只是請假,當然要回到工作崗位上。Ross等我很久了,我要趕緊回舞團加強練習,兩個月後有一場公演。」她說謊,但說得很真,真的能騙過精明聰穎的蔣譽。
「留在台灣,我替你創立一個屬於自己的舞團。」
「我能力不足,只能當個單純的舞者,行政工作我不懂,編舞更是差得遠。」說謊話這種事有個特色,就是只要順利說出第一句,那麼第二句、第三句,就會變得很容易。
「不能留下嗎?」不到十秒鐘,蔣譽開始考慮請求外派美國的可能性。他習慣碰到問題,解決問題,半點時間都不浪費在無聊的情緒或爭執上面。
「阿譽是笨蛋嗎?」
「罵我?」他伸出手,把她的臉往外拉扭。咦,有肉可以捏,他笑。
「被罵還那麼開心?」她嘟囔。
他在笑,是不介意兩人分離?也對,他要忙的事那麼多,家庭事業雙頭燒呢,哪有精神再為分離難受?這樣很好。
說了很好,但她仍然開心不起來,暗戀,真傷神。
是月下老人忘記把她的紅線與他牽繫,是命定,再努力都沒用,因為「奮戰不懈」是愛情最不需要的條件。
因此她安安份份,當只小青鳥就好。
「我哪有開心?」
他摸摸自己的臉,手掌間,從她臉上收來的香氣飄入他的鼻息。心,不明所以、蠢蠢欲動。
「阿譽,美國不是外太空,而且現代人有Email,我們可以上網MSN啊。」
「你在說什麼鬼話,誰眼你當網友。」
他們是哥哥妹妹,是親人,誰都不准用網友這個搭不上線的字眼解釋他們的關係。
「不當網友當什麼?」
「當兄妹。」他加強口氣、說得篤定,不准自己模糊態度。
只是兄妹啊……微微失望,商天雨嘴邊的笑掛得勉強。
呆,怎不是兄妹,除了哥哥妹妹她還能期待什麼?何況,哥哥妹妹很好,這樣的身份、這樣的關係,才能不受限。
她可以不顧慮任何人的賴著他,可以撒嬌撒到他頭爆掉,可以無限制把愛他掛在口中,不必擔心曖昧遐想。
「怎樣?不高興有我這個哥哥?」他敲敲她的頭。
「有我這種妹妹很麻煩的。」
「你多麻煩我會不知道?」他衝著她直笑。
「說說看,我有多麻煩?」
「你過動,老愛到處亂跳,可是體力沒多久就會用光,然後就賴著我,撒嬌說:『阿譽抱抱,跳跳最愛阿譽了。』」
「你可以拒絕啊,我又沒有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我在追晴天,再火大也要假裝對她的妹妹很有愛心。」這是追女絕招,傳子不傳女,他要拿來當世代相傳的家訓。
她瞪大眼睛,逼他應聲。「所以阿譽覺得跳跳很煩?」
「誰會討厭你,喜歡你都來不及了。」勾手,把她勾進臂彎中。喜歡跳跳不是一天兩天,要是時光能夠倒流,他願意傾盡所有去交換。
說得好,她翻身,坐到他腿上,兩手勾住他的頸項。「阿譽,記不記得我念的小學?」
「記得,我和晴天常去接你下課。」
「那記不記得我在畢業典禮上跳舞,阿譽和姊姊在台下當家長?」
那個時候,商爸爸的工作就很忙了,商媽媽是他最好的左右手,晴天只好在每年的家長座談會中演家長。
「那次老師讓你演一棵樹,不能動、不能跑,只能左右輕輕搖擺身體。」
她是跳跳,從早到晚跳不停的女生,那樣的舞蹈動作,晴天就曾深深懷疑,老師是在懲罰她上課時的過動。
「那不是表演,是『為難』。」
蔣譽大笑,果然姊妹連心。
「我發誓,將來有一天要演女主角,當女主角才可以從頭到尾跳不停。」
「你已經是女主角了。」
「我還沒有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上當過主角,阿譽,星期日有空嗎?」
「星期日?」
「嗯。」她用力點頭。「等我。」她從他身上翻下來,匆匆跑進房間,不一會兒又跑出來,把邀請函送到他手上。
他打開,邀請函上,大大的兩個字讓他傻眼。
青鳥……
「喜歡這個舞碼嗎?我邀了我的舞伴們從德州飛過來。」她笑著替他打開邀請函,把時間地點晾在他眼前。
「你知道青鳥?」他輕聲問。
「對,姊姊告訴我了,我答應她為你演出這支舞,為你送來無數幸福。」她抓起他的手掌,在裡面畫很多個Lucky。
「傻瓜。」他把她收進懷裡。她在,他便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哪裡還需要她千里送過來?
「就算是傻青鳥,也有本事分送幸福,對吧?」
他滿足的笑。「對,你最有本事了。」
「阿譽,星期天,可以嗎?」計劃好了,她為他表演最後一場舞蹈,然後走出他的生命,青鳥能做的,她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