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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杜默雨

    「爹您老人家壽比南山,當然要用大大的壽印來慶賀了。」知府大人唐瑞十分滿意這個壽字香篆,轉頭吩咐大管家道:「還不點香?」

    「是。」唐府大管家趕緊吩咐他下面的小僕役。「你快去點香。」

    「郁姑娘?」小僕役抹了一把冷汗,他變不出火來呀。

    「好。」郁相思不慌不忙,從背袋裡掏出自家的火折子。

    火苗輕引,香篆的一角燃出微微紅光,香粉即刻化為一縷輕煙。

    煙霧裊裊上升,濃冽的香味逸出,唐老爺子嗅了嗅,笑咧了嘴。

    「哇!」眾賓客一陣猛嗅,紛紛讚道:「果然是絕等上品好香啊。」

    唐瑞總算發現是誰做的香印,又吩咐大管家道:「你帶姑娘去領賞,再給她帶些壽桃回去。」

    大管家使個眼色,小僕役只得扛下差事。「郁姑娘,請跟我來。」

    「郁姑娘!」唐友聞丟下爺爺,穿過擁擠的賓客跑了過來,期盼地道:「請留下來吃壽筵,我另外為你備桌,希望與姑娘……」

    「多謝大少爺。」郁相思微笑道:「天快黑了,我得回家去。」

    「我晚些叫人駕車送你回去。」

    「山路狹小,不適合馬車行走。」郁相思明白大少爺的用意,婉言拒絕道:「還是謝謝大少爺,我回去了。」

    「呃……」唐友聞留不住姑娘,只好抓住最後一線生機。「郁姑娘你今天費心了,今晚事忙,我明日必定親自登門拜訪道謝。」

    「不勞大少爺。」郁相思客氣地道。

    唐友聞悵然地看著姑娘消失在門外的賓客之間:不禁欷噓一番。

    誰說書中自有顏如玉?他悶頭在巴州苦讀,也不見書裡進出什麼美人兒來。他立下決心,從今天起,他要搬來跟爺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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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紅燈籠隨風輕搖,將紅晃晃的影子投在唐府大門前。該來的賀客都來了,守門的家丁樂得輕鬆,站在門內瞧著裡頭熱鬧的壽筵。

    郁相思才走下大門階梯,便將沉重的桶子放下地;晚風吹了過來,揚起她的衣擺,她抬手撥了幾絲落在額前的頭髮。

    原先裝了香粉的桶子,現在裝了滿滿一桶的壽桃、壽餅、壽糕;她摸向背袋,肚子是有些餓了,嫂嫂幫她準備的炊餅都還沒吃呢。

    「嘿,郁家女娃娃好巧的手藝,我包山海甘拜下風。」

    冰冷的聲音從大門裡傳了過來,聽似讚賞,卻帶著挑釁的意味。她詫異地回身,一看見走出來的富態中年男人,摸在背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她不想跟他說話,提了桶子就走。

    「你這回賺了十兩銀子,是吧?」包山海老神在在,仍是語帶嘲諷。

    「這麼小的生意,我就讓給你做了。唐大人另外托了我寶香堂做貢香,那可是要在皇宮裡焚的上等好香,只給皇帝用的喔。」

    「你儘管在巴州做你的貢香,跟我無關。」

    「咦?一點也不好奇?」包山海神態傲慢,命令似地道:「我看啊,你們兄妹就別辛辛苦苦種橘子了,過來我這邊做貢香,寶香堂每個月絕對給你十兩以上的工錢。」

    「原來包老闆是做不出好香,又來打我家的主意?」郁相思停下腳步,回頭看那居高臨下的身影,露出自信的微笑道:「畢竟你寶香堂只是名氣大,向來沒什麼本事,只會偷人家的方子。」

    「你!」三言兩語被揭了底,包山海變了臉,怒目圓睜。「女娃娃胡說什麼!你以為我治不了你嗎?我包山海一根指頭就可以扼死……」

    「我呸!」大門對街的大榕樹下傳來特別高亢的談話聲。「今兒個唐老爺子作壽,怎麼有人提那說不得的字眼啊?」

    「哎喲!」另一個男人也高聲道:「我瞧他穿得體面,大概是老爺子的客人吧。要是讓唐家的人聽到了,等會兒就被掃帚掃出門嘍。」

    包山海臉色一僵,往樹下的幾個黑影瞧去,猜想是鄉親們無聊,擠在這兒看熱鬧閒嗑牙;他不想節外生枝,冷哼一聲,便拂袖轉身進門。

    郁相思也看了過去,發現那兩個「聊天」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大半天聽不到他們吭聲的兩位護衛大哥;而此刻,他們的主人正快步從樹下暗影走了出來,站定在她的面前。

    「郁姑娘,你還好嗎?」穆勻瓏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她又驚又喜,料不到還會看見他,前一刻仍繃緊的心情頓時鬆懈了下來,雙手一鬆,便將沉重的桶子放到地面。

    「他?」穆勻瓏聽出其中的過節,但仍不便多問。

    「他的香燭進不了壽筵,將氣出到我這邊來了。」郁相思搖了搖頭,好像是想將方纔的不快搖走,隨即將按捺不住的驚喜問了出來。「田公子,你不是走了?」

    「走了?」穆勻瓏一愣,露出笑容道:「不,我嫌裡頭人多氣悶,出來透透氣。」

    事實上,他是不想和唐瑞打照面,只好皇帝躲起臣子來了。

    「他們上菜了,你不進去吃飯?」郁相思又問。

    「天黑了,我送你回家。」穆勻瓏擔心地道:「剛剛那人……」

    「我才不怕他,諒他不敢怎樣的。」郁相思語氣轉為輕快,笑著俯身去提桶子,手一抓,卻是滑了一下,沒能提起來。

    「我來吧。」穆勻瓏手腳快,搶了過去。

    「噯……」郁相思想阻止,但她發現竟然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做香印極為耗費心神,她忙了一整個下午,剛才又和包山海周旋,她實在是累了。

    「那就麻煩田公子。」她低下頭,掩飾臊紅的臉蛋。

    如同來時路,月夜的山路上,夜風吹拂,蛙蟲鳴唱,還有叩叩的馬蹄聲,伴隨著踩在泥上地上的沉穩腳步聲,一起走向山那一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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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郁相甘幾欲抓狂,一根指頭猛往屋內三個客人指了過去,特別是那個面帶溫笑,一副就是人家主子爺,大刺刺坐著的貴公子。

    「他他他……他要在我們家睡覺?」

    「就跟阿甘兄借住一宿了。」穆勻瓏微笑抱拳。

    「哥!」郁相思臉頰微紅,好聲勸道:「入夜了,回鎮上還有一段路程;再說,今兒鎮上客棧都滿了。」

    「人家救了小思,又幫忙拿壽桃回來,你給人家過個夜,行個方便,幹嘛這麼激動?」阿甘嫂幫客人倒茶,回頭訓老公。

    「這……」郁相甘在屋內蹦蹦跳,不知道是生氣寶香堂,還是氣惱不速之客。「小思這麼聰明,三兩句就趕走包山海,還要他救?」

    「哥,別說那人了,我去整理房間。」

    「等一下!我們才兩間房,你要他睡哪兒?」

    「我的房間啊,那是大通鋪。」郁相思抬眼看了三個客人,笑道:「雖然他們長得高,還是睡得下的。」

    「那可是你姑娘的閨房耶!」郁相甘睜大了眼。

    「什麼閨房!我們小時候和爹娘都睡在那裡的。」

    「郁姑娘,我們在廳裡打地鋪就成了。」穆勻瓏不以為意。過去行軍亦是夜宿營帳,微服出門在外,他不會太計較,也不願讓姑娘為難,更不想被阿甘兄給瞪出門。

    「沒關係的。剛才孟大哥不是說,田公子習慣睡床嗎?」郁相思掀起門簾,回眸一笑。「你稍等一下,我先整理整理。」

    「習慣睡床?」郁相甘又要大驚小怪了。「果然是京城來的尊貴公子,我家可沒綾羅綢緞給你蓋!」

    「我們自己帶有毛毯。」穆勻瓏知道孟敬是愛惜主子,這才會要求讓他睡床,沒想到又惹惱阿甘兄了。

    「好啦好啦!」阿甘嫂拉了老公坐下來,送上一杯茶。「喝了。」

    「喝就喝!」郁相甘拿來猛灌,喝到一半,又氣呼呼地道:「可惡的包山海,我就知道他會作怪,整個巴州府都給他包了還想怎麼?」

    「提那碎渣幹嘛?難怪小思不讓你去幫忙,怕你碰到了又想打架。」阿甘嫂用力按住老公的肩膀,拍了拍。「你有空生氣,不如去瞧瞧阿騾怎地不吃草了。」

    「唉。」在老婆的安撫下,郁相甘立刻氣消,隨即愁上眉頭。「阿騾老了,總是吃不下。」

    「所以郁姑娘下午不駕車到鎮上,就是阿騾生病了?」穆勻瓏問道。

    「你嫌香粉桶子重就別提。」郁相甘白他一眼。

    「潘武,你去看看。」穆勻瓏吩咐道。

    「看什麼?」郁相甘詫異地問道。

    「潘武懂得養馬。」

    「我家阿騾是騾子,他會看嗎?」郁相甘跳了起來,急忙趕在潘武後面出去,叫道:「喂喂!我家阿騾膽小,你別嚇到它呀!」

    阿甘嫂笑道:「後頭還在幫你們燒熱水,我去瞧瞧。」

    「田公子,請進。」郁相思揭開簾子一角,露出半張臉招呼道。

    笑靨清淺,卻讓燭光昏暗的屋子亮了起來。穆勻瓏才往前走了一步,藍布簾子又放下來,擋住房內的視線:他明明知道這只是一般山村屋子的普通房間,心情卻有如即將揭開謎題般地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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