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湛露
她一直認為,情緒過於外露的人是不適合做君主的。比如說皇叔,就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樣才會在臣子們面前有威嚴和神秘感。
可西涼女皇,卻是情緒過於外露的人,一旦這種人遇到皇叔那樣深藏不露的敵手,戰場之上若兩軍不實力相當,情緒外露者就可能走入敗局。
而水無涯,在某些方面和皇叔相似,他們一樣都喜歡用一成不變的笑臉來掩飾真實的內心,所以,若非西涼國必須要女子登基為帝,東野和西涼的強弱關係很有可能扭轉。
此時的西涼女皇,不是皇叔的敵手,如果東野大軍壓境,而西涼又失去水無涯這個倚靠,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不過,她此刻最關心的事情,是西涼女皇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生氣,而且還要他們兩個一起來見她。
莫非,東野軍已經壓境了?
「風羽公主,東野皇帝陛下派你來我西涼,到底為的是什麼?」
沒想到西涼女皇一開口就是問她,她愣了下才回答。
「陛下並沒有派我來,是無涯為了救受傷的我,將我帶到西涼的。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東野問個究竟。」
「東野那邊當然是會按照你們的編派來回覆我們。但是……如果你不是受指使來到西涼,那麼你怎麼解釋剛剛到我西涼大公主遇襲落水之事?」
「大公主遇襲?與我何干?」她又是驚訝又是不解。
西涼女皇聽見這話更加氣怒,指向旁邊一位宮女命令。「你說!」
那名宮女好像因為受到驚嚇而瑟瑟發抖,「剛才……奴婢正陪公主經過御花園的花池,結果一陣狂風吹起,突然將公主吹入池中,奴婢們手忙腳亂地將公主救上來,現在太醫正在幫公主救治……」
於是,西涼女皇瞪著東野凝質問:「這件事你怎麼解釋?西涼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一陣風能把人吹進池裡?而且還只吹她一人!」
皺眉想了想,東野凝問那位宮女,「那風是怎麼個吹法?是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將你們公主捲起來,還是像海浪一樣把她吹倒?」
宮女愣住,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好像……好像是像陀螺一樣裹著公主掉入池裡的。」
她點頭,微笑。「那就真的與我無關了。我雖然能用風,但我的風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吹法。」
宮女頓時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女皇見狀更氣,怒斥,「不要在這裡巧言詭辯!不是你還能是誰?」
水無涯再也沉默不下去,拉過東野凝,沉聲說:「她一直與我在一起。」
「無涯,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朕是問她,你以為朕會傻到和一直維護她的女核實實情嗎?」
這樣高高在上的口氣讓東野凝聽著很是不悅,不由得衝口而出。「為什麼你偏要固執的認定你說的就一定是對的?有人親眼看到我把長公主吹下水嗎?陛下有確鑿的證據嗎?無涯是你的兒子,我的丈夫,還是大公主的弟弟,你們西涼的王子,他為什麼沒有說話的份?」
女皇驚怒得瞪大眼睛。「好無禮的丫頭!你們東野教出來的公主都是你這樣的嗎?」
「那要看對什麼人說話!對待不講理的人,我們也毋需客氣。」她故意氣她。原本在來之前,她就一直告誡自己,為了維護身邊的男人,自己一定得盡量少說話,少開口,但現在實在氣不過女皇亂扣罪名給她,更受不了她用那種蔑視霸道的口吻命令水無涯。
一時間,大殿內氣氛緊張起來,女皇來回踱步,連聲說:「無涯,這就是你娶的好老婆,對待朕可以這樣無禮?!朕無論如何是不認你們這門親事的!只要東野鴻來信說明這位公主是東野的逃犯,朕一定派人送她回去!絕不縱容她繼續危害西涼!」
就好像響應她的話似的,遠遠的海面上,突然傳來一聲長長的號角聲,這聲音讓殿中的人都變了臉色,除了東野凝。
「有事情。」水無涯低聲解釋。
東野凝聽了也立刻緊張起來,全身的毛孔似乎一下子全張開了。
軍情?是什麼樣的軍情?和東野有關嗎?
「出了什麼事了?」女皇大聲問。
片刻後,有海邊的守軍跑到大殿跪地稟報。「陛下,在距離西涼海境線不到十里的地方,出現了至少幾十艘的東野戰船!」
果然是東野!
眾人的心頭都閃過這一句話,目光也齊刷刷地集聚在了東野凝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氣,看向水無涯。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沒有半點動搖或驚恐,於是,一瞬間她的心情也平復下來。
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她相信他們兩人聯手,一定可以解決眼前之困。只是,她不想自此和東野反目成仇,卻又要為自己在西涼留一席立足之地……
該怎樣抉擇?
第八章
在東野戰船開來之前,東野鴻從沒有來信談戰。按照各國慣例,開戰之前是先要遞交開戰書的。
因此西涼女皇對於海境邊突然出現的這群戰船真是又驚又怒,又怕又急,她立刻命人修書一封,送到對方的戰船上,詢問原因,以及帶兵統領是誰。
但聞訊而來的水芳容對此卻並不樂觀。「若對方想與我們談,早就談了。對方毫無徵兆,突然派兵壓境,顯然志在一戰。」
「都是這位東野公主給西涼招來的禍事,把她交出去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水芳華也來了,她穿著很厚的裘皮外衣,渾身上下還冷得發抖。
女皇關切地問:「芳華,你怎麼來了?不是要休息?」
「西涼出了這麼大事,兒臣怎麼能躺在病床上?我就是要讓陷害我的小人看年地,我水芳華不是她輕易能打垮的!」說這話時,她的眼睛一直狠狠盯著東野凝。
水無涯卻拉著東野凝走到大殿一角,低聲說:「你怎麼想?」
「陛下派軍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抓我回去。」她深思著,「只怕……」
「是為了定秦劍。」他挑了挑嘴角。「現在先要確認對方領軍者是誰。」
「這很關鍵?」她不懂,打起仗來,領軍人物是誰重要嗎?以東野的實力要來西涼雖然還有些困難,但並非不可能。
「只要來人不是東野鴻,就好辦了。」
兩人在這邊喁喁私語,那一頭西涼女皇已經喝道:「無涯,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交出東野公主,你還是我西涼的子孫;否則,就是西涼的罪人,我連你一起交給東野!」
水無涯直視著母親說:「陛下為什麼不想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和東野一戰。」
「和東野作戰?你在妄想吧!」水芳華嗤之以鼻。
水芳容反嘲,「怎麼就是妄想?還未開戰就畏戰求和的人才是妄想。我西涼和東野打交道這麼多年了,有哪次大敗過?」
此時送信兵已經回來了,跪在大殿外的階下,「陛下,敵軍主帥賀連將軍傳回口信,說只要西涼交出鳳羽公主及定秦劍,就可以立即撤軍。」
水無涯和東野凝對視一眼,心中同時閃出四個字——果然如此。
水芳容聞言也對女皇說:「陛下,東野的意思很明顯不是為了人,而是為了劍,難道您為了求和,真的要連劍一起交出去嗎?」
水芳華瞪著東野凝,恨恨地罵,「要不是她,東野絕沒有這樣的藉口威逼我們西涼!」
「陛下,如果對方領軍的人是姓賀連的話,那就有可能是賀連豈憂。」水無涯淡然開口。
「是誰重要嗎?」女皇沒好氣的說。
「如果是賀連豈憂,那我西涼這一戰就必勝無疑。」他堅定不移的語氣,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詫不已,包括東野凝。她對戰爭完全外行,不知道賀連豈憂和其他人會有什麼區別。
水無涯躬身說:「如果陛下還信得過,請允許我做西涼軍的首將,三日內,我必克敵。」
大家又是一震,西涼女皇靜了很久,才問:「你有把握?」
「陛下不信的話,可以讓我先試一次。」他低頭凝視著東野凝。「只要讓凝跟在我身邊。」
東野凝的心頭突突直跳,對視上水無涯的眼,他的眼中有的都是真摯和堅決,一下子她所有的不安都煙消雲散了,平靜地點點頭。
☆☆☆
「你大姊被吹落湖中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到了海邊,東野凝對這件事還念念不忘,而且困惑不已。
水無涯和她並肩而站,望向遠處已經可以看到的一排東野戰船,哼了一聲。「那件事,只怕是大姊的詭計而已。」
「啊?」她不信。「可是宮女們不是說……」她的話又卡住,如果他認定是他大姊說瞎話,那宮女們只怕也是被下令撒謊的。「她這麼做,只是為了趕走我。」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拉她走上一般快船,水無涯吩咐道:「開船。」
「去哪裡?殿下?」船工問。
他用手一指。「去前面,看看咱們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