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可愛薄情郎

第8頁 文 / 雷恩那

    喉間酸澀,她突然不知該作何辯駁。

    身後的男人將她困在一處難堪的境地,讓她不知不覺記起初相遇的那時,他對她很狠,拿她當敵人對付。

    她該氣他、恨他的……然,這一次,似乎是她先碰觸了他諱莫如深的地方,自以為同他混熟了,兩人之間親近相憐,便真如親人那般,結果是她太一廂情願,做事思慮不周了。

    「巴羅,我、我沒要介入誰的。真的……是真的呀……」她說得細微,連連頷首強調著,深呼息又道:「你的事,我太自以為是了,是我不好,我太莽撞。對不起……我……我回房了。」

    拋落一句抱歉,瞧也不瞧身後男人一眼,掙開他的掌握,她低垂玉頸,匆匆從他面前溜走。

    她走得很急,足尖在跨過門檻時,沒留神還被輕絆了一下。

    她沒回頭,看不見獨立在窗前的男人因她突如其來的踉蹌,本能地挪動步伐,就怕她真的跌倒,來不及護她周全。

    終究,巴羅沒再趨近,放那臉色虛紅的姑娘沒入夜色裡。

    她被他嚇得不輕。

    他不該說得如此直截了當、毫無修飾,這樣很混蛋,他到底怎麼了?

    看著那抹清影消失的方向,他攏眉抿唇,兩掌收握成拳,自厭的心緒正水漲船高,漫漫淹沒他整個人……

    此一時分,南洋海面的風施施然地拂上大島,吹啊吹,吹入窗內,風中神檀香氣幽濃,他下意識嗅聞著,模模糊糊的,那些猶然不識的心裡事也隨之幽濃而起,費解啊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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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清晨,門外起了動靜。

    那聲響感覺刻意放緩、放輕了,到底還是驚動房內的男人。

    巴羅從榻上驀地翻身坐起,微澀的眼直勾勾盯著房門。他昨夜睡得甚晚,一向淺眠的他近些天更為著某種原因頗難入睡。

    他起身,抓來盆架上的巾子打濕後,先抹了把臉,跟著擦拭微汗的胸膛和腋窩,眼與耳仍持續留意門外動靜。

    有人來到他房門口,躡手躡腳不知幹些什麼。

    為什麼不進房?

    她以前一大早「闖」他從未落閂的寢房時,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來便來,有時他人尚在榻上,她已逕自推門踏入,尋他說話,好似兩人間無半點男女之別,對所謂的「授受不親」更沒往心裡去。

    待她推門入內,該說什麼?他沈眉思索。

    在那姑娘面前,他向來自在,如今卻落得一個裹足不前的境地,想到自己竟為「該說什麼」這種事困擾,喉頭不禁一陣澀味,自厭感悄增。

    沒時間讓他自厭下去,門外那人像是掉頭要走了!

    他丟下巾子,幾個大步直衝過去,「砰」地扯開兩扇門。

    「哇啊!」蹲在門前的一名黝黑小少年被嚇得往後坐倒,他兩手撐地,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圓大。「巴、巴羅大爺!您要出來好歹也弄出點聲響,這麼蠻幹,要把人嚇死的啊?」

    小少年叫作安塔,是南洋大島上土生土長的孩子,外貌有著南洋人深明的輪廓和精瘦的身長,眼睛很亮,笑容爽朗。

    他在西漠漢子們來此打天下時就一直跟隨著,因孤兒身份,如今吃喝拉撒睡全跟著大夥兒,平常在碼頭區總倉做事,最大心願就是希望將來有一日能隨西漠漢子們的大船到中原一逛。

    這一方,看清門外景象,巴羅也怔了怔,炯深的目光極快地刷過什麼。

    不是那姑娘……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安塔一會兒,跟著視線挪到門前地上的一籃新鮮果物,頓了頓,他兩道目光重新回到小少年臉上。

    八成他瞳底有詢問意味,安塔見狀,邊爬起來邊主動說明道:「大爺啊,今日天還沒亮透,跟咱們一直有往來的果販就挑來六大籃火龍、六大籃山竹和紅丹,還有六大籃鳳梨。丹華吩咐了,給每位爺的寢房裡各備上一份鮮果,省得大夥兒吃個水果還得進進出出宅後的小糧倉,所以我就領命給您送過來啦!」

    巴羅眉峰微皺。「她為何不親自送來?」話一出,微皺的眉心擰得更深,似納悶著自己怎會說出這話。

    她是他的誰?

    即便以往有吃的、喝的、用的分送給東大宅裡的人時,他的這一份一直是由她捧著送進他房中的,但並不表示她非這麼做不可。

    她是這座宅子的大管事,每日經手的大小事務不比他在總倉處理的事少,甚至管的人與事比他更細、更瑣碎,他憑什麼要她按之前那樣,將每月每旬發送的生活用物或當季鮮果親自送來?

    他憑什麼?

    安塔根本沒察覺面前男人心思起伏,他扭著臀、拍拍褲上的灰,咧嘴嚷道:「丹華本要自個兒送來啊!不過我瞧她捧著果籃在迴廊上發呆,不知想什麼想入神了,我原想從身後嚇嚇她,開個小玩笑的,哪知她恰好轉身,反倒我被嚇著啦!唔……巴羅大爺和丹華是串通過的吧?今兒個說好都來嚇我的就是了!糟糕,無三不成禮,待會兒不知還得被誰再嚇一回……」他嘟囔幾聲,搔搔亂糟糟的黑髮,見巴羅沒要接話,他只得聳聳肩繼續道:「丹華見到我,突然把果籃往我懷裡塞,要我替她送來。還有,丹華說大爺您昨夜很晚才吹熄燈火,怕吵醒您,要我手腳放輕些。呵呵,我怕推門入內真要弄出聲響,想來想去,乾脆把整籃水果擺在房門前,您一開門就瞧見啦!沒吵醒您,也就沒辜負丹華所托嘍!」哪知兩扇門會開得這麼猛力,這巴羅大爺開門的力道像跟門有仇似的。

    丹華、丹華、丹華……這小子稱他「巴羅大爺」,卻直呼丹華閨名,親疏立現。巴羅說不上是何滋味,一思及姑娘去親近除他以外的男人,即便是個嘴上無毛的小少年,他亦胸臆鼓悶,竟莫名有種自己的東西被搶之感。

    莫名難解之事,乾脆不理。他向來如此。

    這次,他一樣能把那古怪思緒拋至腦後,卻無法忽略安塔話中所透露的——

    那姑娘知道他很晚才吹滅一房燈火,所以昨夜……她人其實在他房外?

    抑或是這些天夜裡,她總如往常那樣,在夜深人靜時走過長長迴廊,來到這裡,卻在他房前躊躇著?

    呼息深濃,巴羅抿動兩片薄唇,一手將輕散的髮絲往後扒,唇間終於磨出聲音。「她人呢?」

    安塔抓抓鼻頭,兩手一攤。「這個嘛……我來猜猜,這時候丹華不是在灶房就是在前廳吧!唔……不過想想,也極有可能在後院糧倉或是馬廄。」略頓,主動解釋道:「大爺您知道的,咱們馬廄近期要擴建,聽丹華說,今兒個有請師傅過來先估個價。對了,連大武場和小武場都得修繕,有幾塊地磚前些日子被大夥兒練武時打得粉碎,也得請師傅來看看毀損狀況。」

    那姑娘一清早就忙得跟顆陀螺沒兩樣。

    巴羅微頷首,表情依舊沉沉的,嗅不出什麼味兒。

    他彎身抱起那籃子果物,剛直起身,發現小少年正偏著頭、拿他直打量。

    「有事嗎?」他淡問。

    安塔抓抓頭又搔搔額,咧出兩排白牙。

    「是有一點兒不大不小的事,但如果能跟事主確定一下,那是再好不過啦!」不等無表情的男人多說什麼,他接續竟問:「我猜,巴羅大爺和丹華是成對兒的,是吧?我這麼東瞧瞧、西瞧瞧,上下左右看過又看,怎麼都覺得丹華和大爺您其實偷偷走在一塊兒許久嘍!」

    轟!

    有什麼在男人耳際爆開。

    漂亮的利目細瞇起來,濃眉壓落,巴羅緊盯著身高僅及他胸口的小子。

    「你胡說什麼?」

    「嗄?!我說錯了啊?」安塔的眼珠子一溜,差些沒誇張地捧住自個兒雙頰。「我是瞧丹華她什麼事都幫您做得好好的,別人有的,您有,別人沒的,您一樣有……我所說的,當然不是指那些吃的、喝的、用的東西,而是……唔……」有點難說明,他更使勁兒搔臉搔頭了。

    「哎呀,就是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卻感受得到的玩意兒!丹華她待您就是不同,您待她,那也是不一樣的。不過大爺您身邊親近的姑娘也就丹華一個,要不是我火眼金睛看事透徹,那也難瞧出其中值得玩味的東西呀!」末了還嘿嘿笑了兩聲,挺得意似的。

    巴羅依舊盯住他不放,下顎繃繃的。

    安塔很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小氣魄,當真不怕死地耍起嘴皮。

    「不過大爺您現下說我胡說,便算我胡說吧!既然如此,丹華跟您那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單單純純,往後男婚女嫁八竿子打不著,那我就來佔這個缺,算便宜我啦,哈哈!丹華雖然年紀小長我幾歲,但我偏喜愛年歲稍長的姑娘呀!再說了,丹華她好得不能再好,人美心又——咦?咦咦?!」說得正在興頭上,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突然抓住他前襟,微微將他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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