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惜之
「你儘管再對我懷一點,等我嫁給關幀,封以謙可是捏在我手中,到時她會得到什麼待遇,全看你的表現。對了,先通知你一聲,我和關幀已經找律師討論以謙的監護權。」她雙手橫胸,挑畔。
她和關幀找律師討論以謙的監護權?是這樣嗎?她一邊給她溫情攻勢,讓她放鬆警戒,一邊乘隙追擊?
第二回合,封玲輸了。
她早知道難免自己將要在關幀和女兒面前退開,也知道她放手,以謙才能享用更好的生活……但沒想過這麼快。至少等以謙痊癒吧……
蔣妮棻見她臉色蒼白,心裡不禁得意。「不要惹我,你餘額早離開,讓我和以謙培養感情,說不定我會試著把她當親身女兒看待,若你繼續用這種態度對我……不要後悔,這是你選擇的。」
低頭,封玲憋住氣,走往以謙房裡。在這種狀況下,她能放開女兒?她可以下賭注,賭蔣妮棻會真心相待?她不確定了,打好的心裡建設瞬間崩塌。
天!她在做什麼?現在不該想這些。以謙在發燒,她的病情不穩定,當母親的怎能把精神放在女兒爭奪戰中?
把溫度計放在女兒腋下,她抿唇,在腦海裡面搜尋所有回發燒的原因,但她把溫度計拔出來,看見溫度的那刻,心臟被吊到半空中。
不等了,她抱起女兒,衝出家門……
又住院了,他們回家還不滿兩個星期……
「是不是我太粗心,忘記醫生的叮嚀?」封玲在場廊來回走著,焦急憂懼。
「怎麼病情急轉直下?一定是我的錯,絕對是我的錯,只是錯在哪裡啊?我怎麼想不出來?」
是她獨佔欲太強,老天看不過去?是她和蔣妮棻的爭吵顯露她惡毒本性,上天罰她過度貪心?她是不是凶星?為什麼她的親人一個個離開……
猛地,她睜大眼睛。
凶星……是啊……怎沒想到這點?她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相繼去世……連愛了十年,相依了十年的女兒也要離她而去……
苦,沒有權利降服……果然,是懲罰……果然,問題出在她身上。
是命多蹇,運乖淚……她是問題克心,她這種人注定一世孤苦,卻偏偏貪求幸福。
她的心崩裂,知覺迷離,唯一的念頭是把以謙送走,不受她牽連,以謙才能活命。是了,就是這樣,不會錯……
長廊那頭,關幀急急走過來。
看見六神無主地封玲,他兒話不說,把她收入懷中。
「沒事的,以謙沒事的,白雒意在裡面,她不敢讓以謙出事。」
她推開他,看著他的雙眼,很認真,很認真。
「關幀,我輸了。我放棄了,你不必找律師打官司,我把以謙的監護權給你。」
她不適合把孩子留在身邊。不應該擁有親人,她的自私自利只會害慘女兒。她弄懂了,決定放手了。
「你在說什麼?什麼律師?什麼監護權?」他以為他發瘋了。
她沒聽進他的話,叨叨絮絮說:「以謙跟你才會幸福,跟著我只會一塌糊塗,我不要還她,我要她平安快樂長大。我求你,請蔣小姐對以謙好一點,以謙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人家對她好,她會回饋真心。」
以謙很乖,誰都可以證明,她懂事善解,有這種女兒是前世積德,蔣妮棻應該清楚自己有多幸運。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他勾起她的下巴,堅持她看自己。
「你不是要和蔣小姐結婚?不是希望得到以謙的監護權?我把監護權給你了,不必對薄公堂。」
「你從哪裡得來的八卦消息?誰說我要娶蔣妮棻?誰說我要對薄公堂」
「不是嗎?可是蔣小姐說………」
他沒聽她把話說完,直接截取結論——「蔣妮棻對你說的?」
「她說錯了嗎?」
這女人,虧他那麼信任她,上次的雜誌事件,蔣妮棻堅持是記者斷章取義,他信了她,沒想到,她把同樣的話搬到封玲面前說。
這回,絕不願諒她。
「當然說錯。這輩子我結婚的對象只有一個人——她叫做封玲。除了你,誰都不准當以謙的母親。至於蔣妮棻,她只是我眾多員工之一,頂多她的父母親和家裡的老頭子有點交情過,從明天開始,她連我的員工都不是了。」她可以惹他,但不能惹上封玲。
所以……她亂了。
「上次不是你沒聽清楚,就是我沒講清楚,這次,你要認真聽。」他捧住她的臉。
認真聽什麼?封玲茫然。
「封玲,我愛你,我的心非你莫屬。也許我笨過,不理解我們的感情早已參入愛情元素。但分離,相思讓我頓悟,我不能沒有你,你在我身邊,我才能感覺幸福。我也許霸道,也許可惡,但我願意用這輩子讓你覺得,忍受我,有價值。」
千思百慮,她整理不出。
看著她的表情,他歎氣。「我知道你沒聽進去,你的心思都在女兒身上。沒關係你只要記得你是我的,我們有責任和義務讓孩子過得開心懈意,懂了沒?」
懂?不懂。她轉頭看著檢查大門。
他明白,這時候她心裡只放得進以謙,放不下愛情。
他會繼續努力,說一遍她聽不懂他可以說一千遍。拉過她的手,攬她入懷,霸道的他,難得溫柔。「信不信,我比你更篤定堅持?」
「什麼?」她一頭霧水。
「我篤定以謙會戰勝血癌,她身上流有我的不服輸血液。」
她望他,他不容置疑的表情按下她的心。
她用力點頭,相信她的以謙會好起來。
情況不如關幀預期,以謙的病情在瞬間惡化。
過低的白雪球數值讓醫生不敢貿然進行化療,以謙睡睡醒醒,失去以往的活潑。關家長輩天天往醫院跑,封玲終日以淚洗面,所有人心情都沉重無比,他們開始懷疑焦心,害怕時間已經走到極限。
「別這樣,以謙會難過。」白雒意環起封玲的肩。
「我認真配合醫生說得每一句話。」她說,帶著埋怨。
「我知道。」
「我沒有給她偏方或草藥,也沒有中斷治療。」她靠在牆邊,幾乎站不直。
「我知道。」
「醫生告訴我,這種病有百分之七十的孩子可以被治好。」她搖頭,是數據騙人,還是她的命很差?
「是。」
「為什麼我的以謙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她甚至連骨髓捐贈都等不到。」真的不懂。請給她一個答案,讓她明白問題所在。
「封玲……」他不知道該怎麼給於安慰。
「如果是我的錯,為什麼不報應到我身上?」她把頭蒙在掌心,淚水自指縫間滲出。
這種事,怎能說誰對誰錯?白雒意搖頭歎氣。
關幀從病房出來,慘白這臉,急急拉起封玲往裡面走。
「以謙醒了,她想跟你說話。」
以謙醒了?她飛奔進病房床邊,緊抱住女兒,企圖把冰冷從她身上逼退。「以謙……」
「媽媽………我不想說再見………」以謙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沒人要你說再見。」
「可是,我要走了……」
封玲心驚,想起在網站上看到的文章。文章裡說,血癌的孩子天生比常人敏銳,他們能預知自己的死亡。
不要,不可以說再見……她的牙齒打顫,她的心被撕裂成碎屑,她從頭到腳都在發抖,寒冷一寸寸壓上心頭,她連伸手抱女兒的力氣都沒有。
「爸爸,媽媽,可不可以再把我生回來?這次,我要健康,不要當天才……」
她在交代後事?不要,她不聽……她要去神遊,要去找玉皇大帝,求他們把以謙留下來,讓她代替女兒離開。
她傻在女兒床邊,呆呆地看著她和關幀靠在一起。現在她才發覺,一謙和關幀有一摸一樣的鼻子和嘴唇,他們的父女緣為什麼這樣淺?為什麼她不要讓以謙碰上關幀?
懂了,上蒼看不慣她的自私,決定讓她痛不欲生。
「媽……我真的好愛你……」以謙虛弱伸手貼上臉頰,想拭去母親的淚。
「愛我就不要走,咬緊牙關撐下來,讓我再愛你,疼你六十年。」她握住女兒的手,淒楚迷離的笑容看的人心傷。
她做錯事,為什麼要以謙來接受懲罰?自私的是她,該死的是她,她願意萬劫不復,願意下地獄,願意魂飛魄散啊……
以謙微微笑著,半瞇得眼睛宣告她累了。「我真高興……能當你的女兒……」
封玲眨眼,串串淚水滑過頰邊。
走到盡頭了嗎?真的分離了嗎?她們的願望怎麼辦?她們未實現的夢想怎麼辦?
不要……她搖頭……不要……不要到此為止,她要繼續,她要不間斷,她不要生生死死阻隔母女情……
她抽身,從病房逃走。這是惡夢,她只要跑得夠快,就可以把它甩開。
對,是假的,假的,她的以謙活得好好,現在……哦,五點半,鋼琴課快結束了,她得趕緊去把以謙接回來。
下個月,以謙要參加音樂班考試,老師還幫她報名鋼琴比賽,她一定可以拿冠軍,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天才……不省錢了,她不擋樞門媽媽了,她要去把那套藍紫色的緞面小禮服買下來,給以謙比賽的時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