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惜之
「好,我要爸爸媽媽一起陪。」
「這就對了,老爸要培養妳當接班人,商人本色就是貪婪,妳不可以太善良,太客氣會讓人吃死死。」他把女兒放在他挑了老半天的公主床上。
他的話又讓封鈴皺眉了。
他最愛的那號表情出現,忍不住地,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在她額頭烙下親吻。
封鈴被電到,連連後退。
那是什麼動作?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預謀?圓瞠的雙眼寫滿不解。他啊……在做什麼?
偷香成功,關幀開心得想跳恰恰,要不是女兒在場,他不會只親額頭,他會直接從保護級演到限制級。
「爸爸錯了,媽說,忍耐退讓,不計較,才能夠贏得喜愛。」以謙說。
關幀瞥封鈴一眼。
她習慣退讓?所以黛安娜出現,她避回房間;蔣妮芬出現,她躲到病房外面?笨!不懂得爭取的女人,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這不是請求公理正義的世界。
「你連我的教育方式也有意見?」封鈴出聲。
「當然沒有。我好不容易把你請來,怎能把你氣跑?你是對的,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對。」
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不像董事長,他的嚴肅在女兒和封鈴面前瓦解。不在意,因為她們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替女兒拉拉棉被,把封鈴也蓋在裡面,他和封鈴一左一右把女兒夾在中間,小小的兩隻手握住爸爸媽媽,她將他們的手相交迭。
「媽媽,妳知道天堂在哪裡嗎?」一句話,碎不及防,封鈴被灌下滿腹酸水。
她答不了話,是關幀替她解圍。「為什麼問?」
「隔壁房的姊姊和我生一樣的病。她說她不怕,要是醫生治不了她,她會飛到天堂,然後耐心等一等,她的爸爸媽媽很快就會把她生回來。」
「是這樣啊!」病重的小孩、不死心的父母,他們得共同創造多少美麗童話,才能安慰脆弱無助的自己。
「如果醫生治不了我,你們會把我生回來嗎?」以謙追問。
封鈴說不出話,紅紅的眼眶轉向窗邊。
「媽,妳不想把我生回來?」
關幀大手一托,把以謙和封鈴托進懷抱裡。「女兒,不會有這種事發生,醫生一定可以治好妳,除非大伯樂見他的醫院被夷為平地。」
「如果不小心呢?萬一呢?你們為什麼不答應我,一定把我生回來?」
以謙急了,她不知道這種話對父母親有多傷,她只想要得到答案,只想確定她不會從父母親當中離開。
「不許說這種話。妳答應過我,再苦、再痛都要把病魔趕走,不准退縮!」封鈴口氣硬了。
「對,要當老爸的女兒,一定很勇敢不准說喪氣話!」關幀強勢。
「可是……我真的很怕……「癟了嘴,以謙想哭。
關幀歎氣,他的強勢逼迫不了女兒。他在她耳邊低語:「我保證,妳會永遠跟在爸媽身邊,妳沒機會離開我們,就算談戀愛,那男的,也得先通過我這一關。」
「永遠嗎?」
「對,永永遠遠。現在,閉上眼睛,我講故事給妳聽。」
以謙安心了。「我想聽你和媽媽的故事。」
「好。有一次我用摩托車載媽媽出去逛街,她膽小,車子稍微騎快一點,她就在後面尖叫。回家後,她氣沖沖下車,我嘲笑她,她頂我一句:『飆車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操縱機器,有本事的話,來飆腳。』」第三十一次,他細說當年。
「什麼叫飆腳?」以謙問。
「跑步。」
「哦,我也喜歡飆腳。」
「真的?果然虎母無犬女。我想,大男人怎麼可以被小女子嘲笑,就接下挑戰書,槍聲起,我們兩個繞著花園開始跑。」
「媽媽贏了。」她接得理所當然。
「妳怎麼知道?」關幀訝異。
「媽媽跑步很快,我沒有見過比她跑得更快的人。然後呢?」
「她贏了,可以向我要求一件事。」
「媽媽要什麼?」
「要我把摩托車賣掉,不准再飆車。」
「你照做?」
「我很重視承諾的。」
「幸好,媽媽救了你,飆車很危險。」
「救我?有沒有說錯,她剝奪我追風的快感,讓我人生少了很多樂趣。」
「你可以找比較安全的樂趣,不一定要飆車。」這丫頭,講話口氣和她老媽一模一樣
「爸爸,我想聽你們在美國的事。」
「妳喜歡美國?」
靜聽父女對話,封鈴竟感覺淡淡幸福。要是可以這樣,無病無苦,度過每個寧靜的下午,人生……多好……
「我長大也要去那裡。」
出國夢,從外公外婆到媽媽再到她,一脈相承。
「我念紐約大學商學院,剛去的時候,我脾氣-不好、性格執拗,沒有同學受得了我,可是到最後我居然有一大群好朋友,妳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嗎?」
「不知道。」「我受不了美國的快餐文化,妳媽媽只好幫我準備色香味俱全的便當帶到學校,同學看見了猛流口水,一天到晚想到我們家吃白食。然後,一次、兩次他們來家裡吃飯,愛上媽媽的好廚藝,吃人嘴軟,他們只好和我變成好朋友。」
「他們是喜歡你,還是喜歡媽媽煮的菜?」以謙問。
「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說完,父女倆哈哈大笑。
他們的對談,讓封鈴想起諾門和賽恩,他們……是很好的人。
「要不要晚上請媽媽煮飯給我們吃?」關幀提議。
「好,媽,我要吃紅燒獅子頭、蒜泥白肉、燒鴨和菠蘿蝦球、紅燒牛脯,可不可以?」她問封鈴。
「妳和我都是肉食恐龍,強勢的遺傳基因真可怕。」關幀說。
「肉肉最好吃了,大家都喜歡吃肉肉。」以謙加油添醋。
「噓,小聲一點,妳有沒有看見媽媽在皺眉?」關幀湊在女兒耳邊問。「可是肉肉真的很好吃。」
「吃那麼多肉,會變成壞脾氣暴龍,沒人喜歡妳。」封鈴不得不插話了。
「要那麼多人喜歡做什麼?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大伯喜歡妳就夠了,把妳小乖媽那套『忍耐退讓不計較』丟掉,爸爸來給妳建立正確的人生觀。」
封鈴真不知道,以謙在他的教養下長大,會變成怎樣。
明明說要睡覺的,他就是有本事鬧得女兒捨不得睡著,看著大孩子、小孩子,不知不覺間,她又變成他的媽媽。
「妳為什麼在這裡?」封鈴打開門,迎上一句帶著攻擊意味的話。她怎麼在這裡?
女兒在這裡,她在這裡不對?
大概吧,她忘記這裡即將有個女主人,看來是她惹人憤慨。
「對不起,關幀不在,妳想找他的話,請撥他的手機。」封鈴客氣退後。
「別想轉移話題?我的問題是,妳為什麼在這裡?」
「以謙需要人照顧。」
「看護呢?沒請嗎?」
「我不知道,這事我沒插手。」
「我很清楚妳在想什麼,妳想藉著女兒拉線,和關幀破鏡重圓?當初是妳不要關幀,幹嘛又冒出來?是這些年沒找到好男人,還是突然發覺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很符合妳的標準?」蔣妮棻口氣惡劣。
這段日子,關幀的冷淡度讓她心生警覺,她發現再不積極以點,說不定真會錯失機會。
蔣妮棻和關幀是世交,感情不差,去年她和台灣,投到他旗下工作,關幀不但把她當成好朋友,也當成得力助手。
他對她比對其它女人特殊,特殊到旁人誤解兩人,他也無所謂。
於是她開始在他身邊佈局,清除所有具威脅性的女人,她刻意親近他的長輩,加入他的家庭聚會,她隨時隨地在他身邊出現。
她知道關幀沒愛過其它女人,也知道封玲這號人物,但十年過去……她相信,自己的勝算很大。
但,她受到威脅了。以為得血癌快死掉的小孩,居然奇跡似的出院;以為早該離開的封玲,出現在他家裡面,她開始擔心關幀的感情翻盤。
封玲看蔣妮棻一眼不像吵架,她沒本領也沒精神。
「說啊!你打什麼算盤?」她語調拔高,做了水晶彩繪的指甲推開封玲。
「請小聲一點,關幀不再家。」她擔心蔣妮棻會吵醒以謙,她才剛睡下。
「我問東,你回答西,是遷回戰術?」她就是要拉扯喉嚨大叫不行嗎?
「你在擔心嗎?」封玲被惹火了,淡淡一句,刺向蔣妮棻的痛處。
「我有什麼好擔心?」
「擔心自己屈居下風,我取而代之?」
「你想要嗎?」
「現在不想要,但如果你繼續叫囂的話……我就不確定了。」封玲不想講這種話,她很緊張以謙,一心想打發她。
以謙在發燒,醫生要她再觀察,每次量體溫,她都戰戰兢兢,擔心溫度持續升高,她考慮要不要找關幀會家時,蔣妮棻來了,把她糟透的心情弄得更斕。
封玲來不及防備,眼前一個黑影,臉頰瞬地熱辣疼痛。
「你不回贏的,我跟他交情不同意般,不會輸給突然冒出來的女人。」
輸不輸,都隨便,快走吧,別再來招惹她了,現在她是刺蜻碰上誰倒霉。封玲頭痛心厭,恨不得把她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