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清
她急了,到處問——「有看到主子往哪去了嗎?」她很著急,忘不了他離去時的眼神。
此時她無心顧念自己突然出現的親人,她關切的是他。她不希望齊爾勒對她有所誤會,更不希望他因此受了傷害。她想到他死去的妻子跟阿瑪,知道他好不容易才與她建立了關係,如果再受打擊,恐怕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她不想要那陰霾與孤獨再回到他眼底!
終於,有人響應了她。「往水榭方向去了。」她連謝人的時間都沒有,趕緊跑向水榭。
當她趕到時,齊爾勒背對著她,望著人工湖,眼神看起來冷冽而遙遠。
「齊爾勒?我去拿藥幫你處理傷口,好嗎?」她怯怯地問。
齊爾勒微側過身瞥她一眼,如此無關重要的一眼。
「好一個鎮定的女子,即便事情已經鬧到這等地步,你還能裝作沒事?刺赤特那傢伙哪裡好,讓你一個堂堂的多羅格格願意配合他的陰謀,到我府裡委身當丫鬟?他是怎樣承諾於你的?要你進我府,再謊稱是我綁架了你,陷我入罪嗎?然後呢?」
「刺赤特?你在說什麼?」她接觸到他指控的眼神,掹地倒抽口氣。「你不會真的相信我跟那人有瞹昧吧?我從來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我也只在到王府之前見過他一次,他說他是我的表兄,我也只能相信。肯定有人能證明我的清白的,你不是說找到我阿瑪了嗎?你問他,他肯定知道的吧?」
「你阿瑪為了維護你,什麼謊言說不出?一個格格私下與男子交往,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還有你真的失憶了嗎?為什麼上次大夫診不出你的毛病呢?」他冷冷一笑。「可笑的是在刺赤特闖進來之前,我還真的想相信你。即便恂勤郡王都找上了門,我還是希望你是真的失憶。是啊,我若不是如此盲目,怎麼會任你待在我身邊,寵你、愛你、關心你,還想娶你當側福晉?」想起刺赤特的諷刺,那刺眼的笑容至今依然在他眼前張牙舞爪。
「你說什麼?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剛剛那人說他是我表兄,我只能相信。他說我沒親人了,我也只能相信。我不知道你在心裡編了什麼樣的故事,但是相信我,我對這些故事真的一無所知。」覺瑛著急地說。
因為失憶,她辯無可辯,但她總得為自己努力,不想因為這一時的誤會失去他。
「我問過你阿瑪了,你根本沒什麼表兄,我也很確定刺赤特跟恂勤郡王一點親戚關係也沒有。
那麼你說,如果不是為了刺赤特,你為何要到長陽郡王府來?你倒是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是故事也好。」多麼可悲呀,他居然求她編故事哄他嗎?他還想找借口原諒她嗎?
在這當口,他才明白原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在愛情面前居然如此的脆弱,他剛剛還真的相信她了。
是啊,若不是他太輕忽她的能耐,又怎會把她笛在身邊?他被她不尋常的氣質吸引,總想觀察捉弄她,沒想到目光在她身上久了,竟然喜歡上她,然後愛上了她。
當初和總管發現她來歷不明,要他不可替住此人,他卻不聽。他自大地認為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戲耍他。再說,出於敵人的暗算並不能真正傷害到他,但是出於他信任的人的暗算,卻真的教他痛得說不出口。他不知道讓他愛上她是一開始的計劃,還是意外。但對他來說已經沒差別了,此刻的他心灰又意冷。
記得她從一開始就很從容,很鎮定。如果不是計劃好的,面對他這樣一個壞脾氣的主子,能不逃跑了嗎?
站在這個水榭,他就想到那一日,讓他開始裂開心裡裂縫,給她借口進入的那一日。她因為他燒了書,在牆角哭得多麼傷心。而他這傻子,因為她的眼淚鈍化了所有知覺,察覺不到她的純真底下其實包裹著很多謊言,而自己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走進她的誘惑之中。
他是多麼喜愛她呀,每日每夜都想多一點時間陪在她身邊。到了今天,在刺赤特狠狠嘲笑他的當下,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丫頭的愛竟然如此深了。多麼可笑復可悲哪!
如果不是有刺赤特,如果她只是單純地想接近他,才編了個失憶的幌子,他甚至可以原諒她。
但只要想到刺赤特擁住她肩膀的模樣,他心底就一陣憤恨,心魂怎樣都不得平靜了。
他不該愛的。
怎麼都想不到是自己親手給了敵人一把劍,如此輕易地剌穿他的心窩。
他不該愛的。
在他的妻子說從沒愛過他,真正該嫁的是他的阿瑪時,他都沒像此刻這麼痛。
他不該愛的。
光是閉上了眼,她那潔麗的容貌便輕易地浮上心頭。這樣的她該怎麼從他心底抹去?
「齊爾勒,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覺瑛幾乎可以碰觸到他眼底的悲愁,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她拚命地想說些什麼,讓他知道她沒有欺騙他。拚命想說些什麼,但是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她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呀,她從來不知道空白的過去會以這樣具有殺傷力的方式被掀起,她從來不知道失去記憶也是一種錯。
她毫無辯白的方式,只能要他相信她。但她連個說法都沒有,他又怎麼相信她?偏偏連大夫都找不出她失憶的原因,那她真的沒辦法找到真相了嗎?
眼底聚集著悲傷的淚水,她也只能祈求地望著他。
「你知道,在雅嘉死後,我從沒想過再娶。不是因為我愛她愛到無法忘記她,而是她帶給我的痛苦太難忘了。無論她是否真的與我阿瑪有瞹昧,她的話老早置我於萬劫不復了。」
他淡淡地說,彷彿在聊天似的,但是眼神一片灰暗,沒有生趣。「但我還是對你鬆懈了,讓你得逞了。告訴我,刺赤特的目的是想嫁渦於我,或是為了看我栽在你手裡,然後嘲笑我?」
她掹搖著頭,淚水成串滑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管他計劃什麼,我都沒有配合他,相信我。齊爾勒……我不知道壞怎麼說,但你看著我,看我的眼睛。你真的相信我是假裝失憶,與刺赤特連手欺騙你嗎?」
他看著她的眼眸,看到她眼底的慌亂與痛苦,那雙眼裡再也沒有平靜了。她的手鍬著他的袖子,哀求地望著他。
他搖了搖頭。「我再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了。曾經自恃沒人能騙得過我,但顯然我是過於自大了,哈哈哈!」一聽到他那潔寂的笑聲,她痛得眼淚直流。
不管真相如何,她已經讓他痛苦不堪了。那麼她又能怎麼辦?
「我從來不知道空白的過往會惹出這麼大的爭端。我以為我沒有親人,就算忘記過去也沒關係,因為你是我的現在跟未來。」她低喃著,眼神悲傷。「但即便我是無知,卻還是傷害了你。齊爾勒,我該怎麼辦?你要我走嗎?」
她的話卻引來他憤恨而陰鷙的瞪視。「放你走,然後讓你跟刺赤特在一起?」
她聞言猛搖頭,眼淚拚命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不是的,我跟那人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辯白。
「既然我已經置身地獄了,你也別想站在地獄門口。」他冷冷地看她一眼。「就算你阿瑪是王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帶走你。你永遠是我的奴婢,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說完用力地揮袖轉身,大踏步地離去。
聽到他的威脅,她偷偷地鬆了口氣。
知道他不打算放她走,即便是要將她放在身邊折磨,她也認了。她說過,不管用什麼方式,她都想笛在他身邊。這話從來不是假的,更不曾改變過。
只要不被趕走,她就有機會跟他溝通,說不定她的記憶會奇跡似地找回來,她就能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了。她可以用她存下來的銀兩再去看其它大夫,說不定有人能治她的病。
至於她剛出現的親人,此刻她已經沒有心思去管。畢竟在她空白的記憶中,可沒有任何親人的痕跡。對她來說,他是最重要的。
她努力忍住淚水,給自己一絲希望。
第八章
入冬的第一場瑞雪悄悄來臨了。
在第一場雪之後,天氣迅速地變冷,寒冷的冬季正式的降臨。北京城裡到處都有雪的痕跡,樹葉都掉光,呈現出一種冬日特有的蕭條景色。
天才濛濛亮,覺瑛已經起床幹活。打著井水上來,她在手上呵了呵熱氣,兩手都快揀得沒知覺了。
這天氣越來越冷,井水逐漸都結了薄冰,她每天早上幾乎要耗盡氣力才能打到足夠的水洗衣服。
在那日之後,她讓和總管領著搬出齊爾勒的寢居。她又回到了後院干雜活,回到了李腿嬤的勢力底下。她求了李嬤嬤好久,才答應她每天早晨幫齊爾勒送洗臉水,條件是她得洗更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