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九妹
伍剛看著她微妙的表情,好像不甘心又不敢再多說,甚是有趣,而這是她第一次毫無防備的對他展露關心,他覺得舒暢許多。
「聽說你是長期替夏小桃醫治眼睛的醫生?」伍剛像是第一次見到杜聖夫。
「是。」
「我想請教你,除了手術費外,還有其他考慮因素或困難嗎?」
聽說伍剛出事而趕來的四煞、嚴映瑤、古晶宜,皆因為他對於小桃的專心一致而感到詫異。
尤其是古晶宜,在果園時,她看到伍剛明明右手骨折了,卻只顧著扶起夏小桃,端詳著她,問她有沒有事,對她因為眼盲而產生的危險驚悸不已,雖然他已遺忘了過去,但仍然在意她看不見的事實,甚至現在他一聲不吭的讓杜醫生為他動緊急手術,暫時結束療程後,他問的不是自已的傷勢是否嚴重,有無後遺症,而是關心夏小桃的眼睛問題。
這個已遺忘自己人生的伍剛,再次遇到同樣的女人,還是這麼深情。
「目前在等合適的眼角膜,她的眼睛受過化學藥劑的侵害,變得脆弱敏感。」
「小桃……是怎麼被化學藥劑傷害的?」伍剛從來都不拐彎抹角。
杜聖夫難以回答,但也下擅長說謊、掩飾,沉吟的說:「這……」
坐在他左邊的夏小桃搶著開口,「以後你想起來,自然就會知道了。」
「但我有點害怕,覺得過去好像有一些什麼,是我沒有勇氣接受的。」
夏小桃伸手慢慢觸摸他,從他的背部往下,來到他輕微擦傷的左手,她有些遲疑、羞怯的停下動作,再放膽張開手掌覆蓋在他的手背上,好久沒再碰到他那陽剛且給人無比安全感的軀體了,還有他略微粗糙的寬厚大手,她的大拇指眷戀的摩挲一下。
像一道希望的光照進他的心裡,伍剛無限感動的凝望著她。
他想,自己從前一定很愛這個女人,而且愛到可以將所有奉獻給她。
「你原涼我了?」
「哪有那麼簡單?」
「如果是我把黑暗帶給你的,那麼讓我捐出眼角膜,還你光明。」
「眼角膜是禁止活體捐贈的。」她笑了,旋即聯想到什麼,口氣略急的說:「不准你為了捐眼角膜,故意以死相殉。」
伍剛的思緒停頓,澀澀的苦笑道:「原來我真是這種人。」
「所有的過去都不見了,但根深柢固的臭個性還是一樣。」她既擔心又不悅。
伍剛因為找回了自己遺失的一部分愛而感到欣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份愛讓他的內心總是酸的,他傾身,溫柔的用左手將她擁進懷裡,臉靠在她的肩頭上,做個深呼吸後說道:「但總是害怕哪一天再將有關於你的部分記起來,好像很多事情是連在一起的。」〔熱D書@吧#獨%家&制*作〕
「那就一輩子都不要記得,從現在開始,好好補償我就行了。」
「如果手術過後,你的眼睛還是恢復不了。那怎麼辦?」
「那就砸了杜神醫的招牌,發黑函攻擊他呀!」夏小桃調皮的大笑。
從空白的靈魂又活一次,一直處於模糊狀態而顯得鬱鬱寡歡的伍剛,這一秒終於笑了,雖然輕微得幾乎不易發覺,如果人生可以按兩次START鍵,他相信自己被夏小桃吸引的原因都會是一樣的。
「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看那兩部電影時做了什麼?」他只想記起這段。
「嗄?這……這……」她傻眼,教她怎麼說啊?
他用那雙不再顯得寂寞,變得有些清朗的黑色眼睛,深情的凝望著她,然後再也難以克制的吮吻她粉粉嫩嫩、常笑得讓人迷醉的頑皮小嘴。
伍剛的吻一如他剛烈的個性,侵佔她因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而微顫的濕潤唇舌,他的嘴完全覆蓋了她的,好像在宣示著絕不可能撼動的主權。
夏小桃壓根兒沒想到他們倆談著談著,他竟會突然吻她!當他倨傲的唇辦貼上她的,她還驚怔住了,心想,這是什麼?後來他的舌頭采入她的嘴裡,她才像觸電似的意會過來,這是吻!
楊尊等人則是看得一愣一愣,在杜聖夫的專用診療室裡,伍剛就這樣當著全部人的面,狠狠的吻了夏小桃,果然很符合他一貫的個性,當他想著一件事,就從來不會管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類,而驍勇絕對的去做。
「不知道為什麼,看完那兩部電影後,我一直很想吻你。」伍剛捧著她的臉。
「是嗎?」她臉紅紅,勉強又原諒他一些,看來他的潛意識還殘留著過去的片段。
回想從前還在修羅門的日子,萬人之上的伍剛總帶著一層比鐵還冷硬的外殼,對於自己、對於人生,他沒有想要求的,但那層外殼讓他看來不開心,常常滿不在乎的說他是殺人專用的致命武器,武器是不需要有任何目標以外的情感。
可是他喜歡夏小桃,他很久以前就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但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麼,只知道他不想承認,但又買下花坊所在的房子,想辦法讓她回來接手。
五煞心想,以前伍剛還是修羅門的掌門人時,總是不透露任何訊息,現在忘掉自己的身份,倒是再也忍耐不住,終於觸碰到了夏小桃,還當眾吻了她呢!
是否現在這個放棄過去,一片空白的新人生,會比過去轟轟烈烈的江湖愛恨幸福得多?是否就這樣過這一輩子,永遠都把曾經一起建立的歷史擱下會比較好?
想來想去,他們都不知道哪條路才好,畢竟要是擱下了從前,他們五個人就這樣硬生生的被他遺漏掉,這種滋味也不太好吧?
但是這些不是他們所能主宰的,就順其自然吧!
第7章()
伍剛右手骨折,不能替阿元師工作,便自行決定在夏之家花坊住下,反正阿元師也很擔心檸檬園種出來的檸檬會愈來愈苦。
每天他只做一件事,就是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夏小桃,怕她跌倒,看她準備拿什麼,毋需她開口,他便搶先找出來遞上去,跟著她去商店街買東西。
「你寸步不離的瞪著我,人家還以為你是專門的導盲保鏢呢。」
「我沒有瞪你。」
「可是你的視線太強烈了,強烈到我雖然什麼都看不見,還能因為你強烈的視線而常常覺得有麻麻的感覺從背脊一路敏感的攀上來,你那麼用力的看我、跟著我,害我偶爾想要大大的打呵欠都不敢。」從包裝紙工廠訂購了新材料,散步回來的路上,夏小桃嬌嗔的說。
「你覺得煩嗎?」伍剛從來不把他人的感覺當一回事,卻怕她不高興。
「不是煩,是你緊迫盯人那麼久,偶爾也休息一下好嗎?」
「你覺得我緊迫盯人?」
「是這個意思,但並不是你以為的意思……唉,我是說你不用這麼累。」
「我不會累。」伍剛迅速澄清。
夏小桃笑了笑,把導盲杖換到左手,伸出右手穿過他提著一袋樣品的左臂彎,依賴著他慢慢走。伍剛還是跟以前一樣,對殺人以外的事一竅不通也一概不理,他的思考模式不會轉彎,他的人生不是零就是一百,他的情緒不是極冷就是對她一片空白,以為這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愛就是恨、不是喜歡就是討厭。
感受到她的手穿過他的臂彎,知道她沒有嫌他的意思,伍剛便放心了。
「這根導盲杖是古峻康送你的?」他壓抑了好多天,還是忍不住問了。
「是他的笨狗把我原來那根廉價的導盲杖咬走,後來那隻狗也失蹤了,古峻康覺得反正他很有錢,不如大大方方的賠我一根很聰明的導盲杖。」
「如果我也送你一根,你還會用他送的嗎?」
「有得用就好,幹嘛還要再另外送?」
「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卻不喜歡你碰別人給你的東西。古峻康幫你出手術費,我不高興,但我什麼都沒有,只想把眼角膜給你,但醫學程序又不能這樣。」伍剛甚是苦惱,愈來愈明白自己原始的個性是很絕對的,他已表明了她是他的愛,就不能容許一絲不完整。
但是,這怎麼對呢?只要是對她好的事物不就好了嗎?他怎麼能自私的這麼想?
每當產生這樣矛盾又暴烈的念頭,他好像從中又更明白自己一些。
「我已經告知古峻康別出這筆錢了,其實你從前給了我很多錢,只是這些年來我賭氣不用,加上前陣子因為你的出現而讓我反應激烈,所以才故意用他的錢。這次手術我會用你留給我的錢,會用很多很多喔!」夏小桃很瞭解他每一句話語背後的真正心意,所以十分體貼的安撫他。
「謝謝。」伍剛在花坊門口停下腳步,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低聲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徹底忘掉過去的事,但最近遇見了夏氏兄妹、楊尊等人,跟這些以他舊識身份出現的人相處,他即使忘掉從前,但也愈來愈能知道自己是個難以取悅、彆扭又沒得商量的灰暗人物,每當內心深處那個固執、冷漠、不顧他人感受的魔鬼出現,伍剛就會問自己,那真的是他嗎?他該重新活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