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九妹
「夏小桃,你欠打啊!」夏致樂簡直難以接受,對她大吼。
「對不起啦。」她嚇得往後縮,想要逃走。
「怎樣?用我的錢不行嗎?」古峻康有點不爽。
伍剛有點寬慰,但又失落,心想,她有了恢復光明的希望了,但這筆錢卻是這個飯店的少東出的,這個少東明知夏小桃看不見,還能無條件的出錢,而夏小桃也接受,這代表她和古峻康的關係比朋友還好吧?若不是有著不錯的感情基礎,雙方是不會有這樣的贈與來往的。
不管她和自已有著怎樣的過去,古峻康能給她的,畢竟比他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多,伍剛覺得連記憶都失去的自己,也沒有什麼可以付出了,也就別問從前了吧,就這麼看著她幸福也好。
可是,為什麼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低氣壓在蠢蠢欲動,彷彿醞釀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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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夏致樂負責開廂型車,帶著夏小桃和工作夥伴們來到元水原果園。
陽光明亮的照耀者,滿眼的綠讓心情格外開闊,呼吸問儘是新鮮涼薄的空氣。
山上紫外線較強,夏小桃戴著墨鏡,小心翼翼的拄著導盲杖漫步,她一向喜歡大自然,雖然已十年不見藍天自雲,但還是感覺得到山巒和平地的差別,聆聽空蕩回音,讓她不由得想到那年冒險上修羅山送花圈的情景。
那時綠草如茵,天空一直下雨,然後紅色大傘替她阻擋了煩人的雨絲,抬頭仰望,是伍剛那愛濃至極的臉……
「哈哈……歡迎你們來!今天蘭蘭有社團活動,就由我帶路,我是她的爸爸,大家都稱呼我阿元師。」阿元師腳上的石膏已拆掉,歡喜的說。
「唉,明明就是不想來嘛。」黃稚薰說。
「為什麼不在我們飯店辦?」古峻康仗著自己是替夏小桃出手術費的人,厚臉皮的跟來了,但他在廂型車上說的話,只得到眾人不屑的大罵。
夏小桃想著,今天要替伍剛人生的新伴侶元香蘭佈置生日派對會場,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有什麼辦法?他已經有了新的外號、新的種植果實工作、新的居住環境,而這些都由相處多日的元香蘭陪伴他,日久生情也是應該的。
她旋即又想起當年事故發生前不久,哥哥還和她交換了日久生情和第一秒的心得。
「這裡就是蘭蘭想要舉辦派對的地點,是我們家的小小花園,花園兩個字聽起來好像富貴人家,其實沒有啦,就是我們在家自己種好玩,這裡到那裡可以搭個棚子。」阿元師帶領他們來到三層樓洋房前,比劃著花園的裡裡外外。
「阿元師,你平常打理果園都忙不過來了,還種花喔?」夏小桃好奇的問。
「其實這些平常都是我阿爸在澆水的啦,他坐輪椅,行動不便,配合他的高度,所以東邊種這種花,西邊又種別種花,沒有一致性,但是很熱鬧。」
夏小桃呵呵笑著,覺得很有趣,阿元師豪邁又直接的說話方式也很可愛。
高低不平的土地上,黃稚薰攙扶著她,她點了點導盲杖,確定前方有矮叢,微微俯身,慢慢摸索,然後聞了聞,「是菊花,波斯菊。」
「連品種都分辨得出來啊?」阿元師大開眼界。
「香味和觸感都不太一樣。」
「那你要教教我們家新來的工人小蟲,大家都嫌他把我的檸檬種壞了,又酸又苦。檸檬這種水果,酸是沒關係,但是苦味只要一點點,在人的舌頭上就很明顯,可是他竟然分不出來,還說不會……」阿元師一臉為難的說:「他是可以把檸檬整個切開來當柳丁吃的人,當然沒差別,可是我們是要稀釋、是要賣出去的耶。」
夏小桃聽了就想笑,伍剛什麼都強,連舌頭都比別人強,他雖然失去記憶。但是愛直接啃檸檬的怪癖卻沒有變……一想到他,她不禁五味雜陳,心想,若能回到過去就好了,現在伍剛身邊有個叫他小蟲的救命恩人女兒,而她身邊又有個自願幫她出手術費的大少爺跟著。
為什麼伍剛要殺了養父而逃亡呢?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修羅門不會解散,他也就不會被通緝,他們更不會分開了。
黃稚薰等人繼續在花園裡閒逛。
夏小桃則依照阿元師的指示,想看看位在房子後方的檸檬園,古峻康緊跟著她。
「你幹嘛一直跟著我?」她邊走邊問。
「如果你的眼睛復明瞭,就會跟我在一起嗎?」古峻康問。
「如果我的眼睛還是看不見呢?」
「你看不見的時候,我就追你,那麼即使沒有復明,也沒差啊!」
「是喔?我是否應該覺得感動?」夏小桃隨口敷衍。
「為了你,我奮不顧身。不計一切是應該的。」
古峻康還想繼續說至死不渝的話,以宣示自己追求真愛的精神,但聽到轟隆隆聲,一輛巨大的裝載車從轉角大樹後衝了出來,駕駛是喝得醉茫茫的魏工頭,他醉眼看到不遠處站著兩個人,急忙踩煞車,卻踩成離合器,加速暴沖。
古峻康嚇傻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後逃,就算踩不穩,摔個狗吃屎,也無所謂。
夏小桃不能動彈的杵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感受到大車可怕的運轉聲和逼近臉龐的疾風,等待它將她輾斃……
第6章(2)
千鈞一髮之際,有個力道從後面撞上她,然後抱著她滾到小路外圍。
她感覺自己身上壓了一個人,就是那人在危急的時候衝了出來,以肉身擋在車前,在回護她的同時,他免不了被車子擦撞。」喂!你……你沒事吧?」儘管全身酸痛,夏小桃還是趕緊問道。
「沒事。」他還是一如從前的低沉、無所謂。
夏小桃的心狂跳一下,「是你?」
「我看看。」伍剛完全不擔心自己,小心翼翼的扶正她的身子,讓他能好好的查看她是否無恙。「手慢慢動一下,會痛嗎?」
她依言照做。「不會……」
他的臉部線條依舊緊繃,繼續檢視夏小桃全身上下,她的臉在翻滾時略微擦傷,衣服沾上泥土都髒了,一想到只差了一秒,他眼前這嬌俏柔美的身軀可能就會碎裂,他便寒了心,任何反應、情緒都感受不到,如果她真的染上了血,他無法想像自己會墜入什麼樣的深淵裡。
她知道伍剛正在用那具有強大力量的雙眼檢查她,雖然看不見,但敏感得好像皮膚上每根寒毛都下由得豎立起來。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害你看不見,你不會這麼無助。」伍剛愧疚的說。
「你又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幹嘛先道歉?」
「但你說是我害你的。」
「如果你不是記起來,誠摯的想通,就不是真心道歉。」
「也是,對不起……」他淡淡的說。
「又道歉了。」夏小桃怨怪的笑了。
「我是為我的不真心向你道歉。」
「不真心哪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她變得小家子氣。
看她這麼任性卻清靈的神色,讓伍剛喪失記憶後那始終模糊的痛苦感消失了一大半,好像有什麼東西撥開他眼前的霧。
夏小桃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軟化了,因為他對她跟以前一樣,都沒有變,他仍然是奮不顧身,從前她還不知道他是可怕的大魔頭,不管她再怎麼鬧他,他都安靜的接受。
「天哪!你們沒事吧?」夏致樂在花園那裡看到車子暴衝過來,眼皮直跳,憂心妹妹的安危。
小馬湊近一看,「剛哥,你的手……」
伍剛的右手被車子擦撞到,明顯骨折了。
「怎麼了?」夏小桃著急的問。
「我送你們去醫院。」夏致樂說,連忙扶起妹妹。
小馬則負責攙扶伍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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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聖夫綜合醫院後,杜聖夫立刻緊急處理伍剛骨折的右手。
闊別這麼多年,他每天想著伍剛的心情都是不一樣的。有時候早上恨他:有時候才過了幾個小時又告訴自己,伍爺不是他殺的;開車的時候揣想,伍剛為什麼消失這麼久?替病人開刀時,不免會分心思考,如果有一天伍剛遇到危險,身為神醫的他是絕不會可憐他的。
可是,現在的杜聖夫只是定定的瞧著他,幫他照片子、上鋼釘和打石膏。
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從高處摔落?為什麼服了大量禁藥?到底是因為從高處摔下還是灌禁藥而讓他喪失記憶?無人能知,伍剛用了短短的瞬問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他們卻為了他又愛又恨,煎熬好多年。
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杜醫生,他只有手骨折嗎?要不要做全身掃瞄?」夏小桃好擔心。
「『只有』?你是希望他直接手斷掉嗎?」杜聖夫還是不改冷言冷語。
這種時刻還有心情嘲諷病人和家屬,夏小桃覺得自己被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