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辛卉
以為這樣一來,他就會多關心她一點,多在乎她一些,奢望終有一天他能回應她的感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冀盼成空,由愛生恨。
她愛著他,但也恨他,愛恨交織成一張密實的網,牢牢困縛住她的心,越是企圖掙扎逃離,反而越動彈不得。
她以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入他的眼、進他的心,即使她得不到他,也不會有其它女人獲得他的青睞,至少讓她的心理稍感平衡。
豈料,這樣的平衡被一個叫溫夢娣的女人破壞了!
她花錢請人調查過,知道那個女人是一名舞者,和滕家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究竟滕洛為何會把房子租給她?
這件事,她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你跟那個叫溫夢娣的女人是什麼關係?」滕欣耿耿於懷,主要也是針對此事而來。
從她口中聽見熟悉的名字,滕洛的心頭一凜。
「她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把房子租給她?」滕欣捉住他的手,迫使他正視她,也正視問題。
「沒什麼特別的關係,只是把房子租給她而已。」滕洛避重就輕的回答,不打算解釋太多。
「你根本沒回答到我的問題。」滕欣不以為然的揚高音調駁斥。停頓了下,她忽然笑了起來,表情苦澀。「這世上,你最不可能愛上的女人就是我……」
她明白的,在兩人成為名義上的姐弟後,她便永遠失去和其它女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滕洛沉默以對。
滕欣也習慣了,無論他說什麼,只會讓她更難受而已。「我會用盡方法、不計代價把那個女人趕走。」她的意念堅定又具毀滅性。
聞言,滕洛的臉沉了下來,彷彿被抓住把柄,產生了被威脅感。
「我會說服媽咪終止贊助舞劇團。」滕欣盯著他的面孔,試圖從他的表情觀察出蛛絲馬跡。「你知道,我一向說到做到。」
她在測試他的反應,這一點,滕洛非常清楚,所以他更不能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但他說不出這一切與他無關,允許她為所欲為。
於是,他仍舊選擇緘默,這是他最拿手,也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看來那個女人真的不重要。」滕欣故意譏諷。「我就幫你擺平她,免得哪天她來糾纏你。」她訕笑,美麗的眸子裡充滿憎惡。
滕洛打定主意不表態,靜靜的走回到落地窗前,輝煌的燈火點燃黑夜,在他眼中卻只是一片虛無,照不亮他內心的陰暗。
門鈴冷不防響起,剛好填補了靜默凝固的氣氛。
滕欣神經質的望向門口,忍不住胡思亂想。「你該不會找了其它女人來吧?」就算他再怎麼冷淡,也是個正常男人,會有生理需求。
思及此,她就醋意翻騰。
滕洛不理睬她質詢的眼光,逕自繞過她,會見訪客。
「滕先生,您的晚餐送來了。」年輕的男侍應生恭敬的報告。
滕洛讓開走道,讓餐車能順利推進房內,然後,他悄然離去,不想再面對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感情。
他這個不怎麼樣的男人,無心傷害任何人,卻總有人被他所傷。
不能帶給任何人快樂幸福,也許,他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錯誤——
第九章
離開飯店,滕洛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市區繞了一圈,非但沒有達到沉澱紊亂心情的效果,思緒反倒像尖峰時段的台北交通,呈現混亂與癱瘓狀態。
他最後終於放棄抵制連日來不斷萌生的念頭,順從心意的駛往位於天母的高級洋房。
抵達目的地,停好車,他卻又猶豫起來。
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男人,因為沒什麼人事物能夠撩撥他的情緒、左右他的心緒,足以令他感到為難。
可是這樣的絕對發生了動搖,不再堅定。
他開始有了掛念。
那個知悉他過去一切的昔日鄰家小女孩,像一抹驚歎號般赫然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再者,若她不那麼珍惜著那條他贈予的蛋白石天使項煉,不讓他知道,她還在拚命尋找已不存在的唐子騏的下落,將他掛在嘴上、放在心上,他也不會變得如此放不開她。
遇見她以後,他那如同死去的各種知覺不經意被觸動,緩緩甦醒,許久沒有過的喜怒哀樂、擔心不安都為她而起。
滕洛坐在駕駛座上看向主屋的方向,只亮著一盞夜燈,裡面的人該是睡了吧。
考慮了一會,他終於下車,走進屋內。
他就著昏黃的光線,環視室內的景象,每樣物品都安靜的陳列著,彷彿不曾被使用過,像是他表現得平靜不在乎,凡事無動於衷,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滕洛移步走向臥室,輕開啟門扉,一陣屬於女性的淡雅馨香鑽進他的鼻腔,竟讓他的胸口一緊。
他定睛一看,床鋪上空無一人,進而發現整個房裡都不見人影。
外出了?還是……
滕欣揚言要對夢娣不利的威脅言猶在耳,逼使他不由得往壞處想。
想到她因為他的緣故遭受到傷害,一股強烈的慌亂猛地襲擊他的心頭,滕洛連忙打開房間的燈,走了進去。
他看見擺放在桌上的一疊信,他知道是那些查無此人而被退回的信函,不禁勾起他的好奇心,興起窺視的衝動。
他伸手準備拿起信封——
驀地,一道黑影迅速從他身畔落下,多虧他平素練習泰拳鍛煉出絕佳的運動神經,利落閃躲攻擊,否則,金屬球棒便會狠狠擊中他的手指,造成骨頭斷裂。
第一個掠過腦海的念頭,是滕欣花錢雇來的人要對夢娣下手,滕洛皺起眉,握緊拳頭,轉身要給對方奮力一擊。
雙方一對上眼,突然都怔住了,兩人的眼神也從憤怒轉化成詫異,然後忍不住互相深深凝望,目光膠著。
「你進來我房間做什麼?!」夢娣率先從驚訝中回神,吁出一口氣後,板起嬌顏,沒好氣的問。
她剛買東西回來,發現她的房間透出光,進門時她並沒有看見其它人的鞋,於是提高警覺,找出之前舞劇團裡向男同事借來的金屬球棒,用來防身退敵!
她盡量不發出聲響,戰戰兢兢、躡手躡腳的靠近,果不其然看見一名男子的身影,由於事出突然,她只想著自我防衛,絕不能屈居下風。
看清睽違多目的他,她的心跳失控加速,情緒複雜——既欣喜又氣惱,還有更多慶幸。
萬一真的擊中他,導致他受傷,她會感到無比自責歉疚,回想起來,夢娣仍心有餘悸。
即使他把她當作玩弄於股掌中的棋子,她雖然生他的氣,可是若害他受傷,她心裡不會比較得意暢快,因為她從未有過報復的念頭,一丁點也沒有。
滕洛斂眸,不答反問:「你去哪裡了?」嚴肅低沉的嗓音中,蘊含著不易察覺的關心。
夢娣噘了噘唇,倣傚他的語氣,又把問題丟還給他。「我才要問你去了哪裡?我以為你膽小到連回來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
滕洛聽著她不悅的說話口吻,睇著她依舊充滿活力的晶燦眸子及微慍的臉龐,安然無恙的樣子,讓他心中的大石得以落下,安心不少。
「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和道歉。之前你說我只是賭注遊戲裡的一顆棋子,是什麼意思?」她開門見山的直指問題核心,和他迂迴隱諱的作法大相逕庭。
「我以為我朋友都告訴你了。」滕洛緩緩的說。
「把我當棋子耍得團團轉的是你,所以我要聽你親口說明。」夢娣直視他幽深的黑眸,理所當然道。
滕洛把好友間訂下的賭約如實告知,語氣淡然,彷彿花說一則故事。
夢娣的美眸越瞠越大,卻又忍不住好奇,吶吶地問:「那……你……你抽到的簽,內容是什麼?」
滕洛瞅著她,意外她沒有大發雷霆。「忘了。」他打馬虎眼。
一開始他就沒把遊戲放在心上,當時只瞥了一眼就把紙條扔棄,隱約記得大概是他必須裝得很窮,和選中的「目標」分租同一間房子,同住一個屋簷下。
巧合的是,後來的進展倒也頗符合簽中的規定,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只是兩人的立場恰好相反。
夢娣露出狐疑的表情,語帶調侃。「為什麼臨時反悔?不讓遊戲繼續下去?忽然良心發現?」
同時,她不禁揣想著:若他不說破,一直把她蒙在鼓裡,她是否會如他所願,在三個月內愛上他嗎?
也許,根本不需要三個月。因為,現階段,他已讓她怦然心動。
「沒有玩下去的必要。」滕洛斂眸,避免與她眼神接觸,怕從中看見責備,造成他心裡沉重的負擔。
夢娣攢緊眉頭,情緒更加低落。原來凡事都要求清楚明白,心裡並不會比較好受。
她竟覺得自己像是不及格被中途退貨的劣質品,感到有損顏面……
「喔?所以呢?要把我趕出去了?」夢娣撇撇唇,故作輕快的追問,心口驀地泛起一陣酸澀,有一種即將要被遺棄的失落,原來她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