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單煒晴
唉,她不過是出了趟遠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今日你沒工作?」
水青絲終於開口了,卻答非所問:「大姊,你知道小時候我摔落水井的事嗎?」
「這會兒是在講哪樁陳年老事了?」水胭脂不太願意浪費時間和她回憶兒時,於是埋首回賬冊。
「就是掉到水井的事嘛!」水青絲有些心急。
她記得,昨晚武香離去時指控的眼神。
原本認為忘了也無所謂的記憶範圍似乎頗為廣泛,而且跟武香有關係。
難道他們以前見過?
「你掉到水井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唇微啟,水胭脂吐氣如蘭的說。
「大姊什麼事也沒聽說嗎?關於我忘記的那部分記憶,你可知曉任何一丁點相關的事?」
「你該去問梅姨,當時找到你的是她。」媚眼掃過每一條帳目,快速而不含糊,水胭脂只用了一點點的注意力來應付她。
「是梅姨把我救上來的嗎?」
「我說了,當時我人不在場。」這季衣裳的收入不如去年,是怎麼回事?
「這樣呀……」看來大姊這邊所知有限。
「桌上一堆賬冊等著我處理,如果你沒事,何不來替我看看?」正為賬冊煩心的水胭脂突道。
「大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幾本賬冊而已,很快就能看完。」水青絲軟軟的送上奉承,捧得恰到好處,就看水胭脂領不領情。
他們寫好的賬冊都必須交由大姊過目,所以大姊桌上永遠只會有他們呈上的賬冊,其餘的都是由他們負責。
要從那幾本賬冊裡看出每一個當家所負責的部分的一季收入與支出,水胭脂的統籌能力不容小覷。
「這賬冊是怎麼記的?」不過顯然水胭脂並沒有聽見,此刻她的心思都在賬冊上。
只見她顰起細緻的眉心,新點上的柳眉揪成毛蟲的形狀,粉嫩的朱唇輕抿,神情自然透著一股威嚴和神聖不可侵的氣勢。
肯定有人寫岔了。水青絲暗暗在心裡替對方默哀,同時提起羅裙悄悄退出艷一別院。
既然大姊說不知道,那也只好直接由武香那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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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怎麼辦好呢?
昨天武香離開時的神情深刻的印在她心中,如果沒有個好的借口、歡愉的氣氛,她也問不出口。
問題是如何才能有個愉快輕鬆的氣氛呢?
水青絲一邊替尚書夫人護理頭髮,心裡則繞著困擾她的事打轉。
「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她盡職的問,可全然的心不在焉。
「嗯,可以,三當家的手勁兒總是拿捏的恰到好處。」尚書夫人滿口誇讚的好話。
「夫人過獎了。」唉,到底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呢……
「啊,對了,三當家,聽說近來你總在艷三別院接待一名高大的男人,是真的嗎?」躺在軟榻上,尚書夫人狀似隨口提起。
接連好一陣子,長安京都在傳,近來艷城日日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上門找水三當家,流言的版本很多,八卦則是人人愛。
「呵呵。」水青絲輕笑不答。
「當然這是三當家私人的事,我不該多嘴過問,如果三當家不想回答,我瞭解的。」尚書夫人掩唇曖昧的笑著。
就算尚書夫人嘴上這麼說,但由她的神情看來,水青絲瞭解,今天只要她踏出艷城,明天肯定又會有不同版本的流言。
水青絲在手上抹了少許的玫瑰露,春蔥般纖細的手指在尚書夫人的太陽穴上輕輕按著。
五、四、三、二、一。
默數到一,水青絲根本用不著回答問題,尚書夫人已經毫無氣質的呼呼大睡。
確定尚書夫人睡了,她立刻乾脆地收手。「呼,以前我是怎麼面對這些穿金戴銀、俗氣到不行的三姑六婆的?」現在她只想將時間花在見武香,和他聊天上。
媚眼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慧黠如她,很快有了法子。
「來人。」水青絲揚聲輕喚。
「三當家有何吩咐?」在外候著的丫鬟魚貫而入。
「找幾個壯丁將尚書夫人給抬回去。」柔嫩的嗓音令人無法抗拒。
「是。」丫鬟轉眼間又全部離開。
過沒多久,兩名穿著得體的奴僕進來,把睡得很熟的尚書夫人給搬走。
水青絲伸了個懶腰。
不一會兒,妝日恭敬的請示,「三當家,您今日要在上房這兒還是艷三別院用膳?」
「就在這兒,請膳房燒幾道好菜上來。另外,上四妹那兒拿一罈燒刀子來,就說是我要的。」
自從武香來了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自家廚子燒的菜了,午膳往往都是武香在艷三別院的膳房直接出菜。
「是。」妝日靈巧的福了身,退出房外。
燒刀子可是烈酒,雖然不知道武香的酒量如何,她也不是真的想讓武香喝到醉,只是想藉著酒力讓他放鬆些,然後再好好套他的話……不,問問看她究竟是忘了什麼。
「很好,很好。」
微瞇著眼,想著心裡打著的主意,她寬心許多。
武香第一次被人領到上房,甫進門,就見她一臉的甜笑,那笑甜得彷彿要滴出蜜來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即便昨日不歡而散,他仍無法克制想見她的心情。
來了,看到她一如往常的笑顏,讓他有些微怒。
這是否代表昨日的事她壓根不放在心上?他該為此感到憤怒,偏偏他的心情又因為她的笑容而不自覺的上揚。
唉,他似乎無法抗拒她對自己的影響。
「啊,武香,快快,這邊坐。」水青絲熱情的拍拍身側的位置要他坐下。
武香沒答腔,淡覷了她一眼。
今日她異常開心。
和她相處了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武香能夠輕易的分辨出哪種笑容是她發自內心的,現在這種甜甜的,彎了眼角的就是。
待他坐下,她立刻拍拍手,嬌喝了聲,「上菜。」
她的笑太過歡愉,武香很難移開視線不去看她,但又忍不住懷疑經過昨日的事情,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他沒忘記當自己決絕地退開她能觸碰到的範圍,她臉上出現了受傷的神情。
但又有誰知道在那一瞬間他傷得比她還深呀!
看著他漸漸陰鬱的神色,她的心頭也蒙上一層灰暗,手上忙碌的布菜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在想什麼?是她忘了的事嗎?
「三當家。」門外響起一陣輕巧的腳步聲,被派去取酒的妝日回來了。
「酒來了嗎?拿過來。」水青絲趕緊轉移注意力,暗自試了幾次後重新揚起笑容。
沒關係,她一定會問出來!
「是,但是……」妝日顯然還有話想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揮揮手阻止,怕妝日多說話會被武香識破她的小計謀。
妝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主子,在被教導不准多話,以主子的意思為最高行事準則的前提下,她又把話給吞了回去,在關上門前,她只能在心底祈禱主子會發現那罈酒並不是她指定的燒刀子,而是藥酒竹葉青。
「你喝酒?」看著她那張滴酒不沾便已經艷紅得誘人的臉蛋,武香懷疑她喝了酒以後,整個人會變成煮熟的蝦子。
「我陪你喝。」水青絲搖搖螓首,打開蓋子,抱著那幾乎比她的頭還大的酒罈,替他倒了一小杯。
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是以她打算先慢慢灌他幾杯,只要到他夠放鬆能「酒後吐真言」的程度即可。
她雖不常喝酒,但貪杯中之物的四妹水綺羅可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要找到一個比她還會喝的人還真難,所以在水綺羅的別院裡有個地窖專門用來放酒,她才能如此快速找來這一罈燒刀子。
水青絲根本不知道這壇不是燒刀子而是竹葉青,倘若知道的話,她鐵定卯起來直灌武香。
「為何要喝酒?」他平時也有小酌的習慣,只是他喝的是老黃酒,但今日她的慇勤實在教他不得不起疑。
「嗯?就當為了答謝你連著好些日子替我燒菜。」水青絲嬌媚一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來試試這燒刀子,這可是我四妹的收藏品,味道好極了。」當然這是對他們喝酒的人來說。
像她這個不會喝酒的人,是怎麼也不能理解這又苦又嗆的味道如何能解千愁?合該是愁上澆愁才是。
黑眸裡雖閃著對她舉動的困惑,又覺得她不會害他,於是武香喝了。
「老黃酒是比不上竹葉青。」清新淡雅的竹葉香氣在嘴裡化開,武香忍不住讚道。
「竹葉青?」水青絲小臉布著茫然。
武香低下頭,眸光閃過一絲瞭然。
連這杯中之物為何她都不清楚,又怎麼可能在裡頭做文章呢?
他的眼神帶著玩味,「好酒。」
水青絲雖然不懂他的語意為何,可一聽他說這是好酒,立刻又陪笑著倒酒。
「好喝吧,這是我四妹珍藏的燒刀子,平常要討她可是不領情的。」事實是因為她不會喝酒,水綺羅才捨不得給她。
原來她以為這酒是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