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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綠光

    璽兒快馬在前,水眸直視前方,卻挑了條與世於將不同的路徑。

    那夜,她聽見了他與潘至臻的對話。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再回那連年征戰之地,但父汗被弒,母妃的處境會非常艱難,她……放不下母妃,所以勢必要回韃靼一趟。

    除此之外,她也聽拔都提起了世於將為了她向大明皇帝低頭求藥之事。

    不由地,她迎風歎了口氣。

    天地如此之大,到處如夢繁華,何處才有她與世於將的容身之處?

    ***

    「有鬼啊——」

    兵鐸洪亮的嗓音從居庸關行宮外一路狂叫到宮內,壓根忘了初到居庸的世於將正與世於略商討著這艱難一役。

    「王爺!有鬼!」兵鐸衝入大廳,曬得黑抹抹的臉此時竟青白交間,恍若受到多大的恐懼威脅。

    世於將略微不悅地抬眼。「哪裡有鬼?給本王帶過來!」什麼鬼,若此刻惹惱他,他就會變成噬人的惡鬼!

    「誰是鬼?」拔都冷冷的嗓音灑在兵鐸耳際,兵鐸登時眼暴如銅鈴,朝前狂奔去,躲到世於將身後。

    哼了聲,拔都緩步踏進廳內,不發一語地瞪著他。

    世於將看了他一眼,隨即沉痛地托著額。

    不需多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弟!」世於略快步走向他。

    拔都見著他,有些尷尬地頷首了下,算是打招呼。

    世於將揮了揮手,要蘇尹先把兵鐸拎出去,直到廳內只剩他們兄弟三個,他才歎了口氣。

    「就知道她的反應太冷淡,肯定有鬼。」話落,橫眼瞪去。「但我以為你至少會好好保護她的。」

    正因為認定拔都定會守在她身旁,他才敢放膽離開大明。

    「我沒料到她竟會陰我!」這番責問,拔都反駁不了。「說好一道走,可誰知道才接近邊關她就把我迷昏!」

    「你沒想到的可多著。」世於將倒了杯茶給他,示意他過來歇口氣:「她的身子要緊嗎?」

    「目前尚好,但若被旭兀朮給逮著……」頓了下,拔都趕緊追問兩軍戰況。

    「目前情勢如何?」

    「差到不能再差了,徐燕戰亡,整個前線人疲馬乏。」對他招招手,世於將指著桌面的地形圖。「目前旭兀朮駐軍在此,你想,璽兒會經過這裡嗎?」

    「……」拔都看得冷汗直冒。

    聽他沒回答,世於將也得到答案了。「好極了,這場仗有得打了。」

    「璽兒是打算回都城探視柳妃,說不定她會繞路。」拔都沉吟著。「畢竟她也不會想要跟旭兀朮面對面衝突。」

    世於將看著地形圖。「她什麼時候知道消息的?」

    「畫舫那晚。」

    他輕嘖了聲。「你既然知道,就該先告知我一聲。」

    「我只忠於璽兒。」

    真的……很令人吐血的答案!「是啊,好個忠心耿耿,讓她陷入危境之中。」

    拔都臭著臉回答,「我會去把她追回來。」

    「你要是追得回來,會先拐過來我這兒?」那麼一丁點的心眼,他會看不穿?

    「與其跟我抬槓,倒不如先想好這場仗要怎麼打。」

    「那璽兒呢?」他不悅地瞪著自家二哥,難以置信他竟把璽兒擺在第二位。

    世於將遠睨門外蒼藍山景。「王令在身,身在邊城,一切必須以大局為重,至於她……我相信她應該足以自保才是。」

    「你可真從容哪。」拔都恨恨地道。

    「我哪是從容了?只是相信她。」相信她,會為了他好好保護自己。

    否則,他為何老是要帶她看些紫華美景?為何要與她纏綿不休?就是要她捨不得,要她放不下,不管她在哪兒,都必須先懸著他,要記得他在哪裡,他會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她瞧過他失去她時的模樣,肯定不會捨得再捨棄他才對。

    無論如何,她一定會為他好好活下來。

    「別惱別惱,依我看,先靜觀其變,然後……」世於略一手搭上二弟,一手搭上三弟,開始細部講解整個作戰計劃。

    第9章(2)

    ***

    由南往北過居庸,簡直是易如反掌。

    在通過東岸的柳溝之後,璽兒忍不住這麼想。

    回頭看著沃綠疊翠,她不禁笑了。可不是嗎?這原本就是為了保護京畿而設的,從京城出發過居庸,自然是通行無阻。

    不知道他到了沒?

    那蜿蜒的城牆猶若一條臥龍般守護著大明京畿,而他已經抵達居庸了嗎?一切安好嗎?

    從潘至臻那兒得到些許關於韃靼的消息,卻無法充份得知如今兩軍交戰的狀況究竟是如何,所以她今兒個要回都城會走得很險,卻又不得不走。

    她,總是身不由己。

    深吸口氣,璽兒收斂心神,駕馬渡淺溪,預計在天色整個暗下之前,能夠通過眼前這段山路。

    過了溪,過了山路,不到一大處平原腹地,天際星兒點點,她倏地拉緊韁繩,垂下眼聆聽山林內極為細微的聲響,這是她征戰多年所練出敏感的觸角,讓她立即發現左側方的路徑上定有人,且是一支隊伍。

    她想也不想地躲進濃密的林樹後,水眸專注著外頭的一舉一動。

    果真如她所料,不一會,有支隊伍緩慢地穿越她眼前的路,上頭的軍旗繡著白鹿,那是旭兀朮的軍。

    她幾乎屏氣,靜靜等待隊伍經過,豈料坐騎在這時竟然踩動了幾個步子——

    「誰在那裡?」

    該死!璽兒咬牙暗咒。

    ***

    居庸關外三十里處的韃靼駐營點,王營裡燭火輕搖,映出一抹纖影。

    旭兀朮掀開營帳,第一眼瞧見的就是璽兒渾然天成的不怒而威之姿,在燭火映襯下,璽兒的水眸美若琉璃,卻蘊含著薄薄殺氣,美唇如杏,卻不耐地抿出怒氣。

    「旭兀朮,你好大的膽子!」她負手而立,壓低嗓音低喝。

    他怔望著,許久才緩緩勾出笑意。「……璽兒,你好大的命呀,一劍刺不死你,墜崖也摔不死,現下回韃靼是打算要來送死的嗎?」他真沒料到他居然還活在這個世道上,還以為是有人胡說造謠的。

    「你殺得了我嗎?」她撇唇冷笑。

    「你可知我現下已是新可汗了?」

    她昂首闊步地走向他。「可不是嗎?你奪了我的位子。」

    「你想要回去?」旭兀朮退了一步,硬是站在營帳口,死都不能再退。

    「……旭兀朮,才過一年,別以為我把一年前的事都給忘了。」若不是他,她不會與世於將分離,不會惹得自己毒氣逆沖,更不會徒增這一年來多餘的燒殺擄掠。

    「你應該要恨征北王吧,是他誤解了你。」他說得振振有詞。「你若有仇,就該去找他……或者你已經找過他了?畢竟他是你的相好,是不?」

    「你可以再耍耍嘴皮子,否則我怕你沒機會了。」雖說她身上毒氣橫竄,但要拿下他的命,壓根不難。

    「別忘了,你現下身處營地,只要我登高一呼,你就會被亂箭穿心而死!」

    「要不要試試?」璽兒垂眼,笑得極冷。「你這弒父殺手足奪位的無恥之徒,真以為所有將士都臣服於你?」

    她不敢說自己得人心,但與旭兀朮相比,也好上太多了。

    旭兀朮一時氣不過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她暗運勁,肩頭一震,將他逼退數步,卻突覺體內一陣血氣翻湧,她緊抿著嘴,緩緩收勁,嚥下那口衝上喉頭的腥澀,目光炯炯地瞪著他。

    沒有拔都的藥,她幾乎控制不了體內的毒,若是再使勁,只會加快反噬的速度。

    「不准過來!」旭兀朮狼狽的喊。

    璽兒暗自運勁平撫逆翻的血氣,扯唇笑得陰狠。「你還是老樣子。」怕死卻又想要當老大!

    「哼,你以為我是怕你嗎?錯了!我是要你替我去殺了征北王!」旭兀朮臉色忽青忽白,面子快要掛不住。

    「我為何要為你去殺?」她哼笑,思忖著,難道世於將回到邊關的事已經傳到這兒了?

    怎麼會這麼快?

    「要不然我就殺了你的母妃!」他手中還握著這一張王牌。

    「你敢!」

    「你可以試試!」

    「若我三步內就取下你性命呢?」她寒鷙錢眼,水眸漾著詭譎妖紅。

    旭兀朮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外頭兵力數萬,你敢要我的命,注定無法活著踏出營帳,就連你母妃也別想活!」

    「你!」她目眥欲裂。「敢碰我母妃,我要你屍骨無存!」

    「璽兒,我給了你路走了,別要自斷生路。」旭兀朮很滿意柳妃在璽兒心中的重要性,讓他可以成功地控制他。

    這哪是路,在她眼前,何來的路?又是一片危岫,又要她抉擇!

    「你該慶幸的,若不是征北王出現,我早要了你的命。」哼了聲,旭兀朮掀開營帳,指著對峙二十里外的那座銅牆鐵壁。「三個時辰前,前營哨兵親眼瞧見征北王站在關城上頭,姿態囂獗得很,真恨不得能夠親手摘下他的首級!」

    聞言,璽兒微愕了下。

    身為主帥,豈有站在關城上洩露身份的可能?

    難道……世於將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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