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衛小游
遣唐使在日本史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在中國的正史記載中,卻只有寥寥數語;而在日本的歷史記載裡,整個唐代時期,前後計二十次的遣唐計劃裡,這麼一大批的遣唐使,姓氏有幸被記錄下來的,也只有少數幾人。當然這二十次裡,有幾次是沒有成行的。至於這些遣唐使及留學生們在長安時都做了些什麼?,現存的書面歷史更無法提供令人滿意的解答。
回到創作這個故事的初衷。那塊在200公牛被發現的墓誌銘,墓主的名字叫做井真成。他年紀輕輕即離鄉背井來到長安,卻在三十六歲那年死去,沒有來得及搭上歸鄉的海舶,長眠長安。我讀著他的墓誌銘,為中日曆史上沒有此人的相關記載而覺得有點感傷。其墓誌序日:「公姓井,字真成,國號日本,才稱天縱,故能街命遠邦,馳騁上國,蹈禮樂,習衣冠,束帶立朝,難與儔矣-山豆圖強學不倦,聞道未終,雪遇移舟,隙逢奔駟。以聞元二十二年正月□日,乃終於官第,春秋三十六。皇上□傷,追廖不有典。詔贈尚衣奉御,葬令、言給。即以其年二月四日,定於萬年縣渡水束原,禮也。嗚呼!素車曉引,丹旋行衰。嗟遠逝兮頹暮日,指窮郊兮悲夜台。其辭日:『口乃天常,、展茲遠方。形既埋於異土,魂庶歸於故鄉。』」這塊墓誌銘以青石為底,部分文字已經湮滅難以辨識,這裡引用的銘文也有部分文字已經過學者的判讀。中日兩方學者曾多次共同討論墓、王的身份,大抵有兩種看法:其一認為井真成是公元77年第九次遣唐的留學生,與阿倍仲麻呂等人共同在長安學習。較新的說法則認為,井真成是公元733年隨第十次遣唐使入長安的「請益生」(指在本國已有一定的成就,會隨該次遣唐使船一同歸國的短期留學生),入唐時已經三十五歲,但不幸病逝長安。至於「井真成」的姓氏,也有諸多不同的說法,其中一種看法,認為「井」是帝王賜姓,這我就不一一詳述了。總之,一個日本遣唐使死於長安,畢生不能歸鄉的事實,開敔了我的想像。一個日本遣唐如田學生-井上恭彥的形象於焉出現了!
公元77年,日本第九次遣使入唐,史上有名的幾位留學生,如阿倍仲麻呂(或作「安倍」、「阿部」)、吉備真備,及學問僧玄防等,後二者在歸國後,由於在各自的領域上樹立了成就,而被記錄下來。吉備真備後來成為日本的右大臣,是有名的學者及政治家。玄防……嗯,回到日本後,據說成了破戒僧,這一點還有待質疑,當然也不能在此討論。至於阿倍仲麻呂,則一生滯留大唐。我想他一定沒有想到,當他還是個十九歲(有一說是十六歲)的青少年時,懷著入唐的夢想來到長安,卻因故無法再踏上故鄉的土地吧!除了以上三位之外,當時一起入唐的,一定還有其它人。那麼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呢?他們到了當時的國際大城市長安後,都在做些什麼事呢?《護花郎》便是這樣誕生的。我想見一個懷抱著夢想的少年郎,離鄉背井,在遙遠的異國,遇見今生的摯愛……在時代的浪潮中,尋求一份真誠的情誼。
有這麼多的事情必須寫出來,無論是從外交史、社會史、甚至是體育史的角度,每一部分都無法馬虎,所以我才說,決定寫個日本遣唐使與大唐姑娘相戀的故事,是在自找麻煩!瞧,真的不得不寫成上下兩冊,還請各位讀者原諒我,也感謝你們願意花時間來仔細閱讀這個漫長的故事,與我一同分享、經歷這群年輕的留學生在長安的點點滴滴。說是成長故事也不為過,畢竟他們入唐時都還那麼年輕,回國時都長成了翩翩佳男子了。
不過,且讓我們歷史歸歷史,故事歸故事吧!我想我不可能真的讓每一個情節都符合史實。所以也提醒大家,這畢竟是一部羅曼史,不是歷史教科書。請注意嘍。當然,若你在故事中發現了許多與史實相符的事跡或人物,那麼希望你能跟我一樣,抱持著驚喜的心情來看待。假作真時真亦假,反過來說,真作假時假亦真。恕我不能一一加注,羅列書目。
之二:
這真是套書嗎?其實我也不確定,只皂只責盡力寫好自己的故事,以免拖累整個團隊。有些讀者朋友也許對套書感到厭煩了吧?可是我覺得還滿有趣的啊。倘若不是被捉出這麼一個主題,我大概永遠不會寫這樣一個故事吧。去年的〈後宮話風流〉也是如此。儘管有一個大的主題,但是故事走向、架構,都是自由發揮,沒有設限。像這樣偶爾被激發一下,寫出自己根本想都沒想到會寫的一段故事,耶,說真的,我很感激這樣的機綠,讓我能寫一個我好愛的井上恭彥,和一個我好愛的呂祝晶,以及其它我好愛的枯月色們。
我與這些人物琢磨了將近半年的青春,期問健康一直出狀況,病到沒有辦法寫時,心裡仍一直掛念著;當預感著故事快要寫完時,速度又自動放慢(對不起,我拖稿了。),是因為拾不得離開這些可愛的人們啊,真的拾不得,好想就這樣一直寫下去,寫祝晶跟著恭彥回到了日本後的故事;寫那多麼可愛的小春丫頭情歸何處;寫吉備真備在歸鄉十八年後,以副使的身份回到長安,與阿倍仲麻呂相見的一段。我想那時,恭彥與祝晶必然也已與昔日的朋友再相逢了吧。
公元752年,吉備真備被任命為副使,當時大使是籐原清河。四艘船入唐後,阿倍仲麻呂(唐玄占不賜名他「朝衡」,有時也會看到「晁衡」的寫法)終於得到帝王的允許,可以歸鄉了。這一年,他已經五十五歲,擔任從三品的高官(秘書監),最盛年的人生都給了大唐。他們從蘇州返鄉,阿倍歌詠了那首著名的「三笠山之歌」。《古今和歌集》與《小倉百人一首》(類似《唐詩三百首》之類的和歌選擇)都選錄了這首和歌。三笠山位於平城京(奈良),是阿倍仲麻呂的故鄉,我乾坤挪移,先將詠歌的時間點往上挪,突顯他的思鄉之情。
故事說到這裡,如果你是那種很愛哭,像我一樣的人,下面請跳個六行別看……當時阿倍與籐原清河大使所搭乘的海舶漂流到安南(越南),一百多名船員在安南時遇匪被殺,阿倍與大使逃了出來,兩人輾轉回到長安。當時與他已經成為好友的李白,以為阿倍遇難已死,還寫下了〈哭晁卿衡〉的七言絕句。問題是,那時已是天寶年間,公元755年發生了安史之亂,海路更加艱難,已經無法再回日本了。玄占不退位後,阿倍雖然被肅占不、代占不再度擢升,直到他七十二歲死於大唐,我已經無法為他再寫下去。歷史上沒有記載他是不是在大唐娶了妻子?有了家人?私心期盼是有的。否則漫長人生,多麼寂寞!只有一群朋友是不夠的。
之三:
當然還有一些地方,因為情節的需要,必須稍作調整。
第一點,養老元年(公元77年)入唐的這批遣唐使,其實在當年十月時,便已經獲准入京。寫祝晶等候時的心情,不知不覺把時間拉到來年的春天了。當時這批遣唐使在唐朝看來,是來朝覲納貢的,所以得在正月元日前到達長安,以便參加正月朝拜儀式,宣揚大唐的國威。為了如期參加元旦的朝拜,往往遣唐使的海舶出發的季節,是逆風的,因此才容易發生海難。
第二點,第十次的遣唐使入唐的時間,其實是天平五年(公元733年),也就是距離第九次的遣唐十六年之久;而當他們歸航時,已經是734年了。這一批歸國的四艘船裡,第二船遲至736年才回到日本,第三船漂流至「崑崙」(不知「山崑崙」是何方,可能指膚色黝黑的南洋國家),延遲到739年才歸國;第四船則下落不明,可能已經遇難。我出於對祝晶的憐惜,實在不願意讓她苦苦等候,直到年華老去;同時也因為唐代國子監規定入學的最低年齡是十四歲,既然安排了井上恭彥是當時最年少的留學生,所以不得不稍稍調動這一次遣唐與歸航的時間,也沒有讓他們搭上漂流或遇難的船,可以順利返回日本。
第三點,吉備真備入唐時,應該是進入「四門學館」,而非「太學」。但為了區分他與井上恭彥的身份和在日本國內的地位,所以幫他自動升級了。不過,國子學、太學與四門學所教授的內容大抵是相同的。而,也是為了情節需要,阿倍仲麻呂被擢升為「左拾遺」的時間,亦提早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