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溫柔山寨主

第5頁 文 / 季潔

    不、不是吧!一股寒意由腳底直竄脊樑,雲少蓉全身發涼地顫了顫,直想當場暈厥過去,永遠別再醒來。

    「怎麼?」瞧女兒臉上異樣的神情,雲縣令關切地問。

    雲少蓉勉為其難地露出一抹比哭還醜的笑,語音微顫。「不!女兒多謝爹爹費心。」

    為防方才過分威嚴的態度嚇著女兒,他放軟聲調,溫和地撫了撫女兒健康紅潤的臉蛋。「女兒呀!爹爹這麼逼你,只是希望你將來能找到好婆家,你……不會怪爹爹吧?」

    唉!天下父母心,慈父難為吶!

    雲少蓉眨了眨晶瑩清亮的眸子,展顏露出燦然的假笑。「女兒知道爹爹是為了我好,怎麼還會怪爹爹呢!」

    她這一句話可是打從肺腑出來的真心話哩!

    雲縣令聞言,欣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話題告一段落,率直好動的雲少蓉已受不了地道:「既然把荷包給了爹爹,那女兒先回房看書了。」

    雲縣令不疑有他,立刻點頭應允。

    溫雅地站起身撫了撫裙後,她朝父親福了福身,以著裊裊蓮步走出大廳。

    穿過曲折的迴廊,走過清幽雅致的別院,她再也隱忍不住地開始加大步伐,哀歎著:「天啊!累死人了!」

    她大大歎了口氣,心裡納悶得很,壓根體會不了這種輕移蓮步的走路有啥美感可言。

    她還記得爹爹曾拿宋於柔打過比方——

    爹爹說,柔柔走路的姿態很美,發長過腰的墨發隨著盈盈一握的柳腰擺動,別有一番動人風情。

    當時她十分不以為然,現在的想法亦是如此。

    真要走路,就要像她一樣腳下踩風,屆時那身手不凡的俐落身影,襯著她過腰的墨發,絕對美過柔柔百倍、千倍。

    思緒一掠過,雲少蓉一躍而起,那俐落的身影時而若蜻蜒點水般,輕點樹梢而過,時而掠上屋簷縱走,眨眼片刻間,便回到自個兒的小院落。

    穩住氣息後,她為自個兒斟了杯茶,腦中開始盤算她與柔柔為剷除「臥羅煞」那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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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臥羅煞

    窗外,暮色正緩緩的罩下來,黃昏的餘暉,讓眼前蓊鬱的樹林,充滿一種淒涼而神秘的美。

    衛韶楓立在窗前,任漸暗的天光,一寸寸、一縷縷將他的身影吞噬。

    這三個月來,他的記憶始終沒恢復,只是隱隱覺得,有件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每每思及此,他心裡不免有一股難喻的惆悵。

    只是當山寨裡的弟兄左一句少寨主、右一句少寨主,以及那個雙目失明的父親對他給予的關愛時,他心裡那份忐忑、不安與懷疑,總是在無聲息中被壓抑下來。

    「少寨主,您要的斗篷奴婢給您找來了。」

    衛韶楓回過神,接過小丫頭手中的墨色斗篷。「秋草姑娘,麻煩你了。」

    山上的氣候比平地涼,自從身上的大病初癒後,他氣虛的身體似乎不太能適應這氣候。

    看著他俊逸溫雅的模樣,那約莫十歲,名喚秋草的小丫頭,萬分不習慣地戰戰兢兢道:「服侍少寨主是、是秋草的工作,少寨主不用跟秋草客氣。」

    其實連衛韶楓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多禮,更無法釋懷自己與整個山寨的氣質,為何會有如此格格不入的感覺。

    為何他的思維會存在著文人的想法?理不清的疑惑讓他不得不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極大的懷疑。

    他真的是「臥羅煞」的少寨主嗎?

    兀自沉思了好半刻,他才緩聲說道:「我這說話方式,怕是根深柢固,你多包涵。」

    秋草聞言,滿心惶恐地驚呼道:「少寨主別這麼說,秋草服侍您,或許可以長點氣質。」

    她知道,少寨主在十歲那年便出門學功夫、讀書,氣質一定和他們這些粗野人不一樣。

    唇角噙著一抹淡笑,衛韶楓溫和地問:「對了,關於上一回我同你提的……」

    倏地,秋草心頭一陣忐忑,結結巴巴地道:「有、有,少寨主的包袱在回寨那日弄得又髒又濕,陸爺當時把包袱丟給秋草,要秋草清理乾淨……」

    衛韶楓抬起眉。「裡頭的東西還在吧!」

    他想,包袱或許是他唯一可尋回記憶的東西,如果……裡面的東西還在的話。

    秋草被問得一愣一愣。

    她的反應讓衛韶楓的心一促。「怎麼了?」

    「裡頭的書本全被雨淋濕了,秋草把它擱到廣場曬乾,沒想到、沒想到那天小狗子沒把雞給顧好,書本就、就被啄得破破爛爛……」

    小腦袋垂下,她愈說愈小聲,儼然已做好了被責罰的打算。

    衛韶楓一聽到那淒慘的書況,心裡竟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濃濃心疼。

    他濃眉緊擰著,溫和的笑靨裡有淡淡的無奈。「你說書被雞啄得不成書樣?意思是……你把書給丟了?」

    「少寨主,秋草知道錯了。」秋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瞪視著眼前驚懼的小臉,他覺得腦海裡一團混亂,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衛韶楓原以為留住包袱,過往的記憶就能留住一線生機。

    看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也罷,你起來吧!」

    秋草偷偷覷了他一眼,鼓起勇氣道:「如果少寨主不介意洞洞書……奴婢、奴婢可以把書給拿回來……」

    「怎麼拿回來?你要同雞搶書嗎?若沾滿雞糞怎麼辦?」他啼笑皆非地問。

    秋草猛地一愣,腦中掠過的是沾滿雞糞的洞洞書,猶豫了好一會,她才豁出去道:「如果少寨主真的想拿回書,秋草可以『糞』不顧身!」

    「『糞』不顧身?」衛韶楓朗聲大笑。「好一句『糞』不顧身。」

    秋草眨了眨眸,尷尬地強扯出笑容。「少寨主,秋草用錯成語了嗎?」

    「沒錯,只是稍嫌粗俗、白話了些。」衛韶楓溫徐地點出缺點,語氣卻沒半點嘲諷的意味。

    「秋草是粗人,沒讀過書,不懂成語。」

    「沒讀過書……」衛韶楓竟覺得心頭有一股莫名的感覺潮湧而至。

    「想讀書嗎?」

    「嗄?!」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擺了擺手。「秋草不敢奢望,陸爺把秋草撿回來,秋草已經很感激了,不用讀書!」

    他蹙起眉,不是很認同她的說法。

    「若有機會,想讀書嗎?」

    她搖了搖頭,笑得傻氣。「少寨主別為難秋草了。」

    衛韶楓高深莫測地彎了彎嘴角,腦中掠過許多想法地斂眉沉吟,細細思索。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離寨太久,所以對「臥羅煞」沒半點歸屬感外,他對山寨以打劫為生更是無法認同。

    他的寨主老爹曾同他說過,等他恢復記憶後,會把寨主之位傳給他……那他是不是能不遵循父志,繼承山寨惡習?

    他能否藉由教書講學,為這山寨腹中無墨水、滿嘴粗話的草莽英雄,洗脫血液裡那山賊流匪的本質?

    或許……有些異想天開,但腦子裡竟莫名覺得自己有教化世人的責任。

    思緒流轉至此,衛韶楓已暗自做了決定。

    在他神思恍然之際,門外突然傳來粗魯的敲門聲。

    衛韶楓回過神時,秋草已俐落地上前應了門。

    「少寨主,寨主要您到前頭去一趟。」陸本魁走進屋子,大剌剌地咧嘴笑著。

    瞧他臉上詭異的笑容,衛韶楓輕蹙起眉。「發生什麼事了?」

    陸本魁頓了頓。「好事。」

    「好事?」

    還來不及思索,秋草像怕被少寨主逮著似地,飛快的衝出房外。「秋草馬上幫少寨主找書。」

    衛韶楓還來不及眨眼,小丫頭已跑得不見人影。

    「喲!這小丫頭怎麼了?」完全感覺不到危機逼近,陸本魁興然說道。

    怔然地望著小丫頭逃命似的身影,衛韶楓瞅向陸本魁,不疾不徐地問道:「陸爺,您讀過書嗎?」

    陸本魁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他,愣了愣。

    不待他回答,衛韶楓也知道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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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羅煞大廳

    衛韶楓一踏進大廳,眼底立刻映入一派熱鬧的喧嘩情景。

    此刻風運雷氣勢凜然地坐在大廳那張鋪著虎皮的雕花木椅上,與眾弟兄們痛快暢飲著。

    這般飲酒作樂的情景,著實與他身上謙謙君子的氣質格格不入。

    他杵在原地,還來不及開口,寨中兄弟發現他的存在,霍地朗聲喊道:「少寨主來了!」

    頓時喧嘩聲驟止,瞎了眼的風運雷喊了聲:「風小子!」

    「風老……」他懊惱地怔了怔,怎麼也擠不出最後一個「頭」字。

    聽他的爹說,他們父子倆向來不喊彼此。

    他喊自己的爹——風老頭。

    他的爹喊他——風小子。

    老頭和小子,代表父親與兒子……偏偏他怎麼也沒法兒習慣,不管他再怎麼強迫自己,到嘴的話總是像有意識般,硬是把風老頭改成風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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