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買進愛妻

第4頁 文 / 季可薔

    「老大想做什麼?」

    「我不相信這次政府的開發計劃真的已經定案了,我想問清楚,檯面下究竟還有多少勢力在角逐,而且選舉又快到了,變數還很多。」

    「說的對,我差點都忘了快要選舉了。」小野直點頭,選舉會改變當權者,改變議會席次,也會改變利益分配的模式,以及地方勢力的消長。「我馬上去安排!」

    小野退下後,關徹又沈思片刻,才捻熄煙,穿上西裝外套。

    這間私人辦公室就設在他旗下最大一間酒店裡,已過午夜時分,店內仍是人來人往,喧鬧非凡。

    他巡視店裡,跟幾個熟客打招呼,他們大多是企業界的大老闆,有些則是政界的重要人物。

    他招來酒店經理,簡單吩咐幾件待辦事項,後者畢恭畢敬地點頭,答應立刻去做。

    兩人談得正熱絡時,忽然有個少爺來報告,說店內新來的小姐正在休息室裡痛哭流涕。

    「她怎麼了?」酒店經理蹙眉問。

    「好像是遇上了舊情人點她坐台。」少爺解釋。「她說自己完了,在這邊工作的事被朋友知道了,以後沒臉見人,我看她哭成那樣,很怕她想不開。」

    「搞什麼?!」酒店經理不耐煩,瞥了關徹一眼,似乎怕他惱火,急忙說道:「放心,老闆,我馬上去處理,不會讓她驚動客人。」

    「嗯。」關徹點頭,想了想,又喚回經理。「你這樣告訴她吧,每個人活著,都有一、兩件難堪的事,不想說的秘密,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她只因為在這邊工作就沒臉見人,那我們整間酒店上上下下,豈不全要跟著去撞牆了?我這個老闆還應該第一個撞。」

    「嗄?」經理瞠目結舌,不能理會他的幽默。

    關徹淡淡勾唇。「總之你告訴她,沒有人可以瞧不起她,除非她瞧不起自己。」

    「是,我知道了。」經理遲疑地點頭,有些意外老闆今日竟如此多話。

    別說他了,連關徹自己也意外,平常他從來不管這些少爺小姐怎樣的,一切交給屬下全權處理,今天到底怎麼了?

    難道是因為憶起了少年時,心腸也變柔軟了?

    他好笑地搖頭,又囑咐經理幾句後,便搭電梯下樓,從車庫裡開出新買的跑車,飆上高速公路,享受風馳電掣的快感。

    他從台中飆到高雄,又從高雄飆回台中,回到家,自酌幾杯小酒,上床時東方已破曉。

    沉沉地睡了一覺,隔天下午才起床,拉開窗簾,陽光透入,慵懶地愛撫他半裸的身軀。

    對街那座綠意盎然的公園,一個老師正帶著一群幼稚園小朋友坐在草地上野餐,他怔忡地看了片刻,實在佩服那個好脾氣的老師,竟有辦法應付那些吵鬧不休的鬼靈精。

    一小時後,當他做完全套健身運動,又來到落地窗外的露台時,那群小朋友已經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對悠閒散步的老夫婦,以及一個陪兒子玩球的可憐爸爸。

    那個爸爸真的可憐,兒子老接不到他丟的球,又老是把球傳偏,害他拖著肥胖的身子,到處去撿球。

    可雖然父子倆默契差到極致,卻好似玩得很高興,兩人都笑著,笑得好開朗,好令人妒羨……

    關徹閉了閉眼,覺得有些眩目。是陽光太強了嗎?

    他退出露台,正打算關上落地窗時,一道纖細的倩影驀地閃進他眼角,他愣了愣,傾身上前張望。

    沿著河岸的街道,一個女子踽踽獨行,穿一襲樸素的連身裙,發搖鬢亂,肩上背著塞得滿滿的購物袋,手上也提著兩袋。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的五官讓他想起年少時曾經癡狂的那個少女。

    夏真季。

    不可能是她吧?怎麼可能是她?

    他嘲弄自己的眼花——那個養尊處優、出入都要名貴轎車接送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提著大包小包在街上走得如此狼狽?

    絕對不會是她。

    他用力拉上窗,關住自己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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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真季深吸一口氣,凝聚體內所有的力量,然後一鼓作氣爬上樓梯。

    說真的,她已經很累了,為了節省車錢,她從大賣場一路走回家,汗流浹背,全身黏答答。

    每當這時候,她就忍不住想起古詩上說的「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不知道那些美女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想必她們夠有錢,生活夠優裕,所以能夠涵養出那樣的清雅風範。

    她曾經也是。

    曾經,她不必為了生活煩惱,柴米油鹽對她而言只是遙遠且陌生的名詞,她從不曉得物價,也無須去在乎。

    可現今的她,不但對各項物價知之甚詳,還錙銖必較,完全成了她以前看不起的那種俗透了的主婦。

    這算是墮落吧?她譏誚地牽唇。當然是墮落,從雲端墮落,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一無所有的灰姑娘。

    她的故事或許可以寫成小說了吧?可惜她沒這心力也沒時間去無病呻吟。

    「爸,我回來了!」她推開家門,暫且將購物袋都擱在地上,靠在牆邊喘息,調勻過分急促的呼吸。「爸,你在不在?」

    無人回應,幽暗的空間看來只有她這道黯淡的影子。

    又上哪兒去了?明明要他別亂跑的!

    她無力地坐倒在地,咬著唇煩惱。

    即便她千叮嚀萬囑咐,但一個大男人,他想走她也攔不住。只是啊,他可不可以不要每回出門,都替這個家惹來一些禍端?

    她真的怕極了,怕知道他又去哪裡賭輸了錢惹了麻煩,怕面對那些上門討債的凶神惡煞。

    雖然她一再對父親聲明,不管他在外頭欠下多少債務,她都不會幫他還了,但每次見他跪下來苦苦哀求,哭著說自己會被那些黑道流氓斷手斷腳,她卻又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忍受這樣的輪迴多久,她已經很累很累了,累到很想就此撒手離開人世,眼不見為淨。

    她真的,累了……

    夏真季眨眨眼,眨去眼裡不聽話的淚水,眨去那酸酸的刺痛,她命令自己站起來,一定要站起來。

    她站起來了,先洗了把臉,接著整理購物袋裡的東西,將日常用品一一歸位,食材放進冰箱裡。

    她開始做晚餐,煮一鍋稀飯,炒兩樣小菜。她現在烹飪的技術很不錯了,雖是家常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

    當她上菜的時候,玄關處傳來聲響,她父親回來了。

    「爸,你去哪兒了?」她厲聲質問。

    「我去療養院……看你媽。」夏清盛囁嚅,佝淒著背,眉宇晦澀地聚攏。

    夏真季望著滿頭白髮的父親,看那一條條深深刻在他臉上的紋路,忽地有些不忍——這些年來,他真的老了很多,歲月殘酷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宣示主權。

    她放柔嗓音。「你怎麼會想到要去看媽的?她還好嗎?」

    「嗯,她很好,只是她還是不認得我。」

    她已經不認得任何人很久很久了。夏真季悄然歎息。「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了,以前那些事,她忘了也好。」

    「嗯,是啊,忘了最好。」夏清盛同意,神情茫然。

    「吃飯吧!今天我做了你喜歡吃的麻婆豆腐。」

    父女倆在餐桌旁落坐,夏真季又詳細問了些母親的情況,夏清盛回話總是丟三落四,似有些心不在焉。

    夏真季直覺不對勁,單刀直入。「爸,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夏清盛聞言,全身頓時顫抖,抖得像雨夜裡蜷縮在街角的流浪狗。

    她心一沈。「又怎麼了?」他又闖禍了嗎?

    他嚥了口口水。「我今天去療養院,遇見了他們。」

    「他們?」她顰眉。「你是指那些地下錢莊的人?」

    「嗯。」

    「他們想做什麼?為什麼會去療養院?」

    「他們是跟蹤我去的,結果發現你媽住在那裡……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太不小心了!」夏清盛臉色慘白,頻頻道歉。

    她臉色也跟著刷白。「他們……到底想幹麼?」

    「他們威脅我快點還錢。」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會還嗎?不是說好了每個月還三萬,直到還清為止?」這些年來,她將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能夠借到的錢也全用來清償高利貸,除了一份死薪水,她也不曉得還能從哪裡籌到錢了。

    「他們說這樣太慢了。」

    「可我只是個小小上班族,我的薪水就這麼點——」

    「誰說你的薪水只能有這麼點?你明明就有天賦去賺更多的錢啊!」一道帶著笑意的聲嗓無預警地闖進父女倆的對話。

    兩人同時愣住,視線同時朝玄關望去,兩個男人正走進來,一高一矮,但體型都相當壯碩,臉上糾結著橫肉。

    「夏小姐,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張,就是那個把錢借給你爸爸的人。」高個子男人對她打招呼。

    夏真季霍然起身,強抑住驚懼的心跳,板起臉。「誰允許你們擅自闖進來的?請你們立刻出去,否則我要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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