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梅貝兒
見珊瑚暫時走開。格日勒便壓低嗓音交代道:「去叫梅赫來見我。」
梅赫是他的貼身侍衛,不是領朝廷的薪俸,而是直接聽命於他。
「蔗。」總管快步出去。
「格日勒……」珊瑚兩手捧著朝服過來,重新幫格日勒換上。
「嗯?」格日勒俯視著欲言又止的珊瑚。
「我阿瑪……他還好吧?」珊瑚忍了好久,還是想知道。「我不會說要見他的,這樣又讓你太為難了,只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格日勒扯了下嘴角,寧可不要想起阿克敦。
「多虧皇上寬厚仁德,除了讓你阿瑪失去自由,不會讓他餓著、冷著的。」
「那就好。」珊瑚露出淺淺微笑。
「頭還會疼嗎?」格日勒還有些擔心她的宿醉,見珊瑚搖頭,才將她拉到懷中,柔聲的叮囑。
「如果我人不在府裡,有事的話會讓阿敏布回來跟你說,你就照他說的話做。」
珊瑚從他胸口抬起小臉,神情滿是疑惑。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有什麼事不能等你回來,非得讓阿敏布來跟我說?」
「萬一皇上或太皇太后臨時要留我在宮裡住上幾天,當然得有人傳個話給你。」格日勒用聽似簡單,但又令人不會起疑的借口說服她。
「你就聽阿敏布的。」
「我知道了。」珊瑚不疑有他地回道。
「你快進宮去吧。」
格日勒往房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見珊瑚燦笑如花,經過這陣子的調養,她的身子越來越健康,臉色也比之前紅潤許多,更多了嫵媚,她已經不是小丫頭了,而是女人,他的女人。
「怎麼了?」珊瑚有些納悶,總覺得格日勒今早起來就有點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怪。
「過來!」格日勒朝她伸出手,珊瑚馬上投進他懷中。「愛我嗎?」
珊瑚小臉一紅。「你知道的。」
「我就喜歡聽你說。」
「愛。」珊瑚搗著唇猛笑。
「笑什麼?」格日勒見她笑得小臉越來越紅。心中更是憐愛。
「因為覺得很幸福。」珊瑚這句話讓格日勒心口窒了窒。
「幸福到這麼開心?」
「就因為痛苦過,所以特別覺得幸福。」珊瑚說出自己體會到的心情。
她的話教格日勒的喉頭像有什麼梗著。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抱著她。
「要是待在府裡嫌悶的話,我派人送你去尼姑庵看你額娘。」格日勒得先讓她離開府裡,再靜觀其變。
「可以嗎?」珊瑚驚喜地問。
「當然可以,你們母女可以多說一會兒話。」
說完,格日勒強迫自己放手。
「那我走了。」這次頭也不回地踏出房門。
慈寧宮——
格日勒走在金碧輝煌的長廊下,遠遠地,就覦見毓謹和他的福晉正好迎面而來,心中莫名一動,當他越走越近,和毓謹四目相接的那一剎那,十幾年的默契可不是假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動作,甚至是隨口一句話都是有意義的。
「還真是巧得很,會和你在這兒碰上。」毓謹表面上熱絡地打著招呼,心裡卻有點著急,因為稍早之前跟這裡的宮女聊個幾句,才知道太皇太后已經聽說了格日勒和阿克敦的女兒之間的事,還氣了一整夜都沒睡,現下已經開始行動,得想辦法警告格日勒才行——
「想必是老祖宗太過寂寞,想多找幾個人來陪她說說話解解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她老人家手中將心愛的女人搶回來,這會兒她挑上你,你可得好生伺候。」
「當然。」格日勒狀似無意地環顧身邊的人,可有不少在這兒當差的宮女和內詩,和平常不太一樣,必定是太皇太后要他們暗中監視,而毓謹口中所謂「心愛的女人」,自然指的是珊瑚。
毓謹晃了晃手上的折扇。「那咱們就先告辭了,有空到府裡找我喝兩杯。」說完便牽起璇雅的小手與格日勒擦身而過,兩人的視線沒有交集,不過他手上的折扇打開了些,又啪地合上,那清脆的聲響令人心頭一震。
「貝勒爺,太皇太后正在裡頭等著。」內侍尖著嗓道。
格日勒冷冷地瞥他一眼。然後對身後的阿敏布說:「有這些奴才在,你就不用跟來伺候,馬車也不用了。」
「蔗。」阿敏布聽得懂主子的暗示,因為他們是乘轎來的,根本不是坐馬車,行過禮,便速速地轉身退下。
待格日勒撩起袍擺,跨進寢宮的門坎。來到儀態端莊尊貴的太皇太后跟前見禮。
「格日勒見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吉祥!」
身穿天藍色織錦緞福壽便袍的太皇太后和藹地笑了笑。「不用這麼多禮,快起喀吧,真是每回看到你,就想到你阿瑪,自然也會想到咱們科爾沁,這才是真正的血濃於水,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太皇太后說得是。」格日勒聽了這番話,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就是因為太皇太后把他當作自己人,更得要聽她的。
太皇太后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格日勒,口氣在不知不覺中也漸漸重了。「當初從那麼多八旗子弟中挑出你們四個來保護皇上,到現在都認為自己的眼光獨到,沒有看錯人,尤其是你啊,格日勒,不是因為你阿瑪和我同樣都是來自科爾沁,而是因為你做事夠冷靜、也夠狠,對付敵人從不手軟,直到達成目的為止,不過今天倒覺得自己看走眼了,原來我還不是很瞭解你。」
格日勒揖身說道:「臣對皇上不曾有過二心。」
「這點我當然清楚,可是……」太皇太后喝口茶,話聲也跟著停頓,當她再度開口,已經有了咄咄逼人之勢。「聽說你跟皇上把阿克敦的女兒要了去,還讓內務府除了她的奴籍,有沒有這回事?你該不會忘了阿克敦在皇上面前都擺了什麼嘴臉,讓皇上受了多少氣?」她說什麼都得替自己疼愛的孫兒出口氣。
「臣沒忘!」格日勒跪下沉喝。
「沒忘?可是你卻讓個丫頭迷得心神俱喪,忘了皇上的委屈,忘了自個兒的職責,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太皇太后一鼓作氣地說完。
「回太皇太后,臣之所以能找到制住阿克敦的法子,也是因為有了她的協助,才能事半功倍。這些臣都已稟明皇上……」
太皇太后冷笑地打斷他。「就算如此,也抵不過阿克敦犯下的三十大罪,你把她要去,難不成還想立她為福晉?」
格日勒伏低身軀,堅定地說:「回太皇太后,她雖是阿克敦的女兒,可是秉性善良,不該子代父過,由她一個人來承擔。」
「聽你左一句右一句都在替她說情,看來那丫頭還真是深得你心。」
太皇太后慶幸自己的決定沒錯。「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會改變,方纔已經先讓內務府的人帶著懿旨去把她押回辛者庫了。」
「太皇太后……」格日勒驚愕低叫。
「沒將她處死已經算是恩典了。」太皇太后絕不允許最看重的人愛上那種賤丫頭,必須及早剷除禍害,只要進了辛者庫,能夠熬多久就看她的命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兒,直到內務府的人回來覆命為止,我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看來太皇太后是真的容不下珊瑚了,一旦珊瑚進了辛者庫,她是撐不了多久,那跟直接殺了她有什麼不同?格日勒心中這麼想著,只希望阿敏布能及時趕去尼姑庵和梅赫會合,盡速帶著珊瑚離開京城。
太皇太后見格日勒只是跪在地上,不再求情,以為他死心了、放棄了,也頗感欣慰,慶幸格日勒還不算太過於沉迷女色,得以及早回頭。
第9章(2)
半個時辰後,內務府的官員灰頭土臉地回到慈寧宮來覆命,他們去了貝勒府,搜遍了整座府邸都找不到人,問了府裡的總管和奴僕也是一問三不知,沒人知道阿克敦的女兒去了哪裡。
「人跑了?」太皇太后先是驚愕,然後望向伏跪在地的格日勒,霎時領悟過來,她怎麼會忘了他是如何懂得揣測別人的心思,如何精於算計,結果卻算到自己頭上來了。「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知道我不會容許那丫頭留在你身邊一天。所以在進宮之前就早一步把人送走了。」
「臣知錯!」格日勒沒有否認。
「那丫頭呢?她在哪裡?」格日勒越是想袒護珊瑚,太皇太后就越要她死,這不單只因為她是阿克敦的女兒,而是不容許格日勒的欺瞞,免得以後這種事一再發生,危害到了皇上。
「請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把心一橫。「為了那丫鬟,你要拿自己的爵位、前程和腦袋來賭,真的值得嗎?」
「臣願意賭一賭太皇太后的仁慈悲憫之心。」格日勒口氣沈穩地說。
聞言,太皇太后臉色很是難看,這不就是說若是將他問罪,她就沒了仁慈悲憫之心了。
「來人!」
外頭的內侍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