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心寵
「你忘了我們的孩子?」
還是這招?沒用的,她已經鐵了心要與他一刀兩斷,不再有任何瓜葛。
「到底是為什麼?」龍震揚不甘願地叫道:「你不是去求籤了嗎?簽上怎麼說的?」
「求不求籤有什麼關係?」她瞥他一眼,「反正無論我求的是什麼,你都用銀子收買瞭解簽的人。」
他頓時啞口無言。
「什麼叫天意?」紫虞搖頭,「這就是天意!如果我沒有識破你的詭計,說不定就真的會隨你回去。可就在這關鍵時刻,上天幫了我,讓我知道了一切真相……龍公子,從今而後,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宛如遭遇青天霹靂,像化石一般立在原處,任由紫虞毅然轉身離開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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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桃穎藏在這客棧已經半個月了,除了惶惶不已,終日無事可做。
然而,該來的人還是會來,她早已暴露行蹤,只是她不自知罷了。
客房的門被推開,灰衣蒙面男子邁了進來。
蘇桃穎正坐在窗前凝思,轉頭望到來人,如遇鬼魅般,頓時撲倒在地。
「尊、尊主……」她結結巴巴地道。
「你以為躲在這兒,我就找不到了?」灰衣男子冷冷地道。
「婢子未能完成使命,不敢前去見尊主。」
「哼!你若真的有心無力,我也不會怪你。可你生的卻是背叛之心,叫我怎能饒你?!」灰衣男子喝道,不被她的虛假欺騙。
「尊主,冤枉啊!」她仍想狡辯,「為了完成使命,婢子不惜暴露身份,尊主如此說話,實在太傷屬下的心了。」
「我是讓你去偷畫,不是讓你去殺人!」冷凜的目光直盯著她的眼,令她心顫。
「婢子……」
「好端端,你謀害風家老爺子幹什麼?別以為你打的鬼主意我會猜不到。」
「婢子……只是想挑起龍府中的爭端,以便下手。」
「你還想狡賴!挑起龍府的爭端,與你偷畫有什麼關係?說實話吧,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怪婢子考慮不周……」
「不說是吧?好,我來幫你回答。你殺了風老爺子,嫁禍給龍震揚,便能讓風紫虞永遠憎恨龍震揚。他們夫妻離散,你便有機可乘,讓龍震揚把你扶正,對不?」
「我……」自知陰謀被識破,蘇桃穎咬咬唇,仍試著為自己脫罪,「雖然完成尊主的使命事大,可順便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難道不可以嗎?」
「問題在於,如果你真心站在我們這一邊,怎麼會這樣愚蠢?」
「什麼?」她不懂。
「如果我們得到遺詔,朝廷易主,龍震揚失去靠山,你身為他的正室,到時候說不定會跟著他一塊被砍頭!」
「尊主!」這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只是想把握眼前看得到的幸福,她錯了嗎?
「所以,你根本沒站在我們這一邊,根本沒打算替我們盜出遺詔,是嗎?」灰衣男子冷聲斥責。
「我……」她知道如今已經無話可辯,是她斷了自己的後路。「尊主,婢子只希望你看在丞相的份上,讓我死得痛快點。」
「我有說過讓你死嗎?」灰衣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那……」她不明白了。
「桃穎,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聽說尊主是……丞相的侄兒?」她怯怯地道。
「沒錯,說起來,從前李府繁華鼎盛之時,咱們還見過面呢。」
「是嗎?」李德裕的侄子眾多,她不能確定是哪一個。何況她這個義女,與府中的舞姬沒什麼分別,地位其實不高,並不能與這些名門公子稱兄道妹。
「為了助伯父回京,我已經耗費了兩年的時間,如今伯父的身體日益虛弱,時日可能不多了,我心中著急。」
「丞相他……到底怎麼了?」龍震揚說,活不過今年冬天,真的嗎?
「桃穎,你看來也是真心關心伯父,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替伯父辦點事,你可願意?」
「婢子願意!」她還有機會,可以不死?
「好,等我慢慢說給你聽。」灰衣男子一頓,「桃穎,你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婢子不敢。」說實話,她只覺得此人的聲音很熟,雖然他故意壓低,但總覺得在那兒聽過。
「你抬起頭來。」
面罩摘掉,一張平凡的臉展現出來,細眉小眼,皮膚黝黃。
可就是這張平凡的臉,讓蘇桃穎大吃一驚。
「是你!」她脫口嚷道。
第八章
都說秋高氣爽,可這個秋天,卻特別多雨。
有雨,感覺就特別冷,彷彿冬季提前來臨,龍震揚面對窗前的一片灰色,忽然覺得十分淒涼。
從小,他就是孤獨的,卻從來不覺得這種孤獨有什麼不妥。可自從她走了以後,一度讓他感覺溫暖的龍府忽然變得冷冷清清,竟讓他不能適應。
此刻,他正坐在她住過的東廂裡,靠著她曾經從庫房裡搬出來的舊墊子。
她說,這府裡什麼都好,就是差點兒人氣。
她說對了。
此刻,靠在舊墊上,彷彿有某種回憶深藏在棉絮之中,格外溫暖,這就是所謂的人氣吧?
「爺──」旺才邁入房中,小心翼翼地道:「外面有人要見您……」
「誰?是不是風府派人來了?」現在最能讓他提神的,就是聽到她的消息。
「是、是老爺。」
「什麼?」是他的父親?
兩人已經多年互不往來,上次相見,不歡而散,為什麼父親這個時候卻忽然來了?
「爺,見,還是不見?」旺才問。
「見。」
不知為何,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那麼恨父親了,大概是因為紫虞希望他們和好的關係吧。
不一會兒,龍曲步入房,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感慨萬千,好半晌都沒有開口。
「爹──」龍震揚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說出這個字,此刻面對面,他卻突然有股衝動,於是開口喚對方。
「噯……」龍曲顫聲應著。
「不知爹這次前來,所為何事?」有些尷尬,他清了清喉嚨問。
「聽說你跟紫虞吵架了?」
「不止吵架那麼簡單,」他苦笑,「休書她都替我寫好了。」
這些日子,他天天都在讀那封休書,每讀一次,就有落淚的衝動。
休書上,列數著她的罪狀,卻更像是聲聲對他的控訴。
她真的不好嗎?不,瞎子才會說她不好。
從前的他,就是瞎子,一個睜眼瞎子,竟輕易放手讓她走。
「震揚,你先不要心急,為父倒有一個辦法,至少可以讓你待在她身邊。」龍曲真心想為兒子做點事,想和兒子重修舊好。
「什麼?!」一陣驚喜劃過他的眼眸。
「只要你肯照為父的辦法去做,你願意嗎?」
若換作是從前,做任何事情前他都會先深思熟慮,但這一次,想都沒想的他就點頭答應了。
「震揚,你真的變了,」龍曲深深感歎,「過去,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聽的。」
是嗎?他變了?
大概吧,紫虞的潛移默化,的確改變了他。
現在他已經明白,當年母親之死,的確不能全怪父親,那是一個堅強女子面對腹中生命時,做出的勇敢選擇。
就像紫虞,明知有危險,還是瞞著他想生下孩子。
當他被紫虞的這種勇氣折服的同時,也似乎能體會當年母親對自己的深愛,雖然,他與母親從沒見過面。
是這種母愛害死了母親,而不是父親。
一夜之間,他對父親根深柢固的憎恨,頓時化為烏有。
窗外還在下著雨,嘩啦嘩啦地落個不停,半個時辰後,龍震揚按照父親的指示,來到風府門前,待在雨中,跪在長階下。
自幼養尊處優的他,除了那次掉下山崖外,就屬今天最為受苦。
雨點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他的臉上。
一直以為,雨不過是天上之水,像女人般溫柔,此刻才深深感到,原來,它們都像槌子一般堅硬,捶打著他的肌膚,帶來隱約的疼痛。
風府的家丁發現他,慌張地跑進去,不一會兒,見到瑞兒奔出來,遠遠地瞧了他好幾眼。
瑞兒看到他,自然會向紫虞稟報,當她聽聞他此刻就跪在風府門前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就讓他待在那兒,不要理會。」跟他預料的一樣,紫虞如此說。
她不可能輕易就饒過他。
「可是……小姐,雨這麼大,姑爺要是生病了,可怎麼辦?」瑞兒擔憂。
「病就病了。」紫虞冷冷地道:「比起我爹的性命,這又算得了什麼?」
「不如……我去勸姑爺,讓他回家,這樣跪在咱們大門口,讓人笑話。」
「隨你的便。」紫虞拿起手中的繡活,繼續飛動銀針。
寶寶就要出世了,她有許多事情得做,比如做這件嬰兒穿的衣服,她可沒有多餘的精神去理會無情之人。
瑞兒怯怯地退下,過了一會兒,又折了回來。
「人走了嗎?」紫虞頭也不抬,語氣依舊冰冷。
瑞兒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