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文瀅
「與你無關!若多事,小心這條命保不住。」
「你這是在要脅我?」
「只是警告。」符華堂鬆開手,兩人坐在樹頭上,一身夜行勁裝一見就是做惡盜的模樣。「今晚的話,我就當作沒聽到。」
祝君安一把拉住他的衣領。
「可是,寶盒我一定得要。」
「我是不可能會給你的!」符華堂揮開她的手,顯得很冷漠。
「就算我要死了,你也不給嗎?」
「這什麼意思?」
「小符哥哥在乎嗎,方纔你還想要殺我。」他未免也太喜怒無常了。
符華堂眼中藏著無奈,一想起其他六神為了達到衛泱交付的使命,各自做出的犧牲,他便覺得惱人。
「我若殺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可要謹記在心。」符華堂說出實話,希望她能諒解。
「真殺嗎?」
那雙平淡無奇的臉皮上,嵌著一對水靈的眼兒,符華堂僅是靜靜地注視,彷彿歲月又退回當初的純粹。
真殺嗎?他問自己,竟然也無話可說。
從前,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有多少是他認識,又甚至是不認識的人。他走在身為六神的這條路上……沒有太多抉擇。
妤半晌,符華堂才開口道:「殺!」他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的機會。
祝君安笑了笑。「又在說謊了。」搔搔他的頭,她三八地鬧著他。
「君丫頭,我是認真的。」要是她和六神有任何牴觸的地方,他是無法顧及舊情的。
聽到他的話,她沒有半點難過或是哀傷,反倒笑嘻嘻的說:「沒關係,反正人生在世,難免一死嘛。早死晚死,還不是都得死!既然是死在小符哥哥手裡,那到時就請你好心些,讓我死得乾淨俐落些!」
「你……」符華堂實在是無言以對。
「唉唷,反正死了便什麼事都不必做了,靜靜地躺在棺材裡睡個十年百載的,不用費力也甭餓肚子,不好嗎?」
「沒見過這麼懶的丫頭!」他惡罵了一聲,這死丫頭沒藥醫了。
祝君安見他拿自己沒轍,得寸進尺地賴在他的心口上,兩手還圈住他的脖子。「小符哥哥,我有點睏了,你好心背我回去好嗎?」
符華堂翻了翻白眼,男女授受不親這項教條她顯然從沒學過。
「君丫頭,這樣不太好吧!」
祝君安打了個呵欠,賴在他身上。「嗯?你以前都是這樣背我的,為什麼現在不行了?」
「嗯……因為我們現在……欸……算了算了!背你就背你。」
符華堂搖頭,拍著她的背,只見祝君安勉強坐起來讓他轉個身,一見到寬大的背在眼前,她二話不說便趴了上去,還像個心滿意足的懶貓,在上頭蹭個幾下。
「小符哥哥的背好寬喔……」祝君安如此說道,那語氣像是垂涎了很久一般。
「還是你最好了,不枉費我以前最喜歡你了……」
符華堂輕哼一聲,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沒有多說什麼。
夜,依舊深沉,但那輕軟的話語,就像是沾了蜜的糖,在符華堂的心上緩緩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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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得,你晚歸了。」
「被瑣碎的小事耽擱。」符華堂邊說話,邊脫下身上的夜裝。
蓼藍色的房裡,多了一抹嬌艷的紅,陽剛的空氣裡滲進了甜膩的香氣。
「你在這裡坐了一夜?」
「嗯,睡不著,索性到你房裡兜轉。」花復應打了個呵欠,半躺在椅上,蜷曲得像隻貓。
符華堂入屏風裡更衣,也不怎麼避嫌。「璟丹要是知道你在我房裡待了一夜,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聽著他脫衣的窸窣聲,花復應既沒臉紅也不害臊,甚至還盤腿坐起身。「說話也不准?他以為他是誰?」
「女人家都是這種性子?」符華堂搖頭,走了出來,坐在她旁邊,替兩人各自斟了茶。
「怎麼,你和那天登茶樓的小丫頭拌嘴了?」
「瞎說。」符華堂笑了笑,昨夜的奔波顯然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依舊英姿颯爽。
「難得會有人登樓子來找你,從前你曾說過自己有個想見的舊識,是她嗎?」曾經,她聽過符華堂提起一次。那時,他們還在替天朝打天下,盜賊四起、流寇逃竄,多數的天朝京畿,皆是民不聊生的煉獄。
「我以為她會在戰火中死去,沒想到能再見到她的人,還搬到京城來。」回首過往,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多少人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更有太多死無全屍的遊魂,符華堂曾認為再也不會見到她。
「欸,所以這幾日你常不在帳房裡呀。」花復應長指敲了敲幾面,狡黠地笑。
「沒,我是潛入國師府。」符華堂摸來一個包,擱在她面前。
「有寶圖的消息?」拆開布包,花復應顯得焦急。
掏出懷裡有著金鎖圖案和題詩的紙頁,符華堂又打了個火折子、掌起油燈。
「聽說國師府有個和蟾蜍金鎖相同樣紋的寶盒,我猜想其中應該是會有所關連的……」
「不對!這不過是普通的金漆盒子。」花復應指了指上頭幾許斑駁的漆色,這樣粗糙的做工,和金鎖哪裡是一對?
桃花面容微微扭曲,符華堂沒想到那丫頭偷天換日的本事竟然這麼高。
「被人騙了?」他的臉面猙獰,花復應認為自個兒應是猜得八九不離十。
「方纔我的包裡,不是這個盒。」他口氣惡劣地說。
「喔,原來是讓人給換了。真厲害,可以騙得了六神的人,還真是不簡單。」花復應笑盈盈的模樣和符華堂怒氣衝天的氣勢真是天差地別。
「死丫頭!我不會再信她了!」
「呀,原來是你的舊識吶!」花復應掩嘴笑得花枝亂顫,這小子難得會和人走得親近。「回頭取回便可,難得見你氣得咬牙切齒的,都忘了你那張美艷的臉會長皺紋。」
她的話才剛說完,符華堂的臉上再也見不到猙獰的面貌,平靜得一如先前,好似真怕眼角多生了條細紋。
「既然知道金鎖與寶盒是成對的,只要找到它,天朝寶圖要尋獲便是輕而易舉的事了。」花復應彈指,笑盈盈地說。
「天女醒了,衛泱要得寶圖,這寶圖裡鎖的又是什麼秘密?真的是天朝的氣脈嗎?」符華堂感到困惑,就連祝君安也說要得天朝的氣脈,她一個奶娃娃,要這樣不知是真是假的東西作何用處?
花復應淡淡地道:「或許他在意的,不只是天朝王位。」
「那早在六神幫天朝打天下時,他就該自立為王,無須助承熄太子登基。」說實在話,衛泱若是要做霸王,他們六神當年是足以助他一圓江山美夢的,不必苦苦地守候這些年頭,還得拿貴風茶樓來隱匿六神的身份。
「誰能料想得到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衛泱說過,要取百年江山是很容易的事,如果你是他,何須要個囊中物?」衛泱的野心太大也太狠,當初六神幫助承熄太子登基後便消失遁隱,若不是急流湧退,恐怕最後也是落得高功震主一個罪名,抹了他們耗煞的苦心。
伴君如伴虎,焉有永遠的身名俱泰?世道無常人心易變,他們比誰都要瞭解。而事實也是如此,天朝對於六神並沒有全數的信賴,甚至也起過要趕盡殺絕之意。
「或許比起天下,有衛泱不可不得的原因。而這主因,是衛泱即便賠上六神,也在所不惜的理由。」
符華堂沉默地看著被汰換的小包。
如今天女已醒,衛泱要天朝寶圖,如果裡頭有得天朝氣脈的法子,那麼皇宮必定有人知曉。
「糟!君丫頭有麻煩了!」
第七章
符華堂不知道自己的心在這輩子、這一瞬,會跳得如此激烈,像是隨時隨地會衝出喉頭,哽著一口氣噎在裡頭,讓他吐不出也吞不下。
在天色漸露魚肚白之際,他匆匆飛奔王城東外祝君安的處所,卻在半途下起傾盆大雨,濛濛雨霧幾乎模糊了符華堂的視線。
他不可思議地仰天抬望,這大雨來得突然,不久前又經歷一場近一個月的六月大雪……種種天朝異象,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發生,讓符華堂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這天朝……要變天了!
當初花復應喃喃自語的話,重新應驗在自身面前,符華堂再度拔足狂奔,在雨霧中來到祝君安的處所,迎接他的,卻是一片狼藉殘敗的火場。
「丫頭……」符華堂怎樣也不敢相信,他前腳才剛走,後腳這裡就慘遭祝融吞噬,燒得只剩殘屋破瓦。
住在隔壁幾戶的鄰里都站在自家屋簷底,對著被燒燬的舊屋指指點點,就在符
華堂欲衝進火場時,正巧有人一把拉住他,方燒燬快倒塌的大梁頓時就砸在兩人面前。
「婆婆?」
「小子,你做什麼?」符華堂認出老嫗,就是當初自己找來替祝君安換衣裳的人。
「你不要命啦!」
「君丫頭在裡面!」他吼道,面對一把惡火燒成斷壁殘垣的場景,眼眶隱隱浮現一抹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