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汪晴
正上前送客的赫家兄弟盯著風青陽毫無防範的背影冷笑,而閻家幫主深不可測的黑眸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光芒,唯獨閻家小姐彷彿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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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屬於光明,月屬於黑暗,如果日代表明亮正道,月則背負腐敗墮落,不同於日發出的耀眼璀璨光芒,月散發的是幽深詭魅的黯淡。日可以操縱大地萬物的話,月便能控制魑魅魍魎,日月相輔相成、交織輝映,一直都是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存在。
這是那個號稱「地下情報王者」的死黨熊展麒傳過來的簡訊,不明就裡的人看到,必定以為他在發表什麼高見吧!風青陽會心一笑,幸而自己天資聰穎過人,不管什麼明示、暗示、比擬、隱喻等等內含的意思全都看懂了。
安坐在後座的風青陽收斂心神,瞄一眼前座的兩名男人,司機兼保鑣徐斌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剛陽堅毅的個性非常可靠,是那種天掉下來也可以撐住、任何槍林彈雨也會擋下的強盾,是名絕對誓死效忠主子的典型烈士,這種以性命相隨的家臣一向最難纏棘手,是風青陽最不願與之為敵的類型。
副駕駛座的是酷男赫鈺連,風青陽起初還以為長幼有序,該是弟弟負責輔助閻家小姐,想不到竟由哥哥來擔當副手,不過其實也沒差,兄弟倆的年齡也只不過相差數分鐘而已。
悠然敲打著筆記型電腦的赫鈺連俊容嚴肅,他上車後便一直旁若無人地專注工作,明顯相當信賴身旁的拍檔,十分放心地把一切交給徐斌。
風青陽微側頭打量身旁的女人,坐姿端正優雅的閻月正偏首盯著車窗,清冷絕美的臉容波瀾不興,披散的墨黑長髮飄逸,白皙肌膚在一身黑衣襯托下,像冰雕般晶瑩,令男人很難忽視的玲瓏曲線飽滿窈窕,真是個極具魅力的美麗女人,不過表象太過美麗的事物通常危險帶刺。
雖然車廂內總共有四人,但全程一片靜默,誰都沒開口說話,風青陽知道閻月是個話不多的女人、信奉沉默是金的虔誠門徒,想不到跟隨她的心腹也是一樣,這是不是叫做物以類聚?不過他可不是他們那一國的人!
「我們以前見過面。」風青陽突然冒出一句話。
閻月把視線從車窗外調回,緩緩轉過頭,確定自己是他說話的對象後,淡漠地回答。「是嗎?我沒印象。」
「可是你令我印象深刻,一直難忘至今,所以我才會答應當你的保鑣。」風青陽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俊帥笑容。
可惜對眼前這女人完全沒效,閻月的免疫力很好,不但無動於衷還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答腔。
前座的男人們則是豎耳傾聽,並不時從後照鏡偷看,這個小子擺明對大小姐有著濃厚的興趣,有誰看不出他心懷不軌,就不知大小姐會如何招架了。不管這小子是真心還是戲謔,他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能否把大小姐心如止水的心湖激起一絲漣漪。
熱臉貼上冷屁股,他自問在女人堆中所向披靡的男性魅力,頭一遭徹底失效,風青陽有點挫折感,不過他屢敗屢戰的振作起精神。「你常常一個人去PUB嗎?」
「不是。」修養極佳的閻月維持著應有的禮貌。
「那晚我在PUB裡,看見你一個人在喝酒,我便感覺到我們是同一種人。」風青陽沒忘記獨自坐在角落的閻月有多神秘迷人,美艷得讓男人心神撩亂,卻又清純讓人不得侵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眸透著孤寂,獨特的氣質神韻令他無法忘懷。
「什麼人?」
「一旦發現獵物,便會窮追不捨、必要捕獲的獵人。」
閻月眨動羽睫,沒把心中的震驚洩露半分,這個男人是真的心細如髮,還是碰巧猜中?不管如何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對她的好奇與興趣清楚寫在臉上,她不能掉以輕心。
「或許,不過獵物的性質絕對不同。」閻月言簡意賅,她才沒空玩什麼男女遊戲,被她相中的獵物只有一個下場。
她輕蔑的語氣彷彿在譏笑他是個膚淺的男人,風青陽越發覺得她與眾不同、耐人尋味,他想要更深入地瞭解她。「你們閻幫與黑煞盟有什麼過節?」
「還不就是一般的幫派鬥爭。」她不願多說。
「閻家十八年前的滅門血案震驚社會,整個閻幫好像在一夜間盡毀。」
風青陽恍然驚覺自己說了一個禁忌話題,不單閻月神色一沉,就連兩位男士都好像突然繃緊了神經,氣氛一下子變得肅穆。
令人窒息的數秒過後,閻月沒溫度的嗓音平鋪直敘道:「閻幫數十條人命,當中包括我的雙親在內,還有哥哥之所以要坐輪椅,全拜黑煞盟所賜。」
赫鈺連伸手調整鼻樑上的眼鏡,好把眼中的仇恨、敵意全遮掩住,徐斌瞄了一眼後照鏡,大小姐雖面無異色,但心中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吧。這個風家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舊事重提,想在人家傷口上灑鹽嗎?!
「所以你們積極重整閻幫,是為了報仇,將黑煞盟趕盡殺絕?」風青陽挑明。
「江湖恩怨、江湖了斷,這是不變的定律。」閻月如實回答。不過不止這樣,所有曾經對不起閻幫的人,他們都會一一清算,當中包括……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風青陽深深凝視她,語重心長地提醒。
閻月不帶感情的眼神與他深邃懾人的瞳眸對上,好一會兒後她淡然別開臉,然後他們沒再交談半句。
沒錯,閻月知道報仇雪恨不能改變什麼,不能令家人起死回生,更不可能把已經失去的東西找回,可是她的雙手已沾滿血腥,她沒有退路,也不能回頭了,像他這種在呵護寵愛下長大的天真大少爺,是不會懂的!
第二章
全球氣候暖化,八月的台北熱得像個烤箱,足以融化任何冰雪,一抹淡雅的倩影沐浴在晨光中,輕盈的步履悄然無聲地走往半露天的小偏廳。
坐在輪椅上享用早餐的閻日正悠然自得地翻閱著早報,他的長黑髮整齊地束在腦後,一張溫文秀氣、神清氣爽的俊臉盡現眼前,他完全不受炎炎夏日影響,長袖的衣褲密實地包裹住他的身軀。
閻月向來緊繃的臉容出奇地柔和,關愛的視線落在哥哥披著毛毯的雙腿上,隨即黯然神傷起來。
如果當時不是哥哥奮不顧身地護住她一起滾落樓梯、用他的身體當軟墊的話,她不可能毫髮無傷地安全著地,而哥哥便不會脊椎神經受傷而導致下半身癱瘓。幸虧那時赫叔叔及時出現救了他們,不幸的是赫叔叔最後還是葬身亂槍火海中,他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來保存閻家的血脈。
從那一天起,赫家兄弟便與他們一樣,成了孤苦無依的遺孤,並矢志要剷除黑煞盟,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哥,早。」閻月上前親吻兄長的臉頰。
「這麼早起,不多睡一會兒?」閻日寵愛地揉搓她的額頭。
她旋身坐下來,長髮晃動出漂亮的弧度,散發著動人香氣。「夠了。」
「睡不著嗎?」他端詳她的眼睛,雖沒發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但眼眶內明顯有著紅色的血絲。
自從發生滅門巨變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妹妹不斷做惡夢,老是從哭喊聲中驚醒過來,她開始變得害怕睡覺,不自覺地減少睡眠時間,隨著年齡增長,她休息的時間不斷縮短,現在她好像每天只睡上三、四個小時。
「不是。」她轉了話題,不想讓哥哥擔心。「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用餐了。」
瞭然於胸的閻日輕呷一口咖啡。「風少爺表現如何?」
「他認出我了。」
閻日的手一頓,咖啡差點溢出杯外。「會不會是你多心了?」
「他還記得曾在PUB裡見過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教她大意不得。
「看來他真的是衝著你而來,才會爽快答應當保鑣。」閻日扯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總覺得他是有備而來。」閻月有不好的預感,風青陽看她的目光,除了興味盎然外,還有若干的刺探意味。
「不管他知道多少、目的是什麼,他既已留下來,一切就都會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經過他周詳縝密的計算,沒有任何人與事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有他幫忙對付黑煞盟,對我們有利而無害。」
「或許他只會袖手旁觀,在一邊看戲。」風青陽不是早已言明不會開殺戒嗎?更何況他似乎很不齒這種報仇廝殺的行為。
「如果他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那就太天真了。」閻日不介意推波助瀾,定要將風青陽一把拉下這次的復仇計畫中。「他對你的興趣可以善加利用。」